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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万年在四位夫人身上辛勤耕耘四十载,共得儿女十个,男女恰好对半分,可谓十全十美,朱小肥是排行老末的那一个。朱小肥的娘生得珠圆玉润,极有太真韵味,朱万年瘦种落在肥田上,六十岁花甲之年才得了这么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十儿,对朱小肥自然疼宠有加。      朱盟主不止是个四肢发达的武夫,书也是读过两本的,分别以“仁、义、礼、智、信”给五个儿子命名,女儿则是“梅、兰、菊、荷、樱”,个个人如其名,貌美如花。      朱小肥出生时,大姐朱之梅已经四十不惑,最小的九哥朱之智也有十二岁了。等他长到八岁时,连朱之智也娶妻成家了。朱家的公子小姐全是人中龙凤,五位小姐嫁的夫婿皆是武林世家的青年才俊,除朱小肥外的四位公子娶的也都是名门闺秀。或许是朱家本宅风水好,朱家四位公子不像其他人家的不肖子弟闹什么兄弟不和分家的丑闻,而是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全都住在朱家本宅。      随着朱家人丁不断增加,朱家本宅不断翻修扩大,府下产业无数,最后形成占地数十顷的偌大庄院。朱家四大公子皆是文武全才,武馆、镖局、赌场、钱庄无一不经营得有声有色,令朱家在江湖上无论财势还是声望都风头无两,俨然武林第一家。      武林盟主家大业大枝繁叶茂,朱府祖孙三代济济一堂,大小主子多达上百位,光记人名都够人喝一壶的,江湖人图省事便以排行为称呼进行区别。比如四位夫人按进门顺序分别是朱大奶朱二奶朱三奶以及朱四奶,十位公子小姐便是朱大朱二朱三乃至朱十。      因此,朱之信在内被唤朱小肥,在外人称朱十公子,至于大名反倒被人渐渐淡忘忽略了。      朱家已经发展到极盛,无需朱小肥努力上进锦上添花,因此小胖子的使命便只剩了吃喝玩闹卖萌撒娇,是朱家上下人人疼爱宝贝的心尖肉,自小没吃过半点苦受过半点累,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星星绝不给摘月亮,在朱家地位直逼他爹朱老盟主。      然而,朱小肥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大好人生,在他八岁时因为某人的出现而宣告终结。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遇见ˇ 最新更新:2011-10-15 12:00:00   那一天的冬天,天气冷得滴水成冰,年近百半的朱大小姐朱之梅偶感风寒一病不起,经名医诊断即将不久于人世。朱家兄弟姐妹虽是同父异母,但相互间感情深厚,四位公子与妻子以及嫁到外地的另外四位小姐与各自夫婿得信后纷纷第一时间赶往朱之梅的夫家梁家堡,以便能在大姐撒手人寰前见上最后一面。      朱小肥年纪尚小,长到八岁还没出过一次远门,朱万年怕他出去了会冻着饿着或者磕着碰着,所以没打算让他去。      结果四大公子临出发那一天动静太大,把本来正要回屋睡午觉的朱小肥惊动了,如有神助般迈着两条粗短的小肥腿跑得飞快,连奶娘陈嫂都追不上,在后面急得直叫唤,“好我的小肥少爷,你慢着点,小心摔着!”      朱小肥充耳不闻,一路肉球一般滚到了朱家大门外。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搞不清眼前状况,只是眼瞅着几位兄长与嫂嫂分别上了几辆马车,又有十数名丫环仆人拿着包袱箱笼上了另外几辆马车,明显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当下就急了,抱住最后一个正要上车的朱之仁的大腿叫道:“二哥,我也要去!”      素来不苟言笑端方肃冷的朱二公子朱之仁对上小弟白面包子一般的小脸也不禁露出了温柔疼爱之色,伸手摸摸朱小肥的头,以对自己儿子都没有的耐心哄道:“小肥乖,外面太冷,赶紧回屋去。哥哥们是出去办事的,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给你带很多好吃好玩儿的。”      要在往日,这些话或许能把朱小肥哄回去,但今天显然不同往日,难得见到四位兄嫂一起集体出动,朱小肥认定了跟着去肯定有更多好吃好玩儿的,遂紧抱大腿不放,眨着星星眼——不是,眯缝小眼,奶声奶气道:“不嘛,我要跟哥哥们一起去。”      朱之仁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拿出兄长威严,把脸一板,“不行,不许去!”      朱小肥见撒娇不行只好来撒泼,松了大腿就地躺倒,在雪地里陀螺一般滚来滚去,哇哇大哭道:“二哥欺负小肥,二哥是大坏蛋!”      从温暖的屋子里来到天寒地冻的户外,朱小肥吹弹可破的白嫩脸蛋儿已经被呼啸的北风吹红了,现在地上滚了几圈,更是沾了一头一脸的雪粉冰渣,钻进脖子里冷得刺骨,本来假哭也变成真哭了,鼻涕眼泪四管齐下,好不可怜。      陈嫂当场就掉了眼泪,想上前抱起十少爷,又不敢,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也跟着哭出声来。      已经上了车的几个哥哥嫂嫂惨不忍睹,纷纷放下了车帘。      朱之仁自然也是心疼的,弯腰伸手要将朱小肥拉起来,可朱小肥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一边继续滚一边继续号:“我要去我要去!不然我就不起来!”      朱万年闻讯而至,见此情形更是犹如心尖上被人掐了一把。古稀之年的朱大盟主宝刀不老,一个大鹏展翅掠到近前,将朱小肥鸡仔一般抄进怀里,软语哄道:“好好好,去去去。小肥乖,不哭了。”      朱小肥眨眨被泪水糊住的眯缝眼,抽抽嗒嗒道:“真,真的么,不,不骗人?”      朱万年一本正经道:“当然,你爹我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骗过人。”      朱小肥霎时破涕为笑,伸嘴“吧唧”一下在他爹桔皮一般的老脸上亲了一口,甜甜道:“爹,你真好!小肥最喜欢你了!”      朱大盟主也不管儿子的眼泪鼻涕蹭了自己一身,被儿子的甜言蜜语滋润得脸上菊花朵朵开,心里因为长女病重,自己可能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而生出的沧桑悲凉也冲淡了许多。      于是,就这样,朱小肥跟着哥哥嫂嫂一同上了车,出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趟远门。      与心头沉重表情严肃的兄嫂们形成反比,朱小肥欢欢喜喜比过年还开心。      因为被保护得太好,没经历过生老病死的苦难,八岁的朱小肥对人生无常没有半点概念。四位兄长也不忍让他幼小的心灵过早蒙上阴影,出发后只对他说去看望大姐,并未告之实情,朱小肥便只当这趟是出来探亲游玩的,因此没心没肺整天乐呵,倒也化解了两分兄长们心里的哀伤。      尽管已经轻装简行尽量低调,朱府五公子携同各自女眷(除朱小肥外)一同出门的排场还是不小,光马车都赶了十来辆。沿途经过无数市镇,凡但稍微有点眼色的人,只要见到那玄黑的车壁上烙印的红色朱字,莫不驻足回首行注目礼,仰慕有之,艳羡有之,好奇有之,不一而足。      朱小肥对旁人的目光一概无觉,只是一路走一路品尝各地美食,醒了隔着纱帘欣赏一下窗外的山川景物,玩玩哥哥们沿途给他买的各种小玩意儿,困了就在铺了毛毯放了暖炉的车厢里倒头呼呼大睡,日子过得比在家里还逍遥。      朱小肥别的大毛病没有,主要就是贪吃贪玩贪睡,以及怕疼怕冷怕累,因此这一路都没下地,一直在马车里窝着,反正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细心伺候,不劳他朱十公子操半点心。到晚间投店住宿时,再由二哥朱之仁亲自用貂皮大氅裹了抱进店里再直接送进温暖如春的高级客房,连半丝冷风都吹不到。      谁叫朱之仁先前扮黑脸得罪了朱小肥呢,此刻只能用这种怀柔手段向幼弟低头示好了。      到达梁家堡的前一天,朱家车队经过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很不起眼,稀稀拉拉一共十多户人家,看光景住的都是些穷苦百姓,朱家车队便未作停留继续前行,以期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较大的市镇投宿。      路过村头最后一座低矮歪斜茅草覆顶的土坯房时,朱小肥突然耸了耸鼻子,接着大叫一声:“停车!”      驾车的马夫不知出了何事,仍然尽职尽责地勒停了马车,其余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      旁边随车伺候的奶娘陈嫂忙问:“小肥少爷,怎么了?”      朱小肥舔了舔唇,两眼放光,“有好吃的。”      陈嫂不明所以,将角落小几上的点心盒子捧过来,“小肥要吃这个?”      朱小肥拨浪鼓式摇头,这些点心太过甜腻,他都吃烦了。      朱之仁掀起车帘探身问道:“小肥,为什么突然停车?”      朱小肥伸出肉乎乎的小肥爪朝路边那座茅草屋一指,“有人在煮鱼汤,我要喝。”      朱之仁嗅了嗅,果真如此,鲜甜的鱼汤香味在呼啸的北风中隐隐飘荡。真不愧是以食为天的朱小肥,鼻子比狗还灵。      朱之仁温言劝道:“小肥乖,我们很快就能进城了,到时候二哥带你去最好的馆子喝最好的鱼汤,好不好?”      朱小肥在宽敞的车厢里打滚耍赖,“不嘛,我等不及了,就要喝这家的!”      朱之仁真是怕了他这一招,只得应道:“好好好,二哥去瞧瞧,看能不能给你要一碗汤来。”      刚要转身,朱小肥一把揪住他的衣角,提了一个新要求:“我也要去瞧瞧。”      这一路他不是在车里就是在房里,过了几天着实有点闷了,于是懒得勤快一回,想下地活动一下酸软的筋骨。      朱之仁皱眉,“不用吧,外面冷得很,二哥给你端过来不好么。”      朱之仁理所当然道:“你抱我过去就不会冷啦。”      朱之仁本想说那土坯房破旧矮小,里面肯定很脏,转念一想让朱小肥看看也好,吓他一回以后也就老实了,于是点头,“行,二哥抱你过去。”      陈嫂忙不迭地给朱小肥穿上白毛狐裘大衣,戴上配套的狐裘帽子和手套。      穿戴妥当后,朱之仁把朱小肥抱进怀里用大氅从头到脚裹严实了,然后朝那座土坯房走去。      其余几位公子少奶奶包括所有的丫环仆人全都掀起了车帘,兴致勃勃的旁观。      来到土坯房间,朱之仁扬声问道:“有人在吗?”      屋里无人应答。      朱小肥觉得稀奇,“没人在那是谁煮的鱼汤?田螺姑娘么?”      朱之仁武功比起老爹朱万年虽然差了点火候,但也属江湖顶尖高手,听得出屋里有人的呼吸声,当下抬手去敲破烂的木板门,“老乡——”      “乡”字还未说全,只听“咣”的一声响,那扇破木板门居然轰然倒塌,把朱小肥吓了一大跳。      朱之仁不无尴尬,他刚才并没用多大力道,谁知道这门如此不结实,竟然不堪一敲。正要开口向屋主人道歉,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身高只到他肋下,低着头狠命地朝他撞来,那架势又凶又狠,直如一匹小豹子般。      朱小肥裹在大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见此情形只觉那人是直直冲着自己来的,当下骇得闭上眼睛,尖叫一声“啊——”      那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朱之仁若是就这么被他撞上,早就被朱万年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了。他只是不慌不忙脚下微微一个错步,便把那人轻轻巧巧让了过去。      那人冲得太猛,收势不及,继续往前冲出一丈远,紧跟着脚底一滑,哧溜一下摔了个狗吃/屎,一头扎进了地上拱起来的一个小山包似的雪堆里,手脚悬空在外兀自胡乱踢腾。      朱小肥适时睁开眼来见到这滑稽的一幕,当下格格笑得浑身直抖,眼泪都出来了。      马车上看热闹的朱家主子随从们同时忍俊不禁,连朱之仁也不觉莞尔。      很快,那人把自己的脑袋从雪堆里拔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雪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呸”地吐出一口雪,骂道:“吃了耗子屎么,笑屁笑。”      此话一出,再无人笑得出来,千娇百媚的几位少奶奶不是面色发青,就是胃里一个劲儿地翻涌。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个半大的男孩,约摸十岁左右年纪,比朱小肥高了小半个头,身子单薄瘦削,穿一身破洞烂絮的薄棉袄,□在袖外的手冻得乌青。由于脸上沾着雪,头发也乱篷篷的散落着,所以看不清五官相貌。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威胁ˇ 最新更新:2011-10-17 12:27:14   朱小肥见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忍不住好奇问道:“吃耗子屎和笑有什么关系?”      之前朱小肥又是叫又是笑的,男孩听得真切,却没见到人,心中不无纳闷,此时又听那奶声奶气的稚嫩童音问自己,不由转头四下张望寻找声源。      “这里这里,我在这里!”朱小肥热情地伸手招呼,然后从朱之仁怀中挣扎下地。      于是男孩就见到那个毁了他家门板的男子怀里蹦出个圆溜溜的大毛球,骨碌碌滚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毛球比地上的雪还要白,华贵顺滑的长毛在冬日映照下放射着圣洁的光辉,直欲闪瞎人的狗眼。      男孩下意识局促地笼了笼自己破了边的脏袖口,也不理会朱小肥,转向朱之仁恶狠狠道:“你赔我家门板!”      朱之仁的确理亏,二话不答从袖袋里摸出一角银子递过去。      男孩料不到他如此爽快,一时倒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家的烂门板究竟值多少钱,但为了不显得怯场,便伸手把银角子一抓,转身就走。      被冷落一边的朱小肥急道:“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吃耗子屎和笑究竟有什么关系?”      男孩头也不回道:“什么关系?你吃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朱小肥站在原地愣愣地眨眼睛,喃喃道:“耗子屎,是什么味道的呢?”      朱之仁听得哭笑不得,这乡下野小子还真是牙尖嘴利不好惹。担心天真单纯的小弟真去找耗子屎来吃,他连忙道:“小肥,他跟你开玩笑的,耗子屎吃不得。”      朱小肥认真地想了想,耗子长得那么难看,又整天在地上钻来钻去,拉出来的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放弃尝试的念头。      可是,他还是没搞明白,吃耗子屎究竟和笑不笑有什么关系?      眼见男孩抬脚要进屋,朱小肥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叫道:“喂,等一下!”      男孩回过头来,拧着眉毛一脸不善地看他。      怎么这么凶嘛,他做错什么了?朱小肥扁扁嘴,又咽了咽口水道:“那个,是你家在煮鱼汤么?”      男孩硬梆梆道:“是又怎样。”      朱小肥笑得口水滴嗒,“我想喝。”      男孩扬起下巴,象看白痴一样瞥了朱小肥一眼,伸手指了指没了门板只剩一个大洞的门框,接着抬脚干脆地进了屋。      朱小肥又糊涂了,那手势是什么意思?      朱之仁苦笑,自家小弟跟那野小子一比还真是不够看,当下咳了一声,好心解释道:“小肥,他的意思是,没门。”      “没门?”朱小肥怔了怔,旋即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没门的意思!哈哈哈,真有意思,太好玩儿了!”      朱之仁头上落下三条黑线,被人当成小白一样鄙视还觉得好玩儿,小肥你真是太有才了。      尽管男孩表示了没门,仍挡不住朱小肥空前雀跃的好心情,当下奋力迈动小胖腿追进了屋。      朱之仁也起了几分兴致,因此并不阻拦,只是好整以暇地在屋外看着。      进了屋朱小肥对破败的墙壁与简陋的陈设通通无视,第一眼便看见地上摆着一只红泥火炉,炉上架着一只缺了口的小铁锅,里面盛着小半锅奶白色的汤汁,热气袅袅,香味扑鼻,霎时口水流了一地:“啊,我要喝!我要喝!”      男孩耐性全无,闪身挡在炉子前,挥着拳头磨着牙道:“小胖子,马上给我出去,不然我揍你哦。”      朱小肥第一次被人恶狠狠地骂小胖子,又被人这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当下又是委屈又是困惑,扁着嘴道:“为什么要揍我?我只是想喝鱼汤啊。”      男孩额上青筋直跳,“因为你欠揍!凭什么你想喝我就得给你喝?你算老几!”      这一回朱小肥接得极快,“我算老十!”      男孩嘴角抽搐,“我管你老十小十,总之,这里不欢迎你,我的汤也不会给你喝,你马上给我出去。”      “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朱小肥气乎乎地朝男孩吐舌头翻白眼,扮了个丑兮兮的鬼脸。      这一招还是朱小肥跟同他一般大的一个侄儿学来的,他向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家都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没人对他小气过,所以原来学了这句话一直没机会说,没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男孩脸色一黑正要发作,朱小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煞有介事道:“啊,我知道了,你想要钱,不想白给我喝,对不对?没关系,我家有很多钱的,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朱小肥说的是实情,他知道自家有钱,只是对具体多有钱没有明确概念。此外,他还知道,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想要的东西。      然而,这句话听在旁人耳朵里无异于炫耀和施舍,仿佛药引点燃了火药桶般,男孩彻底爆发了,怒吼声几乎将茅草屋顶掀翻,“谁要你的臭钱?!死小胖子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      威胁未完,双眼一闭,扑通一下栽到地上。      朱小肥吓得不轻,不明白他刚刚还中气十足地骂人,转眼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倒了,当下没命地尖叫起来。      听到叫声,马车上另外三位朱家公子以最快速度掠下马车飞奔过来。      朱之仁看得真切,一个箭步冲进屋里,抓起男孩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旋即松了口气道:“小肥别怕,他没事,只是一时气得狠了,又正发烧生着病,所以才会突然昏倒。”      朱小肥这才放了点心,但还是有些怕,马上提出要求:“二哥,你快点给他治病。”      “放心。”朱之仁应道,将男孩抱起来,放到屋角一张破烂窄小的木板床上,给他盖上唯一的一条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被。      这间屋子窄小/逼仄,一目了然,除了昏倒的男孩,再无第二个人。      朱之义、朱之礼与朱之智三兄弟来到门口,见是虚惊一场,同时松了一口气,要是小肥这趟出来有半点闪失,回去肯定得被老爹扒一层皮。      屋里空间有限,实在没什么下脚地,站外面吹风又冷,朱之智便捏捏朱小肥肉乎乎的小脸蛋道:“小肥,跟九哥回车上去。”      朱小肥扭身避开他的魔爪,“不要,我就呆在这里。”      朱之仁摆摆手道:“没事,你们先去,我和小肥马上就来。”      三兄弟应了,转身回到马车上。      朱之仁视线一转,发现墙根下一张矮桌上摆着两个牌位,上面用黑炭歪七扭八地分别写着“父”和“母”两个字,心下顿时了然,不由轻叹一口气,这小子看来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了。      身后忽然传来吸溜吸溜的声音,朱之仁转身一瞧,他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弟居然站在炉子边上,正笨拙地抓着一把黑乎乎的木勺舀了鱼汤往嘴里喂呢,肉嘟嘟的下巴上汤汁横流,表情那叫一个陶醉享受,怕吃龙肉都没这么香甜美味。      朱之仁哭笑不得,也不管他,径直出了屋子去马车上取药。      江湖人出门行走,常用药物必会随身携带,朱家产业中也有药堂,朱之仁本身就是用药的行家,最关键的是这次出门带着朱小肥,所以随行备的药都够开一个小药铺的了。      见朱之仁一个人出来,朱之智从窗边探头问:“二哥,小肥呢?”      朱之仁笑答:“正抱着锅子自己喝鱼汤呢。”      这真是天下奇闻,朱之智相当震惊,“小肥居然还会自己喝汤?那汤是王母娘娘酿的琼浆还是观音菩萨玉净瓶里的仙露,有那么好喝么?”      朱小肥从出生到现在,进食只负责张嘴、咀嚼和吞咽。要是朱老爹知道他今天居然自己“亲自”动手喝汤,只怕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朱之仁摊手,“我没尝过,不知道什么味道。你要有兴趣,可以去试一下,如果小肥愿意和你分享的话。”      朱之智舔了舔唇,放弃了从小弟嘴里夺食的打算。      朱之仁从车里取了药和水囊回到小屋,将男孩的嘴掰开喂了两粒退烧药,再给他灌下几口水,又把还剩不少药丸的药瓶以及一袋碎银摆在床头,以便男孩醒了能够一眼看到。      一切妥当后,朱小肥已经连汤带肉地把小半锅鱼汤吃个精光,只剩下一副鱼骨和一些残渣留在锅底,本就圆滚滚的小肚子更是涨成一个球,连路都走不动了。      朱之仁好笑地将他抱起来,“小肥,这下子可以走了吧。”      朱小肥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转头望向床上兀自昏迷的男孩,眉毛又皱了起来,“他怎么还不醒?”      朱之仁耐心地答道:“他刚服了药,要睡一觉才会醒。二哥还给他留了药,他接着吃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朱小肥四下里扫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家为什么这么脏,这么破?为什么没有别的人照顾他?”      朱之仁温言道:“并不是每户人家都像咱们家一样的,很多穷苦的老百姓家里都是这样。这个孩子可能是个孤儿,父母亲人都不在了,所以没人照顾他。不过,二哥给他留了一点钱,他以后应该能过得好一点吧。小肥,天快黑了,我们该动身了。”      朱小肥嘟着嘴道:“不嘛,我不想走,我想跟他玩儿。”      朱之仁奇道:“那臭小子一直没给你好脸色,还一个劲儿地往外赶你,你还想跟他玩儿?”      朱小肥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他会煮好喝的鱼汤,还会说笑话,好厉害呢。”      朱之仁听得黑线,鱼汤也就罢了,笑话……还是算了吧。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卖身ˇ 最新更新:2011-10-18 12:12:01   朱之仁正色道:“小肥,他已经吃了药睡着了,你现在不能跟他玩儿。而且时辰已晚,我们必须马上赶到下一个城镇投宿,否则今晚就没地方睡觉了。”      朱小肥眉心纠结成团,突然灵机一动,“那我们可以带他一起走,等他醒了我就能跟他玩儿了。”      朱之仁断然否定,“这不行。”      朱小肥反问:“为什么不行呢?”      朱之仁不好跟他解释太多,只简单答道:“小肥,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他不是我们朱家的人,不能说带走就带走的。”      在朱老爹的言传身教下,朱家子弟出门在外,拿钱物接济一下穷人是常有的事,但却很少把人收留下来的,不然朱家大宅再大也装不了这么多人。每年想要进朱家做工的人能排出十里地去,所以朱家在用人时一向严格挑剔。      然而,在朱小肥眼里,世界就是很简单的,因此不依不饶道:“他不走,那我也不走了。”说罢又要挣扎下地。      朱之仁被他缠得没脾气,想着那男孩孤苦无依又生着病的确有些可怜,而且难得小弟与他如此投缘,便妥协道:“好吧,二哥带他走。不过你要答应二哥,接下来要乖乖听话,不然我就把他送回来。”      朱小肥霎时笑逐颜开,“啵”的一声在朱之仁脸上盖了个戳,“我答应!二哥你真好,小肥最喜欢你了!”      朱之仁好笑,小肥啊小肥,你最喜欢的人还真多。      接下来朱之仁先将朱小肥送回马车上,再派了个下人将昏迷的男孩抱出来安置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人是朱小肥非要不可的,又是朱之仁作主收留的,朱家另外三位公子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朱四公子朱之义是开钱庄的,为人最是谨慎精明,专门又派人去村里打听了一下,得知那男孩名叫荣越,父母在一年前相继得了重病,因无钱医治而双双身亡,此外从来没见有什么亲戚去他家走动,连后事都是村里人好心帮着料理的,可见的确是一名孤儿。不过,由于村里人都是穷老百姓,养活自己尚且不容易,没能力再收养一个孩子,所以荣越一直独自守着一间破屋,靠着村里人偶尔的接济,和自己到处鼓捣来的食物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得知荣越要被这群穿戴华贵气质不凡的大人物带走,村里人个个羡慕不已,只恨自己不能跟着一起走,都道老荣家祖上烧了高香,荣家小子要发达了。      朱小肥想和荣越挤到一辆马车里去,被朱之仁强行拦住了,威胁要将人送回去,朱小肥才不得不老实地呆在自己的车里。      朱家车队继续起程,快马加鞭赶向下一个城镇,总算在夜里暴风雪来临前住进了一家还算上档次的旅店。      贵客盈门,旅店老板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待,晚餐尽可能整治得丰盛高档,其中就包括一道肥美可口的鱼汤。可惜朱小肥闻了一下就走开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本来朱小肥想找荣越玩,但人还没醒,便只得作罢,在陈嫂的服侍下洗漱过后就乖乖地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陈嫂来伺候朱小肥起身,朱小肥仍在半梦半醒中,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地由着陈嫂给他穿衣服。      刚刚穿戴齐整,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吵闹声,里面隐隐夹杂着男孩的叫嚷。小肥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接着想起了头一天发生的事情,马上抬脚就往外跑。      “慢着点!”陈嫂连忙去追。      外面走廊上站了一圈人,都是朱家的下人,朱小肥困难地从人缝中挤进去,就见昨天被他赖着二哥收下的男孩正站在中间,横眉立目道:“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么?快点让开,我要回家!”      可能前面已经吵过一阵,几个下人都有些不耐烦,要知道能进朱家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这小子却像唯恐避之不及,真是不识好歹。      不等下人回答,朱小肥抢先道:“喂,你是我们家的人了,不许走。”      荣越一见这肥得像个球张口闭口发号施令的小胖子就没来由地心生反感,再一听他这蛮不讲理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磨着牙道:“小胖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的人了?”      朱小肥答得干脆,“昨天啊!”      荣越觉得跟他说话完全是鸡同鸭讲,根本不在一条路上,遂懒得再理他,拨开人群就要往外走。      朱小肥当下急了,以与自己体形完全不相称的敏捷动作一把抱住他的腰,“我们家又大又漂亮,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都给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朱家几位公子和少奶奶闻声从屋里出来,见到朱小肥抱着人的姿势又听到他这句话不由都深深嫉妒了,小肥,你怎么可以对一个昨天才认识的人这么好!那小子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脾气臭就是臭脾气!      朱小肥八爪鱼一般紧紧扒在荣越身上,让他一时挣脱不开,不由挥起拳头恶狠狠道:“谁稀罕你家的东西!小胖子,赶紧放手,不然我揍你!”      一群下人全都惊呆了,乖乖不得了,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揍朱家十公子!      四大公子中朱之智最是年轻气盛,见状就要冲过去替自家小弟找回场子,却被朱之仁拉住,“别忙,先看看再说。”      同样的威胁昨天就听过了,朱小肥有些害怕地缩了缩头,旋即拿出一贯对付自家人的手段,耍赖道:“不放不放就不放。你答应不走,我才放。”      荣越眼角直抽,拳头扬起又放下,放下又扬起,最终还是没落到朱小肥头上,半晌头痛不已道:“你家这么有钱,吃的玩的什么都有,干嘛还不让我走?”      朱小肥歪着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跟你玩儿。”      朱家四大公子一起捂脸,小肥,你的喜欢是不是太泛滥了点?      荣越也没料到小胖子会以德报怨,说出这么一句甜言蜜语来,当下脸上有些不自在,“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懂个屁。”      “屁很臭的,我懂。”朱小肥诚恳道,接着眼巴巴地望着他,再次央求,“你不要走,和我一起玩儿,好不好?”      朱家上下人等哭笑不得,全都风中凌乱了。朱家十少从来都被人捧在心尖上,要什么得不到,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啊,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朱之智暗下决定,如果那臭屁小子敢说一个不字,他保证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给小弟出一口恶气!      被朱小肥一双小胖手紧紧抱着,被他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荣越鬼使神差的心里一软,糊里糊涂就点了头,“好吧。”      朱小肥那个高兴啊,眼睛都快笑没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看着荣越一个劲儿地傻笑。      荣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恼得要撞墙,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好再反悔,于是悻悻然接受了自己把自己卖身了的事实,没好气道:“还不放手,你要勒死我了。”      朱小肥立即听话地松了手,又讨好道:“喂——”      “喂什么喂,我有名字的。”荣越瞪了他一眼。      朱小肥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于是虚心求教:“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荣越。”      “绒月?毛绒绒的月亮啊,你名字真好玩儿。”      好玩你个头!荣越强忍住敲他头的冲动,一字一顿道:“听好了,荣是荣华的荣,越是超越的越。”      “哦,知道了。”朱小肥乖乖道,又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荣越翻个白眼。不就是朱小肥么!朱小肥,小肥猪,这名字起得可真有学问,要说好玩儿,谁也比不上这脑子似乎和平常人长得不一样的小胖子。      刚才他醒了发现地方不对,出门就要往回走,却被一帮人拦住,这个说小肥少爷不但治了他的病还收了他的人,他不能不告而别什么的。那个说朱家多么风光气派,能进朱家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什么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得知道好歹感恩戴德,否则就是猪狗不如。      荣越本来头还有些晕,一听这些絮絮叨叨更是烦得要死。可现在已经答应了小胖子不走,再烦也没用了。      朱小肥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以后你就叫我小肥,我叫你小越,好不好?”      荣越嘴角一抽,“不好。”      “那,叫越越?或者,荣荣?”      荣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都不好!你叫我荣越就行了。”      朱小肥虽不甘心,觉得直呼其名太生分,但怕荣越又发火,只得勉为其难地应下了,“好吧,荣越。”      荣越含糊“恩”了一声算作回应。      朱小肥欢欢喜喜地抱住他的胳膊,甜甜地连声叫道:“荣越!荣越!”      荣越扶额,头又开始疼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摔跤ˇ 最新更新:2011-10-19 12:00:00   荣越进朱家的问题算是皆大欢喜地解决了,虽然真正欢喜的人似乎只有朱小肥一个。      荣越的臭脾气和对朱小肥的恶劣态度让朱家下人都很不爽,可谁让十少爷喜欢呢。不过十少爷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今天是这,明天是那,过不了几天被新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这小子的狗屎运也应该就到头了。      朱家下人这么想,包括朱之仁在内的朱小肥的四位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因此虽然对荣越有诸多不满,四大公子也没强行把人赶走。堵不如疏,与其现在作恶人赶走荣越让小肥难过生气,不如等他自己喜新厌旧把人淡忘了。      朱之仁拍拍手道,“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收拾一下上路,今天必须赶到梁家堡。”      下人们纷纷应了,各自散去准备。      朱之仁看看荣越,仍穿着昨天的那身破旧棉袄,当下吩咐道:“陈嫂,你找一套小肥的衣服先给荣越换上。”      陈嫂应了,赶紧进屋去找衣服。      这趟出行只有朱小肥一个孩子,荣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半大小子,大人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了的,临时改或去买新的又来不及,便只好先凑合着穿朱小肥的了。      荣越本来对换衣服很抗拒,但和从头到脚狐裘加身富贵逼人的朱小肥站在一起实在是太寒碜了,衬得自己好似街边的叫花子,便只得不甘不愿地换了。      朱小肥虽然比荣越矮了半个头,但他长得胖,衣服便比同龄人要宽大许多,荣越穿着勉强还算合身。      不过,虽然陈嫂找来的是朱小肥一套材质最普通样式最简单的衣服,对于荣越来说仍然太过高档奢侈,穿了之后连手脚怎么放都不知道了,难得显出窘迫笨拙之态来。      陈嫂对小肥少爷比亲娘还亲,平时却是个泼辣性子,又有一把子好力气,见荣越还蓬头垢面实在不像话,便揪着他的耳朵押进房里给他洗脸梳头,不管手底下的臭小子如何叫唤挣扎。      一番折腾下来,荣越全身上下焕然一新,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从屋里出来时都没发现自己是同手同脚。      朱小肥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荣越出来先是一呆,跟着小眼刷的一下就亮了,嘴角同时流下可疑的透明液体。      荣越被他看得浑身难受,扬着头摆出一副臭臭的酷脸绕过他径直往外走。      “荣越,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啊!”朱小肥突然喊了一嗓子。      哧溜一下,被突然赞美的某个臭小子脚底一个趔趄,像头一天那样在雪地里跌了个狗吃/屎。      这一跤让朱小肥差点笑岔了气,荣越则是差点气歪了鼻子。若不是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在旁护卫,小胖子这次铁定要挨一顿胖揍。      一番鸡飞狗跳后,朱家车队再次启程,直奔梁家堡。      荣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接下来一天没跟朱小肥说一句话,惹得小胖子扁着嘴黯然神伤了一天。      不过荣越现在也根本没空搭理朱小肥,他现在算是成了朱家人,身份暂定为杂役以及朱小肥需要时的玩伴。朱家平时哪怕收一个最低等的洒扫仆人都有一套严格的规章手续,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暂时由一名随行的老管事朱长贵管着,抓紧时间向他灌输朱家几十名重要主子的名字和身份,同时教导他身为朱家下人必须知道的一些基本礼仪和规矩。      荣越如野地里的草一般自由自在生长到十岁,哪里受过这个,没听几句脑子里就糊成一团,双眼也转起了圈圈,几次都差点跳窗逃跑,又被朱长贵眼疾手快给拉了回来,再声色俱厉地教训一通,真真生不如死。      好在一天时间过得很快,傍晚时朱家车队顺利抵达梁家堡。      因为主母朱之梅病重,梁家堡里一片哀伤肃穆。朱家另外四位出嫁的小姐已经先一步到了,此时闻听五位兄弟一同抵达,忙与朱之梅的夫婿、梁家堡现任堡主梁鸿远一起出门迎接。      朱小肥感觉不到周围的沉重气氛,只是转着脑袋四下寻找荣越。但荣越下车就被朱长贵揪进了朱家下人队伍里,由梁家堡相应管事在偏门接待,朱小肥哪里看得到人。      兄弟姐妹团聚本是一件喜庆热闹事,但非常时期任谁的脸上也难展笑靥——只除了没心没肺不知人间愁苦的朱小肥。不过,四位小姐见到朱小肥还是高兴的,充分发挥母性光辉挨个蹂躏了一番他的胖脸蛋儿。      简单寒暄过后,梁鸿远便领着朱家九子一同探望朱之梅,朱小肥心神不属地被朱之仁抱了进去。      朱之梅年轻时也是英姿飒爽的一代侠女,嫁人后相夫教子保养极好,将近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四十不到,只是几个月的病痛折磨得她憔悴了许多,近来每天更是大部分时间都昏睡不醒。      进屋前,朱之仁低声叮嘱怀里的朱小肥:“小肥,大姐生病了,我们现在去探望她。大姐最疼你了,你等下乖乖地别吵别闹,要高高兴兴地向她问安,知道么?”      朱小肥记挂着荣越,也没听清二哥说什么,只心不在焉地点头。      他与朱之梅年纪差了四十岁,每年又只在比较重要的年节时才能见到返家省亲的大姐,所以对朱之梅的感情比较淡薄。      不过朱小肥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中秋节时朱之梅还面色红润端庄雍容,无论如何不能与眼前卧病在床削瘦苍白的老妇人联系在一起,加上屋里气氛十分低沉压抑,尽管朱之仁先前已经提醒过他,还是怕得直往朱之仁怀里缩,叫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朱之仁连忙按住他,低声喝道:“小肥别闹!”      听到熟悉的声音,朱之梅自昏迷中慢慢醒转,第一眼便见到在人怀中不断扭动的小胖子,当下黯淡无神的眸子里迸发几许光亮,颤声道:“是小肥来了么?”      朱小肥抖了一下,慢慢回过头,便见朱之梅殷殷望着自己。      朱之仁忙牵着朱小肥的手上前,温言道:“是的,大姐,我们和小肥一起来看你了。”      朱家子女纷纷围上前来问安。      朱之梅挣扎着要起身,梁鸿远连忙扶她起来靠在床头,喂她喝了半杯参茶。朱之梅精神略好了一些,朝弟妹们一一点头:“见到你们都来了,大姐很高兴。爹娘身子现在如何?”      朱之梅问的娘是她的生母、朱家大奶罗金凤,也是朱之仁的生母。      朱之仁答道:“爹娘都好,大姐放心,爹每天都练功不辍,娘每日打马吊经常是赢家。”      “那就好。”朱之梅眼底划过一抹凄楚,旋即缓了脸色看向不安分地四处张望的朱小肥,柔声问:“小肥,坐这么远的车来,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朱之梅的脸色比刚进屋时好了一些,朱小肥心里的怯意去了一半,又听她问到路上的事,不由来了兴致,一板一眼道:“不辛苦,很好玩儿的,我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原来没吃过的东西。对了,我昨天还认识了一个人,最好玩儿了!”      说到最后,已经眉飞色舞起来。      见他说得开心,朱之梅的心情也跟着一同开朗起来,笑着接口道:“哦,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朱小肥兴奋不已,连比带划道:“他叫荣越,是荣华的荣,超越的越,不是毛绒绒的月亮哦!他很厉害的,会煮天底下最好喝的鱼汤,还很会讲笑话,虽然老是板着脸,对我凶巴巴的,但是并不会真的打我。对了,早上我发现他长得很好看,就跟他这么说了,结果他一听就突然摔了一大跤,真是笑死我了。”      说到最后,朱小肥嘎嘎乐个不停,满身的小肥肉一抖一抖的。      被他无忧无虑的笑声所感染,朱之梅连同满屋肃穆的男女一同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朱小肥又笑不出来了,嘴角也由上翘渐渐拉了下来。      朱之梅关切道:“小肥,怎么了?”      朱小肥委屈地扁着嘴道:“早上我笑了他,他就生气了,后来一直不理我,也不跟我说话。”      一举一动能让小弟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人,那真是不简单。朱之梅又想笑,又怕弟弟更加难过,便正色道:“小肥,他摔了一跤你还笑话他,他当然会生气了。大姐告诉你啊,你去跟他道个歉,他肯定就会跟你合好了。”      朱小肥眼中一亮,“真的么?”      朱之梅点头,“真的。”      朱小肥忙不迭道:“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他跟他道歉!”说着拔腿就要出门。      朱之仁连忙伸手拦住,“小肥,你才刚来,陪大姐多说说话,不许乱跑。”      朱之梅摆摆手,笑道:“没关系,让小肥去吧,不必拘着他,他高兴了我也欢喜。”      朱之仁这才放了行,朱小肥便脚下生风抡着四蹄奔了出去。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同床ˇ 最新更新:2011-10-20 12:07:00   梁家堡虽不若朱家本宅那么大,但占地也不小,处处亭台楼阁布置精当,朱小肥头一回来这里,根本不认得路,便一边在园子里乱转,一边喊:“荣越!荣越!”      梁府下人早就得了嘱咐,知道这小胖子乃是堡主岳丈大人的心尖肉,地位与朱老盟主相当,见了都忙不迭地行礼问安。朱小肥都顾不得理会,只是问荣越在哪里。      这可把梁府下人难住了,朱家来的公子少奶奶们包括每一名随行的丫环仆人大家都有数,但叫荣越的可真没人听说过,一时谁也答不上来。朱小肥当下就急了,想到荣越早上一个劲儿地说要走,就以为他真的走了,便吵着要出去找人。梁府下人哪敢让他出去,赶紧好言好语地哄劝安慰,朱小肥又哪里听得进。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陈嫂闻声而来,朱小肥都快急哭了,红着眼圈道:“奶娘,我要去找荣越。”      陈嫂心疼得不行,忙道:“小肥别急,荣越没走,他还有点发烧,在偏院的屋里休息呢。”      朱小肥立时放了一半心,拉着陈嫂的袖子道:“我要去看他!”      陈嫂拒绝不得,便领着朱小肥去了偏院。      ……      荣越的病还未全好,到晚间又有些发烧,因此随便洗漱了一下服了药就在梁府管事安排的小屋里睡下了。      正迷糊间,忽觉脸上痒痒的,像有虫子爬过,荣越不耐烦地“啪”的拍了一掌,却听“哎哟”一声叫,当下睁开眼来,却见朱小肥在床边耷拉着被拍红的小肥爪直吸气。      荣越本就不舒服,见到他更是头痛,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朱小肥张口就道:“对不起!”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荣越有些蒙,“什么对不起?”这小胖子吃错药了么?      朱小肥嚅嚅道:“荣越,早上你摔了一跤,我不该笑你的,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话,荣越一时愣住了。      早上摔的那一跤很狼狈,朱小肥又笑得格外夸张,他面子里子全丢光了,本来的确是很生气的,可是现在朱小肥挑明了说,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朱小肥比他年纪小,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他都主动道了歉,自己若还耿耿于怀,那气量也太狭小了。      他摸了摸鼻子,故作漫不经心道:“谁生气了,早上的事我都忘了。”      朱小肥笑逐颜开,“啊,你没生气啊,那太好了!那你今天怎么都不理我呢?”      “我很忙的,知道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玩。”荣越翻个白眼,心中道我是不想理你,但架不住你非得理我啊。      不想和小胖子继续费话,他打了个哈欠又道:“好晚了,我困了,你可以走了。”      谁想朱小肥居然一骨碌爬上床来,“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吧。”      荣越目瞪口呆,这小胖子是白痴么,听不出来他在赶人?      陈嫂在外面已经忍耐多时,至此再也忍不住,冲进来道:“小肥少爷,你可不能睡这里!”      朱小肥奇道:“为什么不能呢?”      陈嫂想说你是尊贵的小少爷,怎么能睡在下人房里,太不合规矩了,但当着荣越却有点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道:“小肥,这间屋子不够暖和,你睡这里肯定会冷的。”      朱小肥怕冷,一听果然眉毛皱了起来,转头问荣越:“你刚才睡觉得冷么?”      荣越想也没想就答:“不冷。”      他说的是实话,跟他原来住的四处漏风的土坯房比起来,这间屋子好了十万八千里,墙牢顶固,屋角生着碳盆,被子又厚又软,他这个冬天都没睡过这么暖和的觉。      朱小肥放心了,就势往荣越身边一倒,“荣越不冷,那我也不冷,我今晚就在这里和荣越一起睡啦。”      荣越闪躲不及,差点被他压扁,当下悔得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耳光,叫你嘴快!      陈嫂赶紧伸手去拉朱小肥,“小肥乖,这床太小,两个人睡太挤了。大小姐给你准备了一间很漂亮的大屋子,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奶娘带你去看。”      这本是很有诱惑力的条件,但从昨天开始,在朱小肥心目中,再好玩的东西也比不上荣越这个大活人好玩,当下故伎重施耍起了赖,在床上翻来滚去,“不嘛不嘛,我哪里都不去,就要睡这里!”      朱小肥的打滚功连英明神武的朱万年和朱之仁都扛不住,何况是陈嫂,眼看朱小肥就要滚下床,本就心软的妇人只好妥协:“好好好,睡这里!小祖宗啊,你可千万别再滚了,当心摔到地上去!”      朱小肥瞬间就笑开了,爬起来抱住陈嫂在她脸上“啵”的送上一记香吻,“奶娘真好,小肥最喜欢你了!”      陈嫂晕陶陶轻飘飘,几乎喜极而泣,能得到小肥少爷这句话,哪怕死了都甘心啊!      一大一小乐的乐喜的喜,荣越急了,他可不想跟小胖子挤一张床睡,立即抗议道:“不行,我不想跟他一起睡……”      话音未落,耳朵一痛,被陈嫂狠狠揪住。      陈嫂单手叉腰柳眉倒竖,“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小肥少爷跟你睡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老娘可警告你,要是夜里你敢让小肥少爷冻着摔着,老娘就把你的衣服扒光了丢雪地里去!”      母老虎一发威,老天爷都要抖三抖,想想雪地裸奔的光景荣越就止不住两股战战,当下哪里还敢有怨言,只能忍辱负重屈服于陈嫂的淫威之下。      陈嫂给朱小肥脱了厚重的外衣,怕他睡在外侧夜里会摔下床,便命令荣越睡在床边挡着,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他一堆注意事项,荣越哼哼哈哈全都左耳进右耳出。      给朱小肥掖好被角,喊小丫头往碳盆里又加了两块新碳,确定一切妥当后,陈嫂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朱小肥睡在荣越早就暖好的被窝里,别提多惬意了,舒服得直哼哼。      荣越咬牙暗骂,猪!      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可想,屋里就这么一张床,他总不能睡到地上去,只能愤懑不已地翻身朝外,把后背丢给朱小肥,省得看到那张眯眼陶醉的小肥脸就心里来气。      朱小肥往日沾枕即着,今天却格外兴奋,有满肚子的话要讲,于是也侧身朝外,对着荣越的后脑勺道:“荣越,你煮的鱼汤真好喝,我明天还要喝。”      想得美,当我是专门给你煮饭的老妈子么!荣越在朱小肥看不到的地方翻个白眼,“我忙得很,没空。”      朱小肥好奇,“那你都忙些什么呢?”      忙什么?还不是被朱长贵那个棺材脸死老头揪着耳朵学这学那,这一天过得比吞黄莲还苦!荣越有苦无处诉,口气不免恶劣起来:“就是这些和那些,反正很忙就是了,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你别来烦我!”      与其被小胖子抓着陪玩,他宁愿听朱长贵罗嗦。      “哦,那好吧,等你有空了一定要给我煮。”朱小肥心思简单,哪里知道荣越在敷衍自己,只能满心遗憾地应了,又问:“对了,二哥说你家很穷的,那你怎么买得起鱼呢?”      一个“穷”字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荣越心窝,当下毫不留情地骂道:“买不起我不会去河里抓啊,笨蛋!”      朱小肥伤自尊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笨蛋呢,平时大家都夸他很聪明的啊。      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天这么冷,河里都结了冰,鱼怎么抓得到呢?”      荣越脑门一跳一跳的疼,“怎么抓不到?只要用石头把冰面砸开,那鱼就自己往外跳。”      其实没有这么容易,那条鱼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      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拿石头砸破一块冰面后,左手抱着一根棍子右手拿一杆破抄网在旁边等着。直等得全身快冻成一根冰棍,才见到有鱼从破了洞的水面下游过,然后右手一棍子挥出去将鱼打晕,左手抄网跟着探出把鱼一舀,这才捉住了那条不过成人巴掌大小的鱼。也正因如此,他才伤风感冒发了烧。      不过,个中辛酸与痛苦,他是不会告诉身后这个肥得流油、养尊处优、令人讨厌的小胖子的。      朱小肥听得惊奇不已,嘴巴张得圆圆得半天合不上,“这么容易啊,那明天你带我去抓好不好?”      荣越又困又累头又痛,再也无力招架朱小肥,气息奄奄道:“等我有空再说。现在你给我闭嘴,不然我把你丢出去。”      朱小肥只当他答应了,当下喜不自禁,在荣越后脑勺上亲了一大口,“荣越,你真好,小肥最最喜欢你了!”      两个最字,和一个最字,是不一样的哦!      可惜荣越晕晕乎乎地陷入昏睡,错过了朱小肥的深情告白。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挨打ˇ 最新更新:2011-10-21 12:00:00   没得到回应,朱小肥也不吵闹,伸手从背后抱住荣越的腰,把小胖脸贴到他背上,满怀着某天与他一起去河里抓鱼的美好憧憬,很快也睡着了。      而与朱之梅夫妻叙完话后的朱家九子在听说小弟今晚与荣越挤一张床睡,好奇之余都有些担心,于是在陈嫂的带领下一同前来观摩。      陈嫂提了盏宫灯,灯光映照下,众人看得清楚,只见一张不算宽大的床上两个孩子紧紧抱成一团——不过,显而易见,是朱小肥抱荣越,荣越不得不被抱。      荣越睡得颇为辛苦的样子,姿势扭曲,眉毛纠结,额上渗出薄薄一层汗,被朱小肥挤到床边,一条腿悬空在床外,摇摇欲坠。      朱小肥则睡得别提多香甜了,一条小肥腿架在荣越腰上,小呼噜打着,小嘴巴翘着。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还砸巴了两下嘴,然后格格笑出了声。      众人一起失笑,看来该担心的不是小弟,而是荣越了。      朱之仁把荣越悬空的腿塞回床上,帮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出汗的额头,发觉热度基本降下来了,当下放了心。陈嫂再拿了两把椅子挡在床边,防止荣越后半夜再被朱小肥挤下来。      朱家九子与陈嫂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床上抱成一团的两个孩子一无所觉,继续呼呼大睡。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荣越在透窗而入的灿烂阳光中醒了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酸痛,比干一天活还累。      他睁开眼睛,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脸,肥肥白白嫩嫩,脸蛋上染着两抹粉晕,水蜜桃一般,   微微嘟起的小嘴半张着,口水在枕上洇湿了一片。      真不愧是猪!荣越嫌恶地撇撇嘴。掀起被子一瞧,腰上横着朱小肥的一条胖猪蹄,难怪他做了一晚被鬼压的噩梦呢。      当下火冒三丈,抬手便在朱小肥高高撅起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低喝一声:“猪,快起来,重死了!”      朱小肥“嗷”的一声醒了,收回小胖腿,摸摸被打痛的屁屁,扁着嘴道:“荣越,好痛。”      荣越见他眼中泪光闪烁,怕他哭出声把人招来,那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当下连哄带吓道:“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流汗流血不流泪,你要是哭的话,会被人笑的哦。”      嘴上吓唬着,手却伸过去帮朱小肥揉摸被打的地方。      朱小肥赶紧吸了下鼻子,把眼泪缩了回去。      小胖子身上最不缺的就是肉,屁股上更是如此,肉肉又厚,又软,又弹,摸起来手感极佳。荣越便将两瓣肥肥的小屁股变着花样的揉圆搓扁,恶意地发泄着对小胖子的不满。      荣越刚才再恼火打的力气也有限,朱小肥被打的瞬间是有些痛,但主要是第一次被打给委屈的。荣越一哄,那点痛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他不止怕痛,还怕痒,浑身都是痒痒肉,荣越一揉一捏的他就痒起来了,一边躲一边格格笑,“哈哈,好痒!”      荣越毕竟也才十岁,正是贪玩爱闹的年纪,朱小肥越是躲,他越是要挠,当下两人在床上一个前面爬一个后面追,这个叫“荣越别过来”,这个喊“我看你往哪跑”。      陈嫂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个孩子在床上滚作一堆笑闹一团的光景,当下莞尔,“好了好了,别闹了。荣越,看样子你这病是好全了,赶紧起来跟长贵大叔学规矩去。小肥,你也该起来给大小姐请安了。”      能够躲开朱小肥,荣越求之不得,马上住手爬起来,三两下穿上衣服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而朱小肥才刚刚止了笑,气都还没喘匀。      陈嫂给朱小肥穿好衣服,就领着他去给朱之梅请安。两人进屋的时候,朱家九子与各自配偶已经都到齐了。      朱之梅仍旧倚坐床头,头发梳得很齐整,脸上薄施粉黛,除了瘦一些,气色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一见朱小肥进来,朱之梅就打招呼:“小肥来了啊,快到大姐跟前来。”      朱小肥昨天与她说话已经培养了一些亲近感,今天见她又恢复了中秋节的模样,便一点也不怕了,乖乖上前坐到床边,好奇道:“大姐,你的病好了么?”      朱之梅笑道:“是啊,见到小肥大姐就高兴,一高兴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也不知是大夫误诊,还是果真好心情的力量大过病魔,朱之梅昨晚服了朱之仁特别配制的药后,今早起来病情有了明显好转,目前已无性命之忧,让朱家人和梁府上下一同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朱小肥听了喜笑颜开,拍起巴掌道:“啊,那太好了!”      他的想法很单纯,因为知道生病是很痛的,所以不希望自己生病,也不希望身边的人生病,只希望每一个人都好好的陪在自己身边。      朱之梅将朱小肥搂进怀里,又问:“小肥昨晚睡得好不好?”      朱小肥响亮回答:“好!我跟荣越一起睡的,可暖和了,一点都不冷。对了,他还答应我有空的时候要带我去河里抓鱼呢!大姐,荣越煮的鱼汤最好喝了,等以后我们抓了鱼我让他煮给你喝,保证你喝了病马上就好了!”      朱之梅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几乎落下泪来,在他软乎乎的胖脸蛋上亲了一口,“好啊,小肥真乖。”      因为过于激动,她说着便咳嗽起来,脸颊挣出两抹病态的红晕。      朱之仁连忙将朱小肥抱过来交到陈嫂手上,“小肥,你出去玩吧,大姐要休息一下。”      朱小肥乖乖应了,被陈嫂牵了出去。      一出来,朱小肥又惦记着找荣越玩,但又想起他昨晚说很忙,没有空闲时间,自己若去找他必定又要惹他生气,便只好作罢,怏怏不乐地嘟起了嘴。      陈嫂见状便道:“小肥,大小姐吩咐厨房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奶娘带你去吃好不好?”      听闻有好吃的,朱小肥总算打起了精神,跟着陈嫂去觅食。      ……      朱之梅病情好转,梁家堡上下的气氛也不那么紧张了,朱之梅的几个小孙儿也被允许在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玩,又笑又叫的很是热闹,朱小肥见到同龄人玩耍自然就凑了上去。      可惜,朱小肥年纪虽然不大,但辈份着实不小,甫一在院中现身,院里所有人都忙不迭地过来行礼问安,几个奶娘丫环也忙把各自伺候的小主子拉到朱小肥跟前逼着叫舅爷爷。      舅爷爷是什么玩意儿朱小肥搞不清楚,几个小孙甥更是一头雾水,然而朱小肥很快就清楚了一件事,这几个小孩儿一点都不好玩儿,畏首畏尾的,连话都不怎么敢跟他说。就算一时忘形了跑到他跟前,也马上被如临大敌的下人们拉开,生怕一不小心冲撞到了舅爷爷的千金之躯。      一来二去的,没一会儿朱小肥就失了兴致,无聊地站到一边。      有比较才有鉴别,朱小肥本就觉得荣越好,现在更是觉得他无人能比,荣越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对他也不会低三下四唯唯诺诺,而是有什么说什么,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多厉害啊……      若有人此时听到了朱小肥的心声,肯定要哭出来,朱家几百口子宠出来的心肝宝贝,居然会觉得一个对他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的臭小子好,这个世界真是没天理了!      陈嫂见不得朱小肥不开心,便找了几名小厮陪朱小肥玩,在雪地里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或者互相之间打雪仗,被打中了就故意夸张地鬼哭狼嚎摆出各种滑稽丑态,总算博得了朱小肥的一笑。      从始自终朱小肥只是旁观而已,他怕冷,若在户外必会全副武装,除了露出一块巴掌大的小脸透气,其他部位纹丝不露。陈嫂也不敢让他亲自上阵去玩雪,那么一身软嫩嫩的娇娇肉,若是冻坏了磕伤了,一是担不起这个责任,二得心疼死多少人哪!      好不容易捱完了一天,吃罢晚饭洗漱过后,第一时间便要奔去偏院找荣越,却被他大姐夫梁鸿远拦住了。      原来朱之梅得知昨晚小弟和荣越挤在偏院下人房的小床上一起睡后很是心疼,她倒没有觉得荣越是个捡来的孩子,身份只是低等的杂役就辱没了小弟,只是怕朱小肥睡得不舒服或者夜里会着凉,便亲自作主命荣越搬去朱小肥房里陪他睡,省得朱小肥跑来跑去得辛苦。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荣越的使命就正式多了一项暖床,为朱十公子暖床。在梁家堡期间如此,回了朱家本宅也一样,而且一暖就是六年。      直到朱小肥满了十四岁,脱离孩提时代成长为少年,朱家上下再也看不过眼,朱万年强行下达分床令,荣越才得以从悲摧的暖床人角色中解脱出来——不过,这是后话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灾星ˇ 最新更新:2011-10-22 12:00:00   荣越虽瘦,但体质不错,又服了一天药后病就全好了,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精神奕奕,晚上吃了两大碗饭并肉菜无数。虽然成为朱家人已有两三天,但他一直病恹恹的没什么胃口,这还是第一回正经吃饭。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杂役,这饭菜的质量也不可与他原来吃的同日而语,要不是朱长贵拦着,说不定荣越直接就把肚皮撑破了。      然而,当荣越茶足饭饱摸着肚子打着嗝无比惬意地准备回偏院的小屋睡大觉时,噩耗传来,朱十公子召他今晚前去侍寝——说白了,就是陪睡。      满肚子大鱼大肉立时长了手脚开始造反,想想昨晚被压的悲惨遭遇,荣越就捧着肚子叫苦不迭,本能地就要开溜,却被静如老龟动若脱兔的朱长贵一把揪住后脖领子拖了回来,威胁他如果不尽心服侍小少爷,就要让他怎么把大鱼大肉吃进去的,再怎么原样吐出来,还要再饿他三天肚子不给饭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于此刻的荣越来说,失节事小,饿死事大,没奈何只能再次向恶势力低头。      这一低头,眼光老辣的朱长贵便窥见了荣越耳后根与脖子里厚厚一层泥灰污垢,当下差点直接上刀子把那层泥垢连同下面的一层皮一起给刮掉。      侥幸逃过剥皮酷刑的荣越对朱长贵的过激反应十分不以为然,身上脏点怎么了,没饿死就是好的。不是他不想洗澡,大冬天的他也得有那个条件啊。而且,身上有层泥巴还能保暖呢,他可不像某个小胖子长了一身肥厚的脂肪可以抵御风寒。      不对,那小胖子虽然长得胖,但分明比他这个瘦子还怕冷,那一身狐皮大衣裹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家多有钱似的,真是白长了那一身肥肉!      发现自己正想着某个小胖子,荣越狠狠鄙视了自己一顿,管他有钱没钱,管他是胖是瘦,与自己有个鸟毛关系!      正乱七八糟神游天外,朱长贵已经揪着荣越的领子拖去了浴房,不顾臭小子脸红耳赤嗷嗷乱叫手脚扑腾地反抗,把衣服全部扒光了扔进热水池子里。然后两名小厮用掉三块香胰子,拗断两柄猪鬃刷,又换了两池水,才将荣越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洗涮干净。      荣越到最后全身泛红犹如一只煮熟的大虾,奄奄一息娇柔无力,是被两名小厮犹如上贡的牲口一般抬进梁家堡最宽敞舒适的客房的,彼时朱十公子已经坐在可供数名成人打滚的红木大床上望穿秋水盼了一个时辰。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躺到了这么香喷喷软绵绵的高级大床上,不睡就对不起自己了。荣越潇洒地跟朱小肥打个招呼:“困死了,睡觉睡觉!”然后卷了被子蒙头就睡。      朱小肥惦记他一天了,又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哪容得他如此轻易就睡了,当下扒着他的肩膀无比认真地问:“荣越,我今天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荣越听得满身鸡皮疙瘩乱跳,忍着肉麻敷衍道:“想啊,怎么不想。”想你怎么那么肥还怕冷,一身肉白长了,好东西也全都白吃了!      朱小肥听得喜不自禁,抱住他的胳膊一面拿肉乎乎的胖脸蛋儿在上面蹭,一面抱怨道:“荣越,今天我跟几个小孩儿玩了一会儿,他们都笨笨的,除了叫我舅爷爷,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说,真没意思。”      想象几个和朱小肥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怯生生叫他舅爷爷的场景,荣越差点喷出来,真难为那几个孩子了,平白比小胖子矮了一大截辈份、像老佛爷一样供着他还要被他说笨,简直比自己的遭遇还要悲惨。      尽管心里为梁家小主子们鸣不平,但荣越却秉承沉默是金的缄言,一字不发,因为他知道,他若是说一句,朱小肥必定有十句等着他。为求耳朵少受荼毒,他还是当哑巴的好。      荣越不吭声,朱小肥也不介意,反正现在人被自己抓在手里,他就觉得安心,于是继续絮絮叨叨:“后来我就没跟他们玩了,去看几个人堆雪人,可是他们堆得好丑啊,我都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他们打雪仗的时候更笨,躲也躲不开,被打中了就鬼哭狼嚎的,真是没出息。”      荣越翻个白眼,你还知道什么叫没出息?你有出息你怎么不下场去亲自堆雪人、亲自打雪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小肥不知道荣越心里在腹诽什么,只知道自己向他抱怨了一通后心里畅快多了,虽然荣越没有发表半个字的评论,但他肯定全都听到了,当下心满意足地抱住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朱小肥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迷迷糊糊躺了片刻才明白,哦,荣越又去忙了。恩,他好勤快啊。      殊不知,荣越痛恨这种勤快,如果可以,他巴不得像朱小肥这样天天睡到自然醒。可惜,卖身的人最可怜,没有半点人权和自由。朱家人除了朱小肥头脑简单好糊弄,私底下可以任他欺负,其他人全都精明狡诈似鬼,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啊。此刻被朱长贵杀气腾腾拿着一根竹鞭监督背诵规矩的荣越无语凝噎,只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片黑暗。      不过,哼哼,无论在别处受了多大的罪,他荣越发誓都会想办法在小胖子身上加倍讨回来。谁要当初小胖子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死去活来地要把自己留下来呢?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是他应得的!      这一边荣越在心里握拳呐喊磨牙霍霍,另一厢小胖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陈嫂恰好进了屋,将朱小肥从莫名生出的彻骨寒意中解救出来。      穿衣洗漱后照例是去给朱之梅请安。朱大小姐的气色比之昨日又好了两分,已经能够在丫环的扶持下下地走动几步了,康复进度可谓神速。见到朱小肥肉球一般骨碌碌滚进来,脸上挂着不知愁苦的单纯笑容时朱之梅精神更佳,坐到桌边亲自喂他吃了一碗粥。      无论朱家还是梁家人,俱都松了一大口气,都道小十少爷是个大福星,所到之处灾厄退避,苦痛消散,真是老天赐下来的宝贝啊。      当然,宝贝本身对一切都无感知,每日里仍旧只是没心没肺的吃喝玩闹。只不过自从多了一个荣越,他简单的人生里便多了一样烦恼,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围着他转千方百计对他好的。可是他又极其非常十分特别希望这个人能对自己好,怎么办呢?      小胖子纠结而迷茫。      如此纠结而迷茫地又过了几天,朱之梅的病好了六七成,日常行动大都也恢复如常,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了。      这几天荣越与朱小肥每晚都同床共寝,他已经基本接受了命运对自己的残酷捉弄,思想上有了觉悟,现实也就不像最初那么可怖了。他白日里跟着朱长贵学规矩,一天下来折磨得够呛,夜里到了床上就想睡觉,朱小肥废话多就让他唧唧歪歪去,他统统过耳就忘,顶多不咸不淡的哼哈几下。      等他睡着了,朱小肥也就识相地闭嘴了。在这一点上,小胖子也是比较有觉悟的,他也怕自己吵醒荣越会被他无情地丢出去。      年关将至,既然朱之梅病情稳定不日即可康复,朱家九子便要起程各自返家了。      一个无风无雪的晴好早晨,朱之梅与梁鸿远夫妻俩亲自将弟妹们送到了大门外,依依惜别。朱之梅对朱小肥着实不舍,抱在怀里半天不撒手。      朱之仁担心她站久了身子受不住,便劝道:“大姐,回去吧,养好了身体想看小肥随时都可以回家。”      朱小肥也一本正经道:“大姐,你要快快地好起来,到时候来找我玩哦。”      朱之梅听得热泪盈眶,“乖小肥,大姐一定会快快地好起来,争取过年去看你。”      朱小肥笑眯眯地应了,然后挥舞着小胖手与大姐作别。      能够回家朱小肥是很高兴的,虽然梁家堡也不错,但毕竟不比自家来得熟悉亲切,而且出来十多天,他着实有些想念爹娘了,因此离了朱之梅的怀抱便兴高采烈地叫“噢,回家了!回家了”,搞得朱之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临开车前,朱小肥专门找到荣越,向他讨好地比划:“荣越,我们家很大的,比大姐家还大,好玩的东西更多,你一定会喜欢的!”      荣越兴致缺缺,懒洋洋道:“到了再说吧。”      他丝毫不怀疑朱小肥的话,梁家堡已经很是庄严气派,这几天他过了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好日子,吃喝不愁衣食无忧,朱家本宅想必更是富贵繁华所在。能进这样的豪富之家,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荣越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自然不会不喜欢。可是再喜欢也没用,这些地方都不是他的家,没有他的亲人,到哪里他都是孤单一个人。      至于朱小肥,只不过是贪图新鲜才会如此巴结他。要不了几日,自己想必就会如同一只玩腻的玩偶,被他弃之不顾了吧。哼,这个没心没肺的死小胖子,什么福星,我看是灾星才对!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上门ˇ 最新更新:2011-10-24 12:00:00   荣越望着窗外快速移动的风景神游天外,冷不防朱长贵一个爆栗敲在头上,“臭小子又走神!说,四夫人住在哪一处?平时最怕的是什么?最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如今伺候四夫人的大丫头叫什么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犹如一块块天外飞石般砸得荣越眼冒金星,他连四夫人是谁都还没搞清楚,哪里知道这么多!朱万年你个老色鬼,你没事娶这么多老婆做什么,真是作孽啊!      “臭小子,又忘了?找打!”      眼看朱长贵吹胡子瞪眼竹鞭子又要抽过来,荣越生死关头潜力爆发,连忙叫道:“别打别打,我想起来了!四夫人住在玉暖阁!平时最怕的是毛毛虫!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荔枝!如今伺候四夫人的大丫头□桃!”      朱长贵放下竹鞭,摸着颌下鼠须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你小子以后就要在玉暖阁里伺候了,把眼睛放亮点,手脚勤快点,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否则就算小十少爷也救不了你!”      荣越眨眨眼,小十少爷是谁?哦,对了,朱家少爷中能够被称为小的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牛皮糖一般黏死人的小胖子。      “再来,九少爷……”      又来了!荣越痛不欲生,朱万年你个老不修,没事生这么多儿子做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      千里之外正与四位夫人在园子里玩躲猫猫的老不修惊雷一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闪了老腰。      这一趟出门来时沉重,风雪交加,回时轻快,天清气朗,只用了三天就回到了朱家本宅。      到梁家堡时梁家人出迎的阵仗荣越记忆犹新,然而跟朱家一比,那是小巫见大巫。宏伟壮阔连绵看不到尽头的偌大庄院前旌旗飘扬人头攒动,看得荣越直犯晕,一下车差点又狼狈地摔一跟头。后来耳朵里一直嗡嗡响个不停,像有一万只苍蝇在打架,至于那些人嘴巴开开合合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朱小肥则是一下车就被热情的人山人海淹没了,半个月不见,朱家大宅每一个人都望眼欲穿地盼着他回来。小胖子不在的时候,大宅里实在太沉闷太无趣了。      小十儿回来了,又带回长女即将康复的好消息,朱万年高兴得红光满面,霎时间年轻了十岁一般,一路走来足下生风,见到朱小肥二话不说抓起来就往天上抛。      朱小肥自小和老爹玩惯了这种把戏,当下不但不怕,反而乐得嘎嘎叫,“爹,再来!再来!”      朱万年的四夫人,也就是朱小肥的娘杨玉真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赶忙出声喝斥:“朱万年你个没轻没重的老混蛋还不住手!要把我儿子摔了我跟你没完!”      朱万年俱内是出了名的,当下讪笑着将朱小肥放下地,杨玉真一把将儿子抱起来,一边“宝贝心肝肉”地乱叫一气,一边伸嘴亲得朱小肥眼睛都睁不开。直到小胖子被印上满脸的烈焰红唇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杨玉真才总算停下来好好检视多日未见的宝贝儿子,“快让娘看看瘦了没。”      朱之智在一旁打趣道:“四娘,您放心,咱们就是每个人都瘦十斤,也不敢让小肥掉半两肉啊。”      朱小肥捏了捏自己似乎比出门前还要圆鼓鼓的小脸蛋儿,有些沮丧道:“要是真瘦了就好了。”      他原本对胖瘦是没什么概念的,因为人人叫他小肥,语气亲昵而宠爱,从没有人对他说他长成这样不好。可是现在不一样,荣越私底下总叫他小胖子,分明带着鄙夷的味道,他便有了点模糊的概念,胖似乎并不总是好的。      杨玉真嗔道:“瞎说,瘦有什么好,胖了才可爱。儿子,你是朱小肥,不是朱小瘦啊。”      朱小肥苦恼地皱起眉毛,究竟瘦好,还是胖好?      想到荣越,他来了精神,兴冲冲道:“娘……”      话才起头就被杨玉真连珠炮般打断:“小肥,你在外面有没有想娘啊?娘可是想死你了,天天吃不好睡不安的。这来回路上坐了这么多天马车,肯定很辛苦,娘今天炖了一天的猪蹄汤,就等你回来喝呢!”说着就把朱小肥抱进了屋,嘴里还继续念叨:“小肥啊,娘跟你说……”   朱小肥硬是插不进一个字,不得不将荣越抛到脑后。      而荣越是最后一个进朱家大宅的。      朱家出迎的人有许多,他数都数不过来,但这些人是来迎接朱小肥的,是来迎接四大公子与少奶奶的,哪怕这趟出门随行的一个丫环,也有相熟的下人上前来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是来迎接他的。      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可惜,与他无关。      他在后面看了许久的热闹,几乎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反正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但是当他真地打算趁人不备偷偷溜走时,已经进了门的朱长贵又从里面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揪住他的耳朵,中气十足地喝道:“小十少爷真是英明,就知道你小子想跑!老实听清楚了,你就是跑到天边去,朱家也能把你抓回来!臭小子,还不赶紧给我滚进去!”      小胖子,我跟你不共戴天!荣越内心咆哮,泪流满面地被朱长贵倒提着拖进朱家大宅。      正所谓,一入朱门深似海,从此荣郎是仆人。      ……      进了朱家大宅后,荣越的身份依旧暧昧不明,白天是勤杂工,夜里是朱小肥的暖床人;白天谁都能呼喝使唤他,夜里上了床他却能呼喝使唤朱小肥,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      进了朱家,对于荣越而言,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学武。朱万年是武林盟主,一辈子崇尚武风武德,朱家又是以武发家,因此哪怕是洗衣房的一名老妈子也能耍几下洗衣棒,一般的仆役更是不用说,人人都能似模似样地打两套拳。      荣越还在小村子里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时,也曾经梦到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盖世大侠,然而对于彼时无亲无故连生存都成问题的他而言,学武什么的就是天边浮云,可望不可及,如今进了朱家有了便利条件,那一定要充分利用起来。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真正能做的事毕竟有限,于是进了朱家后,每天除了半天干活打杂,另有半天都在跟着一名教习武功的管事朱长青学武,从最简单的扎马步开始。      荣越不知道朱长青会教自己多少,也不知道自己会学到什么地步,他只是一板一眼地跟着学。朱长青教什么,他就学什么,一有空还会躲起来自己加练。学武是很辛苦的,但再苦能有原来吃不饱穿不暖病了只能强撑死熬苦么?没有,所以他学得非常刻苦认真。      他进朱家一切都是在付出,为别人辛苦忙碌,唯有这一样,他明白学到了便是自己的,所以,他不想浪费机会。      朱家上下唯一不会武的人只有朱小肥,因为人人都舍不得他吃苦受累,人人只求他过得开心快乐就好,反正朱家子弟高手如云,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且朱小肥在家众星拱月,安全没有半点问题,出门也有一群人严密护卫,也没有不长眼的宵小之徒敢打朱家十公子的主意。      一年后,当荣越将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时,一向板着脸对他呼来喝去极尽贬低挖苦之能事的朱长青第一次缓了脸色,拍拍他的肩道:“小子,看不出你还有一股子狠劲,资质也不错,好好练,说不定过几年能够当上护院。”      相对于杂役而言,护院当然是高级得多的工种,薪资待遇都会高出一大截,腰杆也比一般的下人挺得要直些,于是荣越练功越发努力了。      除了学武外,另一个令荣越在为奴为仆的血泪黑暗日子里看到一点光明的就是可以赚钱。朱家并非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老板,就算用了荣越这种低龄童工,也不会白使唤他,而是每月按时发放工钱。鉴于他现在吃得多干得少,每天还有一半时间在学武,因此工钱暂定为每月五十文钱。      荣越第一次领到工钱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那五十文钱用一根细麻绳串成了一小串,沉甸甸地丢到他手里,重得他几乎接不住掉到地上。      朱长贵当时在旁边,当即笑骂道:“臭小子,几十文钱就烫手了?瞧你那点出息!”      荣越的确没出息,这可是他活到十岁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挣到钱,说不激动不兴奋肯定是假的。当天收工回去以后,他就从自己小屋的墙角的一个小洞里挖出一个小罐子来,将那五十文钱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他现在吃喝用度全由朱家提供,自己没有半点开销,所以五十文钱全都可以攒下来。至于攒了钱以后要做什么,他还没想好,反正有钱总比没钱强。      他现在虽然每晚都要去朱小肥屋里给他暖床,但在下人住的偏院里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子,供他白天休息洗漱什么的。      朱之仁最初因为敲坏荣越家门板而赔给他了一角银子,他后来知道约摸值两百文钱,加上刚得的五十文钱,他现在一共就有二百五十文钱了,对于穷苦人家出身的荣越来说不啻于一笔小财。      那日朱之仁在他昏迷时还放了一袋碎银在他床头,隔天荣越就还给了朱之仁。他娘从小教导过他,做人不能贪,人穷志不穷,那袋银子他没有收的理由,所以他不能要。      他将那袋银子还给朱之仁时,后者只是微微露出一点意外之色,倒没有说什么,只像朱长青一样拍了拍他的肩。      私人存款增加的荣越当晚心情格外好,上床时嘴角甚至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看得朱小肥呆了半天。      半晌后,朱小肥傻傻道:“荣越,原来你会笑啊。”      荣越把嘴角拉了下来,冷哼一声。废话,不会笑的是面瘫,我可没这毛病!      朱小肥又好奇道:“荣越,你刚才为什么会笑?有什么开心的事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的确有开心的事,那就是小爷我发财了,不过我没必要告诉你。荣越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懂。我又困又累,你别吵我。”说罢翻身朝外闭上眼睛。      朱小肥虽然很好奇,但还是乖乖地闭了嘴,然后自觉自动地伸手抱住荣越的腰,没一会儿也睡着了。睡前最后想的是,荣越笑起来真好看,比平时还要好看,他要是能天天这样对我笑就好了……      ——第一卷*完——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生日ˇ 最新更新:2011-10-25 12:00:00   日子就在臭小子冷淡小胖子同时努力练功赚钱、小胖子每天做梦臭小子对自己笑脸相迎殷勤备至中一天天滑过。      第二年秋天,朱小肥过九岁生日那阵子出了一件事,后来朱家人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      事情是这样的。      朱小肥要过生日了,朱家上下必然要隆重其事地大操大办。朱小肥喜欢过生日,因为这一天会非常热闹,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为自己庆祝,他会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收到更多好玩的东西。而这一年的生日与往年有所不同,因为今年有荣越,朱小肥可以和他一起庆祝,分享自己的快乐。      朱小肥生日是九月初八,初七那一晚,他坐在床边等着荣越洗干净了来暖床,想着明天过生日的光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荣越进门见小胖子傻乎乎地笑个不停,便习惯性地讥讽:“吃了耗子屎么,笑屁啊。”      如今的朱小肥已经知道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自然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去较真,只是仍然乐呵呵道:“荣越,明天我过生日哦。”      难怪这两天朱家上下动静不一般,原来是在为庆祝小胖子的生日做准备。荣越撇撇嘴,“那又怎么样。”      他没了爹娘,没人会为他庆祝生日,也没人知道他的生日其实也是九月初八,所以得知小胖子与他同一天生日,他心里十分不爽。      朱小肥歪着头道:“过生日很好玩的,明天你跟我坐一起,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荣越心中一动,鼻子微微有些发酸,不自觉便点了头,低声应道:“好。”      朱小肥笑眯了眼,张开小胖手就要往上扑,荣越连忙起身退开,“慢着!”说罢奔出了门。      朱小肥不明所以,坐在床上发愣。      不多时,荣越去而复返,将手里一个东西扔到朱小肥怀里,自己掀了被子侧身朝外躺了下来。      朱小肥将怀里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个用麦秸杆编的小玩意儿,圆鼓鼓,胖嘟嘟,赫然是一只四蹄撒欢的小肥猪。      朱小肥呆了一呆,瞬间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扒着某人的肩头问:“荣越,这是送给我的礼物么?”      荣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作为回应。来而不往非礼也,小胖子要和他一起庆祝生日,他拿不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来还他,便只好自己做个小东西来意思一下了。      朱小肥激动得无法形容,胖脸蛋涨得通红,语无伦次道:“荣越,你真好……我,我好喜欢,不,我最喜欢了……你……”      荣越脸上有些发热,粗声粗气道:“你什么你,我睡了,别吵我。”      尽管依旧被呵斥了,朱小肥却还是笑开了花,将秸杆小猪小心压在枕头下,伸出小胖手抱住荣越的腰,无比快乐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九月初八,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朱家大宅里照例摆起了五十桌酒席。各位主子们是不必说了,朱家但凡有点身份头脸的下人,都可以坐在外围的桌上吃一杯寿星公小肥少爷的庆生酒。      花园中正间的主桌是最大的,坐了朱万年、四位夫人、五位公子及四位少奶奶,满满当当一共十四个人。朱小肥坐在朱万年和他娘杨玉真中间,手舞足蹈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等到菜上齐了要开席前,朱小肥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问:“荣越呢?”      对面的朱之仁答道:“他应该在园子外面坐吧。”      朱小肥忙道:“快点叫他来和我一起坐。”      杨玉真一听便蹙了眉,“小肥,荣越只是个杂役,哪能和我们一起坐。”      朱小肥嘟起嘴扭动,“不嘛,我昨天跟他说好了,要和他一起庆祝的。”      朱万年闻言不由沉了脸,“小肥,有爹娘哥嫂们替你庆祝,还不够么?这一桌只坐我们自家人,荣越要是来了成何体统。”      他知道荣越是朱小肥去年冬天去梁家堡看望朱之梅时半路上捡到的一个孤儿,后来进了朱家后白天在府里打杂,夜里陪小儿子睡觉,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子,也不明白哪里入了小儿子的眼,会对他格外高看。      不过,朱小肥喜欢就好,只要没病没灾,陪个床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都是小男孩,朱万年便默许了。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这一桌坐的全是朱家的核心成员,若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杂役掺和进来,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被老爹拒绝了的朱小肥扁了扁嘴,直接翻身要从椅子上爬下来。      杨玉真连忙按住他,“小肥,你要上哪去?”      朱小肥振振有词道:“你们不让荣越过来,那我就去找他,和他一起坐在外面好了。”      朱万年当下就火了,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盘碗盏一阵乱跳,张嘴就骂:“你给老子坐好,哪里也不许去!”      这还是朱万年第一次声色俱厉地对朱小肥发火,朱小肥呆了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跟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立时震得周围所有人全部慌了手脚,要知道小胖子上一次发出如此嘹亮的哭声还是刚刚出生那一刻。      朱小肥不哭则已,一哭惊人,硬是半个时辰没止住,任谁来哄也不顶用,只是一个劲地叫着要找荣越,却被朱万年硬下心来死死按在怀里,直到最后哭得声嘶力竭睡着了为止,本来欢喜热闹的寿宴也只能草草收了场。      朱万年郁闷后悔疼,同时羡慕嫉妒恨,儿子过生日不与自家人庆祝,居然一门心思地惦记着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来的野小子,还大哭大闹毁了好端端的寿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之仁一看老爹气冲斗牛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小肥有多看重荣越那臭小子,可以说他比谁都清楚,如果当初能够拗得过,荣越也不会进朱家大门了。此外,小肥对荣越的执着也很令他意外,他本来以为最多不过三五个月,小弟的新鲜劲头过了,便会将荣越抛到脑后,可现在过了一年,小弟对那臭小子的黏乎程度不但未减,反而有不断增长的趋势。      他本欲说些什么劝阻父亲即将采取的行动,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若这一回能成功让小肥与荣越分开,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是他有多么古板的等级尊卑观念,而是小肥总是捧着一张热脸去贴一个臭小子的冷屁股,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也实在看不过眼。      于是,当晚荣越就从朱家大宅消失了。      除了极少数人外,朱家大部分人都对此拍手称快,姓荣的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整天一副谁都不服谁都懒得搭理的臭屁模样,居然还被小肥少爷当成宝贝一样另眼相看,真是老天不开眼。如今老天总算开了眼,有些人恨不得放上一挂鞭炮以示庆祝!      朱小肥醒了以后在朱家大宅里没头苍蝇般到处跑,一边跑一边叫“荣越!荣越!”,声音凄厉响彻整座朱家大宅,人人不忍猝闻。可是任凭朱小肥喊哑了嗓子、摔了无数跤、跌破了手掌和膝盖,那个以往每次听到自己连声叫唤都会黑着脸说“闭嘴”的男孩还是没有出现。      朱之仁于心不忍,将精疲力竭的朱小肥抱到房里上药包扎,正色道:“小肥,你听清楚,荣越走了,他已经不在我们家了。”      朱小肥流着眼泪,抽抽嗒嗒问:“为,为什么?他不,不要小肥了么?”      朱之仁狠狠心道:“是的,他说你说话不算数,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朱小肥一下子呆住,泪水涟涟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碎裂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之仁心中抽痛,将哭不出来的朱小肥抱进怀里,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残忍,心中不无后悔。然而他并没有撒谎,那句话的确是荣越自己说的,他只不过是转述罢了。小弟会伤心是自然的,不过,时间长了,应该就会慢慢好起来,逐渐把荣越淡忘掉吧,毕竟两个人都还只是孩子,又仅仅只相处了一年的时间。      后来朱之仁把朱小肥送回他自己房里,亲自给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      朱小肥不哭不闹了,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朱之仁在床边陪坐着,直至听到他沉睡的呼吸声才悄然离去,暗自希望明天太阳升起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过了一会儿,朱小肥猛然从梦中惊醒,“荣越”两个字像小动物的哀鸣一般卡在了喉咙里。      无人应答,屋子里黑漆漆的,宽敞的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自去年冬天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第一个没有暖床人的夜晚,朱小肥惊恐地爬到床角,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秸杆小猪。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寻人ˇ 最新更新:2011-10-26 12:00:00   第二天早上,陈嫂进屋便骇了一跳,朱小肥穿着单薄的里衣倒在床角人事不醒,嘴唇冻得发乌,原本红白粉嫩的圆脸蛋呈现不正常的青白色。她冲上前将朱小肥抱起来,却被他额头的热度烫得打了个哆嗦。      朱小肥发了高烧,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要么昏迷不醒,要么翻来覆去挣扎着叫荣越。      杨玉真心疼得哭成泪人,愤恨地捶打朱万年:“你个老混蛋,谁要你把姓荣的小子赶出去的!小肥若有个好歹,姑奶奶就跟你拼了!”      朱家大奶二奶和三奶一起在旁边陪着掉眼泪,一起控诉朱万年残忍无良的暴行,小肥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也是大伙儿共同的心头肉啊。      老混蛋脑门青筋直跳,黑着脸对杨玉真吼了回去,“老子还不是为了小肥好,当初把那姓荣的小子赶出去还是你出的主意,现在又来怪谁!”      “我那只是说说而已!谁要你个老不死的真把人赶出去了?姑奶奶现在就跟你拼了!”杨玉真又气又悔又恨,伸爪就要往老不死的脸上挠,被三位姐姐连忙拉住扶到一边劝解安慰。      朱万年烦躁得一个头两个大,犹如困兽一般在屋里来回走。纵横江湖五十载,从来无往不利的朱大盟主,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朱之仁默默来到床边给朱小肥喂药,三个大弟弟站在一边摇头齐叹,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狠下心不让小肥从小村子里带走荣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世间最高级珍贵的汤药灌了几天,哪怕死人也能医活了,何况只是受凉发烧的朱小肥。      五天后,朱小肥退烧痊愈,擦破的手掌和膝盖也结了疤,人却变得呆呆的,不哭也不笑,不说也不闹,只是经常直着眼睛转着头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人。朱家上下人等想尽一切办法来逗他哄他,拿出无数好吃好玩的东西摆在他眼前,都不能令他脸上重绽往日无忧无虑的单纯笑容。      病虽然好了,朱小肥仍旧吃不香睡不安,尤其是夜里,入睡总是很难。好不容易睡着后,往往又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犹如受伤的小动物般蜷缩起身体,哪怕被他娘杨玉真抱在怀中亲自来哄,也很难再次睡着。      于是,朱小肥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原本肥润的下巴也一天一天变得尖削。脸蛋一瘦,眼睛倒显得大了不少,只是黯淡无光,没有半丝神采。      朱家大宅一片死气沉沉,再无一个人笑得出来。      杨玉真痛不欲生,一番折腾下来,她也憔悴了一大截,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不得不流着泪向朱万年哭求:“老爷,小肥这样真是要了我的命啊!你快点把荣越找回来吧,我以后再也不赶他了,哪怕把我赶出去我也不赶他了。”      朱万年心里又哪里比她好过,搂住她瘦削下来的肩膀仰天长叹,“罢罢罢,姓荣的臭小子上辈子肯定是咱们小肥的克星。”      可是距离荣越被赶出门已经过了十多天了,天下这么大,到哪里去找一个无亲无故、只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呢?朱万年只能派出大批家丁四处寻找,同时在江湖上发出附带画像的悬赏寻人令,凡能找到荣越或提供有效线索者,朱家必重酬谢之。      然而又是半个月过去,没有任何可靠的消息传来。倒是有不少人依着画像找来十几个同荣越年纪模样相仿的孩子来邀功领赏,但那些孩子毕竟都不是真的荣越,朱小肥呆滞的目光每每从他们身上茫然扫过,不作半点停留。      朱之仁不得不亲自出马找人了。他本来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过一段时间小肥习惯了荣越的离开,情绪会慢慢恢复如常,但现在过了一个月,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持续恶化的趋势,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小肥变成这样,他的心疼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而在此之外,他又有一分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初他能劝阻他爹赶人,事情便不会闹到如此糟糕的地步了。然而事已至此,追究谁的责任都没用,他只能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他现在已经想通了,热脸贴冷屁股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小肥开心就好。朱家人对小肥百般宠爱,为的不就是他能健康快乐么?      朱之仁并没有像家丁们那样无头苍蝇般到处去找,只是独自一人骑着马直奔当初遇到荣越的小村子。      那个小村子实在太不起眼,又穷又破又没有几户人家,谁都没想到荣越在朱家过了一年的好日子后还会甘心回到这里,所以没人找到这里来,但朱之仁凭着直觉相信自己一定能在那里找到他。      疾弛两日后,朱之仁再次来到那座土坯房前。      一年过去,那座矮小的土屋更破了,当初被朱之仁敲掉的烂门板斜靠在门框上,房顶的茅草塌了好几块,在昏暗的屋子里漏下几块明亮的天光,照亮了屋里几件残破腐朽的家具。      小屋里没有人,但却看得出来有人生活的迹象。      还好现在是秋天,天干水少,若是下雨,光景只怕会更加凄凉。不过眼看就要降温入冬了,这破屋又哪里能够住人。      在土屋外站了片刻,朱之仁转过身,见到荣越从旁边的田里走出来,手上抱着一捆稻草。十多天没见,臭小子黑了,也瘦了。      想到家里瘦到几乎脱形的小弟,朱之仁有些抑制不住的心酸。      看到朱之仁,荣越只是略怔了一下,旋即低着头绕过他,一言不发地来到土屋前,将稻草捆夹在左腋下,开始爬靠在墙边的一架梯子。      那梯子歪歪斜斜很不牢固,荣越在攀爬过程中差点摔下来,所幸他练了一年的功夫,身体的平衡力与敏捷度大大增加,不等朱之仁抢上前来扶住他,便猴子一般窜上了房顶,然后开始往塌陷的地方铺稻草。      朱之仁仰头道:“荣越,跟我回去吧。”      荣越头也不抬,手下不停,“你们不是把我赶出来了么。”      这臭小子还真记仇,朱之仁苦笑,“现在我专程来请你回去,行不行?”      换成任何一个别的人,此时若看到堂堂武林盟主朱万年的长公子、江湖上最大连锁武馆“朱武”的总馆长朱之仁,居然迂尊降贵亲自来请一个不过十一岁、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回朱家主宅,只怕要惊得眼珠子都脱眶了。      荣越一点面子也不给朱总,干脆道:“不行。我爹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      朱之仁眼角抽了抽,想想又道:“你要不想回朱家也行,但你能不能去看小肥一眼?”      “这有什么区别?你那尊贵的十弟又怎么了?”荣越手上动作终于有所停顿,讥诮地撇了下嘴,“当初我就不该跟你们走的,如果你现在又想用这种办法把我骗去朱家,我只能说真幼稚。”      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幼稚,也算是难得的体验了。朱之仁叹道:“小肥怎么样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如果你看过之后还是要走,我保证朱家没有一个人会拦着你。”      如果看到那样的小肥还是无动于衷,只能证明这小子是铁石心肠的冷血人,那他的确该走,就算勉强留下来也没用。      荣越眉心纠结嘴唇紧抿,显然内心犹豫不决,片刻后终于松了口:“好,我就再跟你走一趟,看看你们还能耍什么把戏。”      朱之仁心中稍安,荣越并不是全无良心的,现在肯回朱家,问题至少解决了一半。      接下来朱之仁骑马带着荣越离开了小村子,疾弛两天后于第三天下午回到了朱家本宅。      一进门荣越就显得心神不定,几次都想夺路而逃,朱之仁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别忘了先前应承的事,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荣越跟朱之仁以往认识的所有孩子都不同,或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父母双亡独自过活又让他过早品尝了人生的辛酸苦痛,所以荣越比一般的同龄人要早熟得多,心思也要更为敏锐复杂,有时候说出的话甚至比大人都要老成。      朱之仁凭借数十年精深老道的识人阅历得出结论,对荣越这样心智超越年龄的孩子,与其花言巧语的欺哄,不如拿他当大人对待,效果肯定要强得多。      果不其然,那句激将很有效,荣越听了之后便安静下来,认命地跟着朱之仁到了玉暖阁朱小肥的屋子。      一路前来朱家上上下下有不少人见到了荣越,目光里有怨愤,有不平,有嫉妒,不一而足。而荣越统统视而不见,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朱家另外三大公子听闻二哥把荣越找回来了,当下一起赶到玉暖阁。      站在朱小肥的房门外,荣越又开始脚下迟疑,为自己之前答应朱之仁来看朱小肥感到后悔。那小胖子有什么好看的,看他一个月不见又多长了几斤肉么?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次踏进朱家的门,当日被赶出朱家大宅时,他曾发誓再也不回来,再也不会见那个出尔反尔、捉弄他让他出丑的小胖子。然而现在不过才隔了一个月他就巴巴地回来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有点贱。等下小胖子会不会拍着小肥手尽情地嘲笑他一通,就像一年前笑话自己摔跤一样?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回归ˇ 最新更新:2011-10-27 08:43:05   见荣越定在门口迟迟不动,朱之智第一个不耐烦了,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杨玉真和朱万年正陪在朱小肥床边,见荣越一个大步跨了进来,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朱万年当初发了话让荣越离开朱家自谋出路,如今又把人找回来,无异于自打耳光,老脸颇有些挂不住,便板着脸撂下一句狠话:“若小肥不能恢复如常,你小子这辈子也别想快活!”      荣越没有回答,只倔强的扬着头冷哼一声。遇上朱小肥,他就倒了一辈子霉,哪里还能快活得起来!      虽然这么想,眼睛却忍不住往床上瞄,心中暗自纳闷,时间还早,小胖子这就睡了么?就算睡了,他爹说话跟打雷似的,怎么还没醒?真不愧是猪!      可惜视线被陈嫂以及另两名丫环挡着,荣越看不到床上的情况。      朱万年说罢黑着脸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了杯子大口灌茶,换杨玉真走到荣越跟前。      不过一个月没见,荣越几乎认不得眼前的妇人了。一个月前的朱四奶丰腴肥美,三十岁的人神情还有着十多岁少女的妩媚娇憨,而此刻憔悴愁苦的神情与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年龄。      一个月来杨玉真痛定思痛,虽不认为荣越的到来对宝贝儿子的现状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改善,仍怀着一线希望道:“荣越,当初把你赶出朱家是我一时糊涂才做的主张,跟小肥没关系,他事前一点也不知情,你别怪他,要怪就怪我这个作娘的好了。你若能让小肥好起来,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尽管这位朱四奶从未给过荣越好脸色,但凡玉暖阁里最麻烦最琐碎的活计都派他去做,这番言辞恳切声泪俱下的话仍然令荣越动容,只是,那个小胖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值得他一向彪悍强势连朱万年都不敢得罪的娘向自己这个最低等的小杂役低头?      杨玉真说到后面有些泣不成声,泪光盈盈看着荣越,荣越却只是抿唇不语。他不是不想表态,关键他现在对目前究竟是什么状况还是一头雾水,拿什么来应承朱四奶?只是朱四奶说他被赶出朱家与朱小肥无关,让他积压在心中多日的怨气总算消退了一些。      说到底,被人赶出朱家并不是让他最难受的,他耿耿于怀的只是小胖子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罢了。      朱万年被杨玉真的哀哀哭泣弄得头痛不已,当下摆摆手,两个丫环便扶着失态的朱四奶出去了。      陈嫂跟在后面,经过荣越身边时突然一眼瞪过来,像看仇人一样恨恨地低声骂:“臭小子,真是白眼狼,小肥白对你那么好了!如果你不赶紧把原来的小肥还回来,老娘决饶不了你!”骂完也红着眼圈出了屋子。      荣越被骂得莫明其妙,怎么一个个都来威胁他恐吓他,搞错没有,被人赶苍蝇一样逐出门的人是他好不好!他才是受了迫害有冤无处诉的那一个好不好!他这一个月过得有多辛苦有谁知道又有谁来关心?      被赶出朱家后,他想也不想就凭着感觉往自己出生的小村子走,天下虽大,他却不知道除了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自己还能去哪里。他不过才十一岁,却像经历了许多沧桑的成年人一般感到心灰意冷,前路茫茫。      在回小村子的路上,荣越困了就到农田里找草垛子睡觉,饿了花两文钱在路边摊上买两个包子充饥,就这样直走了半个月才回到小村里。      村民们见他回来了,起先很是意外,问是什么原因他死也不开口,大家看他那落魄光景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荣越如何看不出来,村民们表面上对他和原来一样和气,但眼神里分明带着幸灾乐祸和心里终于平衡了的味道。      可惜这个小村子的村民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苦农民,不知江湖事,也没听过朱大盟主的名头,否则若是把荣越绑回朱家,得到的赏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离开一年,荣越家那间破屋子仍旧空着没人霸占,因此变得更为残破了。屋顶破了几个大洞,天晴时还好,夜里可以直接躺在床上数星星,下雨就苦不堪言,只能头顶破锅在屋角狼狈地躲着。      既然回来了,一切都要从头来过,可是在朱家过了一年的富足生活后,这个从头再来谈何容易。荣越觉得这一个月吃的苦受的罪,简直比他前十年所有的加在一起还要多……      想起一个月来的悲惨遭遇,荣越满腹心酸,几乎要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泪。掩饰性地摸了两下鼻子,视线不经意溜过那张他曾经陪睡过三百多个夜晚的大床,荣越突然就愣住了,仿佛被雷劈了一记,那躺在床上双目呆滞望着房顶、脸颊消瘦苍白的孩子是谁?      这是朱小肥的屋子,床上躺的人只可能是那个小胖子才对,可为什么那个孩子一点也不胖,甚至瘦得快和他有一拼了?      心头某处似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扎了一下,尖锐的痛感从那一点迅速蔓延至全身,荣越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空了,接着身体反应快过头脑,一下子冲到床边。      然而,床上的孩子对他的出现似乎一无所觉,仍旧一动不动地望着天顶,安静得像个布偶,眼睛虽大,却空洞无神,全然没了往日的晶莹与灵动。      荣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许久才抬起手来在朱小肥头上挥了挥,然后艰难地开了口:“喂,小胖子,我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不然等下我就走了。”      他的口气如同往常那样满是不耐烦,但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在此之前,荣越只在心里发泄对朱小肥的不满、或在与他私底下相处时才会这么没上没下地叫他,朱万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小杂役叫自己的宝贝儿子为小胖子,当下就火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要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屁小子。      朱之仁连忙上前拦住,“爹,您先消消气,看看小肥有什么反应。”      朱万年这才强压怒气,重新坐了下来。      朱小肥的反应异常迟钝,听到那声小胖子后过了半天才慢慢转动眼珠望了过来。      这一刻荣越连气都不敢喘,被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无措攫住了心脏,若是小胖子不认得他了,或是板起脸让他马上滚蛋,他该怎么办?      朱万年与四个大儿子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紧张地观注小肥的一举一动。      朱小肥一瞬不瞬地盯了荣越片刻,忽然天真而恍惚地笑了起来,“荣越,我终于梦到你了啊,真好。”      荣越心里一颤,竟不知说什么好,一个月来的愤怒、苦闷、委屈、难过在朱小肥这苍白虚弱的笑容下顷刻间消散一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故作凶恶状哑声骂道:“笨蛋,大白天的做什么梦,看清楚了,我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活人!”      “可是,你,你不是走了么?”朱小肥乍喜还忧,满脸的不敢置信,半晌才朝荣越怯怯地伸出手。      荣越僵了片刻,还是勉为其难握住了那只软若无骨的冰凉小手,然后突然用力一捏。      朱小肥猝不及防,“嗷”的痛叫一声。      朱万年脸一黑,再次从椅子上弹起来,却被四个大儿子同时按回椅子里动弹不得。      荣越连忙松了手,问:“很痛是不是?”      朱小肥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可怜兮兮地扁着嘴。      荣越忍着心酸微微一笑,“那就对了,你不是在做梦,我回来了。”      朱小肥眨了眨眼睛,眼泪突然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下来,跟着起身扑进荣越怀里,带着无限委屈哭着叫道:“荣越,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小肥了!”      荣越心中热流涌动,第一次张开双臂将轻了许多的小胖子抱了个满怀。      朱小肥一哭,朱万年也差点老泪纵横,连忙借端杯喝茶的功夫偷偷用手指飞快地擦去了眼角的水汽。      要知道,自从一个月前发高烧以来,朱小肥就一直没有笑过了。朱家下人私底下议论,有说小肥少爷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的,也有说被烧坏了脑子的,气得朱大盟主差点把这帮乱嚼舌根的家伙一个个拍死。      看到两个孩子紧紧拥抱在一起,朱家四大公子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难道在小肥心目中,所有的亲人都比不上荣越一个臭小子么?这也太打击人了。不过,无论如何谢天谢地,小肥终于变得正常了。      朱万年怕继续呆下去自己的老脸便要挂不住了,于是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时候不早了,差不多该开晚饭了。”说罢当先出了屋子。      四大公子相互看了一眼,也默契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分别一个月后重逢的两个孩子。      朱小肥哭得气壮山河涕泪滂沱,活到九岁流过的所有眼泪加起来都不如这一次流得多。荣越心里也酸酸热热的,似乎那些眼泪顺着胸前被濡湿的衣襟一直流进了自己的心里。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喂猪ˇ 最新更新:2011-10-28 12:07:42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小肥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才慢慢止了哭声,只是仍然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胳膊紧紧圈着荣越的脖子不撒手,似乎生怕一松手,他就又会不见了。      荣越偷偷抹了把脸,佯怒道:“放手,你快把我的脖子勒断了。”      朱小肥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臂,转而抱住荣越的腰,仰头着睁着两只肿成桃子一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荣越,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此时两人面孔凑得极近,荣越可以将朱小肥湿漉漉的睫毛一根根数清。他不习惯和小胖子如此亲密,但这会儿又不忍心将他推开,于是颇为不自在撇了下嘴道:“我是被你家赶出去的,怎么回来?”      虽然现在知道小胖子并非故意言而无信捉弄自己,但想到自己当日丧家犬一般离开朱家的凄凉光景,荣越话语里还是不免带上了两分怨气。      朱小肥一听就急了,慌慌张张地解释:“荣越,你别生气,不是我把你赶出去的,还有,生日那天我本来是要找你一起过的,可是他们都不让,我求了也没用……你不在的时候我晚上总是睡不着,睡着了就经常做噩梦,梦到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还有一大群妖怪追我,要吃我的肉,呜呜,好可怕……”      说到后来,朱小肥眼里再次蓄起晶莹的液体,缩着脖子满脸恐慌。      荣越哭笑不得,不由自主抬起手来去擦他眼泪,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下来,“乖,没事了,我回来了,别怕。”      话一出口,他几乎想咬自己的舌头,他一定是被小胖子传染了,居然说出这么肉麻恶心的话来!      不过,有一点他不承认也不行,看到这样的朱小肥,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再次离开了。咳,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他不是马,是人啊~      之前答应朱之仁回来,荣越真的打算只看朱小肥一眼的,知道小胖子仍然能吃能睡过着猪一般的腐败生活他就可以离开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不过一个月不见,朱小肥居然面目全非,不再肥得像猪,差点瘦成猴了。      而朱小肥之所以变得如此惨不忍睹,全是因为自己的离开,一念及此,荣越心里抽痛之余,还隐隐滋生出无法言喻的欢喜和满足感,哪怕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杂役,但在小胖子心目中却是最特别的,不是么!      朱小肥听到荣越那句话一下子就呆了,继而破涕为笑,把头贴到荣越胸前蹭了蹭,小猫一般软软道:“恩,你回来了,我就不怕了。荣越,我好想你,特别特别特别地想。”      荣越听得浑身一麻,寒毛倒竖,十分不自在地伸手将他的头推开,粗声道:“别把鼻涕擦我身上,脏死了。”      朱小肥脸上一下子红了,用力吸了下鼻子,又问:“荣越,你这阵子过得好不好?”      荣越挑眉,“当然好了,再好也没有了,不用给别人干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知道多快活自在。”      朱小肥有些急了,哀怨地指控:“我那么想你,你都不想我么?”      这种赤/裸裸地告白实在让荣越难以消受,避重就轻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还想怎么样?”      接着又在朱小肥消瘦许多的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嫌弃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这个月都没吃饭么?”      朱小肥摸着被拧的地方嗫嚅:“吃了,但是吃不下……瘦一点不好么?”      荣越没好气道:“好个屁,难看死了。好多人家是穷得吃不饱肚子才饿得皮包骨,你天天被人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地供着还瘦得像猴,真是浪费,要遭天打雷劈的你知道么。”      一句“难看死了”让朱小肥脆弱的小心肝受了不小打击,当下扁着嘴热泪盈眶,眼看又要哭起来。      荣越一见他这模样就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吓唬道:“好了好了不许哭!听清楚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把瘦下去的肉肉再长回来,不然我就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对小胖子那标榜自己是富家子弟的一身肥肉虽然一向鄙视,但现在瘦得快和自己有一拼的朱小肥他更是看不顺眼,这哪里还是他熟悉的小胖子?瘦巴巴的抱在手里一点也不软乎,反而有些硌手,这感觉实在太坏了,他怕自己晚上和朱小肥睡一起也会做噩梦,被骷髅的骨头戳死的噩梦!      朱小肥忙不迭地点头:“我听话,保证把肉肉长回来的,荣越你不要走!”      话音未落,朱小肥腹中传出“咕噜噜”一串响,他摸摸空瘪瘪的肚子,可怜兮兮道:“荣越,我饿了,现在可以开始长肉肉了么?”      猪!就算瘦成猴了也改变不了猪的本性!荣越暗骂,却仍然认命地起身出了屋,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来填饱瘦猪的肚子。      一出门就见外面围了一大群人,个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模样,看荣越的眼神像看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把荣越刺激得毛骨悚然。      荣越在心里呸了一声,朱家这帮人,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居然躲在屋子外面偷听别人说话,真是太不要脸了!相比之下,屋里那个傻乎乎的小胖子看着还顺眼点。      陈嫂拎着一只大食盒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荣越出来忙迎上前,一面把食盒递给他一面红着眼睛笑盈盈地伸手摸他的头:“荣越,辛苦你了,陈嫂之前骂你的话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哦。这盒子里的饭菜有多的,你和小肥少爷一起吃吧。”      荣越翻了个白眼闪身避开她的魔掌,接了食盒就躲进了屋里。      朱小肥一个月来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现在看到荣越从食盒里一盘一盘往外端菜,口水霎时顺流成河。      荣越的情况不比他好多少,当下端起一大碗饭狼吞虎咽吃起来。      吃了半天发现旁边没动静,抬头一看,朱小肥正笨拙地横握一把勺子费力地在碗里扒拉,饭粒洒得到处都是。      荣越黑线,笨猪,连饭都不会吃,干脆饿死你得了!      心里虽然这么骂着,终究还是看不过眼,荣越劈手将朱小肥的饭碗夺了过来,舀了一勺饭填进他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里,勉为其难亲自喂猪,凶巴巴道:“我就喂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朱小肥呆了一下后瞬间喜笑颜开,连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抱住荣越的脖子凑上去在他脸上“叭”地亲了一大口,口齿不清道:“荣越,我就知道你对小肥最好了!”      被喷了满脸饭粒的荣越瞬间石化当场。      ……      荣越回来了,朱小肥的厌食症不治而愈,胃口大开,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夜里又能抱着人形抱枕入睡,更温更暖更安心,一觉睡到大天亮,因此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吹皮球一般一天天胖了起来,长势极其喜人。      于是一个月后,朱小肥不负众望,尤其是不负荣越的威胁,成功增肥,重现往昔胖乎乎肉嘟嘟的圆球风采,朱家上下喜气洋洋,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荣越再次回到朱家后,待遇水涨船高,不止朱家一般人不再像往日看蟑螂一般看他,朱四奶杨玉真不久后更是亲自发下话来,将他提拔为朱小肥的一等贴身小厮,专门照顾宝贝儿子的日常生活饮食起居,把他的月薪也由铜钱五十文升至白银一两。      杨玉真连同朱万年都算是彻底想开了,小肥高兴了,朱家皆大欢喜,小肥难过了,朱家则鸡犬不宁。既然小肥要的只是荣越跟在身边,而不是要摘星揽月,那太简单了,就让荣越陪着他好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大家全都落得轻松。      得知自己必须贴身服侍朱小肥时,荣越郁闷得几乎吐血。然而跟着听说工钱暴涨翻了几十倍后,他接连几天都轻飘飘得犹如腾云驾雾,再看朱小肥时也顺眼了不少。      被赶出朱家时,荣越基本上是净身出户,只穿走了当天身上的一套杂役制服,带走了他在朱家干满了十一个月的活后辛苦积攒下来的工钱五百五十文,加上原来有的两百文,一共就是七百五十文。      离开朱家后没人供应吃穿,如果不去偷抢乞讨,就不得不花钱了,就算荣越节省到抠门的地步,不敢敞开肚皮吃一顿饱饭,也不敢添置一件像样的厚实衣服,一个月下来也花去了将近三百文,让他肉痛得夜里都睡不好觉。而现在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换成铜钱就有一千文,怎不让他心花怒放,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发财了发财了,这趟回来真是太值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困惑ˇ 最新更新:2011-10-29 12:00:00   贴身小厮,顾名思义,就是贴身服侍主子的小厮,主子往东你不能往西,主子说撵兔你不能去追鸡,主子热了你打扇,主子凉了你披衣……      不过,这是一般意义上的贴身小厮,在荣越这里,一切全都免谈!说了下不为例就是下不为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四体不勤就算坐在金山上也会饿死,小胖子有手有脚的什么不能自己做,干嘛非要别人伺候?小爷我肯陪他玩玩就不错了,别的你就等到下辈子再说吧!      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行又刺激到了许多人,不过一个仆人,怎么比主子还横?简直岂有此理!      荣越眼一斜,怎么,不服?行,这贴身小厮你来干,小爷我不伺候了!      见荣越拍拍屁股要走人,大伙儿全急了,赶紧好说歹说把人劝住,我的娘哎,刚刚小肥少爷才死去活来折腾了一回,大伙儿也全都跟着人仰马翻遭了一回大罪,要再来一次谁受得了啊!姓荣的臭小子横就横吧,总有一天小肥少爷受不了了自己把他赶出去,看他还怎么猖狂!      这就样,荣越成了朱家大宅的一个特殊存在,身份虽是下人,但气焰比主子还要嚣张,什么活都不用干,唯一的任务就是带着朱家最娇贵的小肥少爷玩耍,什么钻草丛捉蟋蟀,下荷花池摸锦鲤,爬大树掏鸟窝之类,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荣越不会玩的。一主一仆成天滚得浑身脏兮兮,一个泥猴,一个泥猪,朱家高贵的主子们每每看到都头疼不已。      不过,朱小肥活动量增大了,体质倒比原来好了许多,不会再像幼时那样一个不注意就伤风感冒流鼻涕,总算给了朱家人一些安慰。      只是朱小肥太胖,又没练过武,有些对体力和技术均有较高要求的玩乐项目便无法亲身上阵,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荣越上窜下跳爬高摸低,就算如此仍然让他开心得从早到晚合不拢嘴,看荣越时眼睛里掩饰不住地崇拜。      而像穿衣吃饭端茶递水这种原来需要人服侍的日常琐事,自从荣越当了朱小肥的贴身小厮却又甩手做起了掌柜后,朱小肥便不得不亲力亲为了。万事开头难,朱小肥一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最开始做起这些事来着实笨拙而力不从心,但却从不向人抱怨,最多也就是跟荣越诉拆苦撒撒娇罢了,可惜荣越一概不予理会,朱小肥也就咬咬牙自己坚持下来了。然而,若有人敢指责荣越的不是,但凡被朱小肥听到,必定会第一个跳出来维护。      好在小胖子只是养尊处优惯了导致动手能力低下,但并不是真的笨到无药可医,因此在荣越残酷无情的调/教下磕磕碰碰锻炼了一阵子后,朱小肥终于达到基本生活自理的程度。这一成果震惊了朱家上下每一个人,难怪这小子会被小肥少爷另眼相看,原来果真有两把刷子啊!      不用干活也不用看人脸色还有银子可以赚,荣越的日子过得格外逍遥滋润。不过,除了陪朱小肥玩,荣越每天仍然会雷打不动地坚持学半天武,这个是他最为坚持的,朱家也默许了。      朱之仁甚至命朱长青停了其他下人的督教之职,专门教荣越一个人练武。朱长青原本就对荣越的资质和刻苦赞赏有加,此番得了朱二公子的吩咐后对荣越更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荣越的功夫便开始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日子一舒心,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又是一年的九月初八,朱小肥十岁了,荣越十二岁。      有了上一年的教训,这回给朱小肥做寿,朱家人可不敢再把荣越赶到一边去了,专门在朱小肥旁边放了一张凳子给他坐。开席前,朱小肥又抓着荣越的手把他拉到园子里去,与他紧紧地贴在一起,那架势分明表示如果有人要把他和荣越分开,除非砍了他的手。      然而,荣越临上桌前自己却退缩了。他毕竟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朱小肥待他再好,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仆人罢了,说与朱小肥一起庆祝,其实他在乎的也不过只是小胖子的态度罢了。想到要与朱万年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荣越就觉得浑身难受,那哪是做寿,根本是折寿,于是自己提出来放弃特别优待,不与朱小肥同桌而食。      朱小肥却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又惹荣越不高兴了,怕他一气之下又要走,当下慌得就要哭起来。荣越不得已好言安抚了他半天,甚至赌咒起誓自己决不会离开他,小胖子这才放下心来转忧为喜。      夜里回了房,朱小肥一见荣越进来便兴冲冲道:“荣越,我今天得了一套很好玩的点心,专门给你留着了!”说完跑到桌边取了个精致的雕花漆盒捧到床边,献宝一样猛地揭开盖子,“看!”      荣越抬眼一瞧,盒子里摆了十二块做工精致的细巧点心,每块都只一口大,花花绿绿颜色各异,分明是一套十二生肖的小动物,个个栩栩如生憨态可拘,别说吃了,光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朱小肥见荣越眼中一亮,不由狗腿道:“是不是很好玩儿?娘说每种味道都不一样的,荣越你要不要尝尝?”      荣越又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生日,一天都没什么胃口吃饭,此时见朱小肥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心里总算好过了几分,大爷一般懒洋洋伸指一点,“就这个吧。”      是十二生肖里的那只猪,染成粉粉的颜色,胖嘟嘟,肉乎乎,完全就是朱小肥的真实写照。      可惜某只小肥猪完全没有自我认识,见荣大爷开了金口,忙不迭地用两根肉溜溜的小肥指把那只粉红小猪仔夹起来递过去,“喏,给你。”      荣大爷见他如此乖顺听话,一时起了捉弄的念头,也不伸手接,只是张大嘴巴:“啊——”      朱小肥极有眼色,殷勤备至地捏着小猪仔放入荣大爷张开的嘴巴里。      荣越等的就是一刻,当即上下牙齿一碰,咬住了那两根小肥指。      朱小肥“嗷”的痛叫一声。      荣越马上就松了牙,满心舒畅地嚼着糥米做的小猪仔,就像在嚼某个小胖子的肉,那叫一个香甜可口。      十指连心,朱小肥扁着嘴,疼得泪珠子在眼眶里一个劲儿地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荣越本是想捉弄一下朱小肥,那一口力道没留心便稍稍大了一点,见朱小肥眼泪汪汪表情痛苦,难得良心发现有些内疚,况且小胖子若哭号起来麻烦的还是自己,便半真半假道:“啊,对不起,刚才一不小心咬到了你的手,我来帮你吹吹。”说着捉起朱小肥的小猪蹄,举到眼前煞有介事地开始吹气。      朱小肥本来是要哭的,但听荣越马上道了歉,又往自己手上轻轻吹气,动作又认真又轻柔的样子,一时便忘了痛更忘了哭,只是傻呆呆地看着他。相识以来,荣越很少对他这样和颜悦色呢。      朱小肥的小胖手生得白白润润,就像个圆鼓鼓的水晶包,指根处还有一个个圆圆的小肉窝,看着十分可爱。只有食指被咬的地方有一道鲜明的红痕,嵌着一个凹陷的牙印,看上去有些扎眼。      荣越吹着吹着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开始犯晕,中了邪一般低下头伸出舌头,在那道红痕上轻轻舔了一下。      朱小肥立即触电般狠狠地一抖,似乎荣越不是舔了他一下,而是撕了他一块肉,跟着脸就一点一点的红了,心里也像揣进了一窝刚生出来的小猪仔,不安分地拱动着。      他心里有点慌慌的,又觉得好象有点点害羞,至于为什么会慌,为什么为羞,却半点也想不明白,只是仍旧用一双泪汪汪湿漉漉的眼睛无辜而困惑地望着荣越。      荣越呢,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当下那个窘啊,恨不得马上出门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躁动ˇ 最新更新:2011-10-31 12:00:00   屋里诡异地静了半晌,还是荣越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若无其事道:“怎么样,不疼了吧。”      朱小肥傻傻应道:“不,不疼了。”      荣越此地无银地解释:“那什么,小时候我哪里摔痛了,我娘就是这样帮我吹一吹舔一舔,摔到的地方就不会痛了。”      朱小肥立时忘了先前的羞涩,由衷道:“你娘真好。”      他娘杨玉真对他自然也是极好的,但却不会以这种方式帮他止痛,一是这样不干净朱四奶下不了口,二是因为与身份不合。而且,每次朱小肥不小心磕碰到哪里,身边总会有一群人如临大敌地围上来,以各种高超医术和灵丹妙药帮他医治,根本轮不到他娘来表现。      荣越得意道:“那是当然。”      说过之后心里又很难受,他摔痛了,娘温柔慈爱地帮他止痛,而娘和爹生病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受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直到他们受尽苦难离开人世。      刹那间悲从中来,眼里一阵潮热,荣越拉起被子盖住脸,怕冷一般将自己蜷成一团。      朱小肥能够感觉到荣越心情突然低落下来,于是自己心里也觉得难过。他对这种事情没有阅历,也不懂如何安慰人,呆了片刻后便在荣越身后躺下来,习惯性地伸手紧紧抱住他,小小声道:“荣越,以后你摔痛了,我也帮你吹,帮你舔,好不好?”      荣越心里一颤,没有回答,却也没有把小胖子推开,而是反手默默回抱住他。朱小肥受宠若惊,在荣越怀里拱了拱,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朱小肥身上软绵绵香喷喷的,抱在怀里就像拥着一团软软的棉花堆,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心。荣越这一刻朦朦胧胧地想,没人为他庆祝生日也没关系,至少会有身边这个小胖子陪着自己……      ……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转眼又过了四年,朱小肥十四岁,荣越十六岁。      荣越学武六年,出落得颀长挺拔清俊如树,眉目虽然还略显少年青涩,举手投足间却隐有大家风范。偶尔出门在外,若不言明,旁人都会当他是朱家第三代的哪位公子哥呢。      朱小肥还是一如既往的肉嘟嘟圆滚滚,他的五官身材都随他娘杨玉真,生得唇红齿白娇小圆润,比荣越矮了将近一个头,所以虽然十四岁了,却并没成长五大三粗的大胖子,仍然算得上是个玲珑可爱的小胖子。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小胖子有了一件烦恼事,荣越跟他似乎不如以往那般亲热了。      其实,相较朱家其他人,荣越大部分时间对朱小肥的态度都与亲热无关,完全可以用“对待敌人像冬天一般残酷”来形容,只是朱小肥有双重标准,只要荣越不对他不理不睬或者凶巴巴地打骂,他就觉得很好了。若是能跟他温言软语说上两句话,甚至给他个笑脸,小胖子就要幸福地乐开花了。      说荣越与朱小肥不亲热,特别指的是夜里两人睡觉时,荣越不仅不会抱着朱小肥,也不允许朱小肥抱他,让小胖子备感失落和不适。六年时间的同床共枕,朱小肥对荣越这个人形抱枕早就形成依赖心理,哪天晚上不抱着就难以入睡。      荣越对小胖子的哀怨嗤之以鼻,哪个男人长到十四岁了晚上睡觉还让人抱?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太不容易了,说起来就是一部辛酸血泪史,他是小厮,又不是奶妈!      (陈奶妈跳脚怒骂,老娘又没陪小肥少爷睡到十四岁,你个小兔崽子自己被“肥色”迷晕了头,怪得了谁?!)      这一晚两人各自洗漱了上床后,荣越见朱小肥作势要凑过来,赶紧伸手把人挡住,毫不客气道:“床这么大,自己到一边睡去。”      朱小肥一听就扁了嘴,“荣越,我一个人睡不着。”      荣越本想说你睡不着关我屁事,但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影,料想这几日他都没睡好觉,心里不觉软了下来,无奈道:“好吧,我再陪你睡几天,以后我可再不奉陪了,你不怕丑我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朱小肥也知道不能奢求太多,赶紧应了好,然后欢呼一声扑了过来,荣越勉为其难伸手将他接住。      想着过几日自己便要彻底与荣越分开睡了,朱小肥很是不舍,在荣越怀里东蹭蹭西拱拱的,半天安静不下来。      荣越起先还不觉得怎样,没一会儿便觉得不对劲,身下某处被朱小肥圆滚滚的屁股和大腿蹭得居然有了反应,当下心里一紧,身体跟着就僵了。      偏小胖子还不知道自己惹了祸,仍然在荣越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荣越某个部位便越发肿胀火热。忍无可忍下,暴喝一声“别动了!”接着猛然将朱小肥推到一边,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旋即一阵风般奔出了屋子。      朱小肥不明所以,呆愣愣地望着敞开的门。      过了好半天,荣越去而复返,在床边重新背对着朱小肥躺下来,没好气道:“要睡就快睡,别动来动去的!”      朱小肥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他生气了,但也不敢问,唯恐火上浇油,于是乖乖应了,老老实实睡下来,伸手抱住荣越劲瘦的腰后便不再乱动,没过多久便发出酣沉的呼吸声。      荣越虽然出去纡解了一回,但或许是被朱小肥抱着的缘故,身体还是有些躁动不平,没奈何把小胖子的手臂轻轻拿开,身体向床边挪了一下。      谁料刚刚拉开一点距离,熟睡中的朱小肥手脚像有自主意识般再次缠了上来,比先前抱得更紧。小胖子的力气着实不小,即便荣越是练武之人,也无法将一座肉山轻易推开,除非他狠得下心来把人一脚踹飞。      荣越还真是狠不下这个心,于是便只能瞪着眼睛无语望天。      第二天上午,朱小肥容光焕发,眼底青影消失无踪,却是转嫁到了荣越脸上。      荣越一晚没睡好觉,精神差心情更差,对昨晚自己没有坚定立场和朱小肥分开睡而后悔不迭。可是他已经应承小胖子要陪他再睡几天,现在不好食言,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一天他都没给朱小肥一个好脸色,朱小肥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战战兢兢地陪了一天笑,甜言蜜语说了无数,总算让荣越的气消了一些。      到晚间睡觉时,朱小肥又黏乎乎地来纠缠,荣越郁闷的发现,昨晚的状况重演了。当下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死小胖子,敢招惹荣爷我,你是不想活了!      恶念一起,荣越一个翻身将朱小肥压在身下,伸出两只九阴白骨爪,对小胖子上下其手乱挠一气。      朱小肥又痒又痛又想笑又想哭,在荣越身下挣扎得像一条大胖鱼,摇头摆尾地好不辛苦,一边气喘吁吁一边乱七八糟地叫唤:“荣越,好痒哈哈哈……好痛……哈哈哈饶了我……啊不要了……”      这么一闹腾,荣越先前体内的躁动逐渐平复下来,只是一时玩得兴起,哪肯轻易罢休,一边在心里骂小胖子活该,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掐掐捏捏地与朱小肥滚作一团。      正胡天胡地时,朱小肥忽然一抖,叫唤的声音也变了腔调,荣越以为自己手上失了轻重伤到他哪里,连忙停手问:“怎么了?”      朱小肥胖胖的脸蛋一下子红了,小眼睛里光芒闪烁,把圆滚滚的身体向后挪了几分,从荣越身边退开了一些,只是咬着嘴唇不吭声。      荣越有点急,催促道:“你到是说话啊,哑巴了?”      朱小肥憋半天才嗫嚅道:“我,我那里有点不,不舒服。”      荣越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哪里?”      朱小肥脸上又红了三分,神情既羞涩又惶恐,抖着手往下身一指,“就,就是那里……”      荣越低头一看,便见朱小肥圆滚滚的肚子下面支楞出一块鼓鼓的凸起,旋即心里一惊,他不会一不留神把小胖子的大腿掐肿了吧?      转念一想又不对,那个地方哪是大腿,何况再怎么掐也不用肿成那样啊,那里分明是——!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纡解ˇ 最新更新:2011-11-01 12:00:00   荣越脑袋里轰隆一下炸开了,不是吧,小胖子居然也会这样?!      他不敢置信地紧紧盯住朱小肥身下那处凸起,目光之利恨不得把外面那层薄薄的布料看出个洞来。      屋外正要推门而入的朱万年悚然一惊,顿时止了动作僵立当场。      朱大盟主在温柔乡里浸淫多年,就算没看到屋里情形,只听朱小肥遮遮掩掩的几句话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头上立时爬下无数条黑线,想自己这辈子风流倜傥享尽艳福,老婆娶了四个,儿女生了十个,怎么最宝贝的小幺儿居然如此迟钝不开窍?!      朱小肥被荣越好似透视一般的犀利目光看得浑身一个哆嗦,立即蜷缩成团把下身遮住,心里又慌又怕,扁着嘴道:“荣越,我,我好怕……我是不是,是不是生病了?”      荣越听得眼角直抽,这只笨猪,好歹也是十四岁的人了,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      但某只笨猪的模样分明就是不懂,本来红扑扑的小胖脸已然白了下来,眼里水汽弥漫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生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病呢。      荣越也有些哭笑不得,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板着脸道:“瞎说什么,你生个鬼的病!连这都不懂,真是笨死你得了!”      虽然挨了骂又挨了打,朱小肥却一点也不难过,他对荣越的话一向奉若神明,听他说不是生病当下便放了一大半的心,只是仍然心有余悸道:“那,那为什么我刚才会觉得,恩,觉得不舒服呢?”      荣越翻个白眼,“正常!男人到了年纪,那里都会经常不舒服的!”      原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会这样啊,朱小肥顿时整颗心都落回了肚子里,又不耻下问:“那不舒服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想象小胖子自己摸摸揉揉哼哼唧唧解决的样子,荣越差点喷出一口血来,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便咳了一声,一本经正道:“不怎么办,忍着!等再过几年你娶了老婆,自然就会舒服了。”      “哦。”朱小肥不疑有它,了悟地点头,旋即脑子里灵光一闪,触类旁通,“难怪我爹娶了大娘、二娘、三娘还娶了我娘,他肯定很舒服!”      别怪小胖子如此白目,在朱家人心目中,就算他长到了十四岁,仍然还是那个洁白如纸不染半点尘埃的小肥乖乖小宝贝,谁也不想用男女之事来提前玷污他纯洁幼小的心灵。      荣越彻底吐血阵亡。小胖子以后也要学他爹娶一大堆老婆左拥右抱这样那样么?老天爷啊,不如降个雷把我劈死得了!      片刻后荣越挣扎着活过来,横眉立目道:“你爹这样做是不对的,三妻四妾什么的最可耻!我警告你啊,以后要娶你也只能娶一个,否则这辈子你别想我再理你了!”      他爹只娶了他娘一个,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夫妻俩恩恩爱爱从不红脸,荣越每每想起就觉得伤感又温馨。他心目中的夫妻就是如此,你有我我有你,两个人足矣,只有为富不仁下流龌龊的人才会吃饱了撑的大小老婆娶了一堆,朱万年个老不修就是活生生的典型例子!      窗外听壁角的老不修气得青筋暴跳眼角直抽,差点破窗而入将荣越暴打一顿。      朱小肥从未想过他爹娶了四个老婆有什么不对,因为四个娘无论是不是亲的都对他极好,彼此相处关系又融洽,可是荣越批判的他又哪里敢赞成,对他而言世上最可怕之事莫过于荣越不理他了,于是很没出息地背叛了自家老爹,“荣越,我听你的,以后保证只娶一个,你别不理我。”      “这还差不多。”荣越听得龙心大悦,难得关心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不舒服么?”      一番插科打诨下来朱小肥的注意力早就转移了,便老老实实答道:“好象好一些了,不像刚才那样涨得难受了。”      荣越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正好,若是小胖子继续那什么,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帮他解决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呢。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看了朱小肥一眼,小胖子脸上恢复了水蜜桃一般的粉嫩之色,红红白白的吹弹可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水润明亮,像小动物一样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心中当下一动,腹中随即窜起一股热流。      真是见鬼了!对这么个笨得要死的猪激动个什么劲啊!荣越暗骂一声,无比郁闷地转身躺下,恶声恶气道:“没事了就赶紧睡!还有,今晚不许再缠着我了,要是害我睡不好觉,明天别想我再陪你玩!”      朱小肥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在距离荣越两尺远的地方小心躺下来,手脚规规矩矩地放好。      门外的朱万年又站了片刻,听屋里没了动静,这才揣着一肚子火气和复杂的心思悄无声息地离开。      荣越昨晚没睡好觉,今天没了小胖子的骚扰,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小胖子虽然很不习惯自己单独睡,但荣越毕竟还在身边,睁眼就可看到,心里多少还是踏实的,因此捱了两刻钟也睡着了。      不过朱小肥今晚受了不小的刺激,虽然睡着了脑子里还是平静不下来,没过一会儿又醒了,只觉下身涨得更加难受。      小胖子很不舒服,本能地想摸摸自己肿涨的地方却又不敢,便自己一个人在床里面翻来覆去地烙饼子。      荣越睡得再沉也经不住一座肉山在旁边翻滚,过了片刻就被吵醒了,黑着脸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诈尸啊!”      朱小肥扁着嘴眼泪汪汪道:“荣越,我好难受,比刚才还要难受,又忍不住,怎么办?”      两人睡的床靠在窗根下,窗户半开着,正是月中时分,银盘似的月亮高挂天上,屋里不点灯也明晃晃的一片。      荣越斜眼一瞧,果不其然,小胖子肚子下面又鼓起了一块,两只小肥爪在旁边蠢蠢欲动,似乎随时会伸上去抓挠一番。      在最短的时间里做了一番最激烈的天人交战后,荣越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来教你怎么才能不难受。”      朱小肥不知道他要教自己什么,只习惯性地巴结他:“荣越,你真好!”      想到即将要做的事,荣越难得老脸发热,咳了一声,故作镇定,“现在把裤子脱了,然后躺下来。”      听说要脱裤子,朱小肥有点点不好意思,但荣越的话就是圣旨,他半个字都不敢反对,于是手忙脚乱地褪下亵裤,然后在床上乖乖躺好,身下某个小东西便神气活现地翘了起来。那初初发育的青芽和小胖子身上其它部位一样,长得粉嫩嫩的玉琢一般,探头探脑煞是可爱。      荣越甫一见到那小东西心里就咚的一跳,脸上热气更重,好在他肤色较黑,就算脸上充了血,在月光下也看不出来。      何况小胖子现在紧张得很,也根本注意不到荣越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光溜溜地暴露在初秋微凉的天气里和荣越灼灼的视线下,便本能地感到害羞,一边抬起手来捂住红扑扑的脸,一边不自在地扭动身体,那小东西便跟着调皮地晃了晃小脑袋。      荣越悲哀地发现,自己某个部位似乎也跟着跳了一跳,连忙板着脸低喝一声:“躺好了,别乱动!”      朱小肥赶紧把手脚放好,像只四蹄被捆扔在案板上的乳猪一般一动不动。      荣越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成熟而老练,忽然伸出手来准确无误地握上了小小猪。      朱小肥始料不及,霎时如遭蛇咬般从床上弹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回原位,控制不住地从嗓子眼里蹦出一声惊喘,“啊——”      尾音上扬、带着丝丝羞怯与惊惶的呻吟声冲进荣越脑子里,令他心中一荡,手上不自觉动作了起来。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霹雳ˇ 最新更新:2011-11-02 12:00:00   朱小肥始料不及,霎时如遭蛇咬般从床上弹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回原位,控制不住地从嗓子眼里蹦出一声惊喘,“啊——”      尾音上扬、带着丝丝羞怯与惊惶的呻吟声冲进荣越脑子里,令他心中一荡,手上不自觉动作了起来。      荣越开窍比较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事也已做得熟练,但自己做是一回事,给别人做是另一回事,尤其还是给小胖子做,更令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刺激和兴奋感,浑身血液分做两路,一路上行至大脑,一路下行至腹部,烧开了一般沸腾不止。      此时的朱小肥已经被从未体验过的奇异而陌生的愉悦浪潮给吞没了,犹如溺水一般死死揪着荣越的衣角,随着荣越的手上动作浑身不住轻颤,呻吟断断续续从口中逸出,呜呜咽咽的,像小动物的哭泣一般。      蓦地,朱小肥的低吟骤然拔高:“荣越,我——恩!”      荣越只觉手心一热,一股白液泄入掌中。      朱小肥全身筋酥骨软,大字型摊在床上呼哧呼哧直喘气,脑子里一片冲破极限后的酥麻,晕乎乎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小胖子是解脱了,荣越却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身下硬涨得厉害,不由在心中哀叹,这不是损己利人么,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风亮节了?      朱小肥还在余韵中起伏荡漾,荣越坐到一边猛灌冷茶,然后开始吐纳调息: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      真气在体内足足运转两个周天后,荣越才勉强压下燥热的心火,转头一瞧,却发现小胖子不见了,床上的锦被下面拱出一个大山包来,不由好笑地走上前,在山包圆滚滚的山头上重重拍了一掌,“干什么,做窝下蛋么?”      朱小肥在被子里“嗷”地闷叫一声,半晌才磨磨蹭蹭地从被子底下拱出来,却又脸朝下趴在床上,就是不肯抬头面对荣越。      荣越不过也是十多岁的少年人,本也是不好意思的,但见小胖子如此逃避事实自欺欺人,那点羞赧也就烟消云散了,当下硬是用手托住他的胖脸蛋儿强迫他抬起头来。      朱小肥皮肤白皙嫩滑,荣越明明白白看到他脸颊上潮红未退,然而眼角似乎也有点红红的,在月辉映照下水光晶莹。      容越莫名其妙,“不会吧,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还不舒服么?”      朱小肥吞吞吐吐,欲语还羞,说出话来像蚊子一样哼,“不是的,我没,没哭……也,也不是不舒服,只是……”      就是太舒服了,那种感觉很新奇,很刺激,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本能地欢喜,又隐隐地战栗。      容越哭笑不得,习惯性地在肉乎乎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这种事太正常了,没什么好怕的,以后你再大些就知道了。”      “哦……”朱小肥傻乎乎地应了,心里好过许多,又小眼亮晶晶地望着荣越,一脸的崇拜加感激,“荣越,你真厉害,懂得这么多东西。”      小胖子的马屁总是很难叫人欢喜起来,容越眼角一抽,“不是我懂得多,是你这个笨蛋懂得太少了!”      朱小肥嘿嘿一笑,开始撒娇,“我是有很多东西不懂,我不懂的你就教教我嘛,我保证好好学。就像,就像刚才那样,我就懂了,以后就可以自己做了……”      一句话说得荣越刚刚平息一些的心火差点又烧起来,想想小胖子自己这样那样不知怎的又觉得不舒服,于是板着脸道:“不许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没好处,以后不舒服了能忍就给我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再说。”      朱小肥很无辜,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没有想啊。不过既然荣越提了要求,他还是习惯性地应了好。      荣越打了个哈欠,“困死了,被你这么一闹,天都快亮了。睡觉睡觉。”说罢打了个哈欠,掀起被子躺上了床。      朱小肥顺势就要贴过来,荣越此时仍然一脚踩在火堆边上,哪里经得住他来撩拨,当下眉毛一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自己睡!”      小胖子不敢违逆荣大爷的旨意,只得与他隔着一段距离躺下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后半夜,荣越是不必说了,困得不行,朱小肥第一次体验后身体也有些软乏,没一会儿功夫两人相继睡着。      清醒时还算相安无事,而陷入熟睡中的人对自己的行为是没有掌控意识的,于是睡着后没多久,同床共枕了六年的两个人又像磁石与铁一般自动地纠缠搂抱到了一处。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荣越又是在沉甸甸的肉山下醒来的,也得亏他习武六年筋骨强健,不然每晚被朱小肥这么压着迟早会半身不遂。      少年人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睡个饱觉后荣越就又是一尾活龙,而他的小兄弟也同样精神抖擞。      朱小肥兀自蜷在荣越怀里睡得香甜,胖脸蛋有红有白鲜嫩饱满,上身月白色的亵衣皱巴巴地卷到胸口的位置,露出圆鼓鼓的小猪肚,上面嵌一个圆溜溜的小肚脐;下身的亵裤松松垮垮耷拉在胯骨上,一条肥嫩的猪腿架在荣越腰上,两瓣高高撅起的白暄暄的猪屁屁暴露了一半,深深的股沟若隐若现。      不看则已,一看荣越只觉得胯/下小兄弟又茁壮了一分,跃跃欲试的模样。      荣越眼前一片漆黑,脑中电闪雷鸣,苍天啊大地啊,你跟小爷我开什么玩笑?我有那么欲求不满么?这是一头猪啊一头猪,不是女人啊不是女人!      咆哮过后,荣越满腔悲愤地将朱小肥推到一边,黑着脸下床穿衣出门。      床上的小肥猪仍然没醒,只是因为脱离了温暖的怀抱而不满地缩成一团,嘟起了猪嘴。      洗漱过后荣越照例去找朱长青学武,朱长青却将手一摊,“小子,我会的都教给你了,你再跟我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了。”      荣越听得半喜半忧,喜的是朱长青对他武艺进境的肯定,忧的是朱长青不教他了,以后他跟谁学?      还有,他现在算是出师了,那么是不是够资格不当小厮可以当护院去了?      朱长青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道:“瞧你小子那点出息,你还真想当护院啊?”      荣越涨红了脸,“不行么?总比当小厮强吧!”      朱家除了主子就是下人,主子他是不用想的,要怪只能怪当初没能投个朱家的胎,像某只猪一样那般好命。下人里面护院就算不错的工种了,当然像朱长青这样的武师教头更高级一些,地位介于主子与下人之间,但荣越有自知之明,无论是他的出身、年纪还是资历,教头一职都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      朱长青大摇其头,半是调侃半是艳羡,“你小子当小肥少爷的贴身小厮都快赶上半个主子了,比老子轻松多了,什么活都不用干,白吃白喝还拿钱,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要是这等好差事落到老子头上,老子才不辛辛苦苦教人学武,只可惜啊……”      只可惜小肥少爷只认你这个臭小子,不然这等好差事还不被人抢破了头。      荣越也将手一摊,这差事是硬落在他头上的,他也没办法拒绝啊,要不是有钱好赚,他才不稀罕这份破差事。不过是个陪玩的跟班,说出去都脸上无光。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当个护院,听着也威风点。      朱长青啐了一口,“你小子真是不识抬举,这都敢嫌弃,唉,老天不开眼哪!”说罢气咻咻地走了。      荣越摸摸鼻子,正想着以后是不是都得自己练功了,走廊那边又转出个人来,却是朱长贵。      到得近前,朱长贵板着棺材老脸做了个请的手势,“荣越,老爷传你去前厅问话。”      朱家的老爷就是朱万年了。      这几年荣越做着朱小肥的贴身小厮,朱家对他的态度一直是放任自流,朱万年也从未传召过他,因此荣越一听便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他有什么话要问我?”      “没规矩,什么他啊我的,要叫老爷!”朱长贵吹胡子瞪眼,“还问什么问,去了不就知道了!”      荣越又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地跟着朱长贵去了前厅。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抉择ˇ 最新更新:2011-11-03 11:00:00   朱老爷大马金刀坐在前厅主位一张铺了虎皮的太师椅上,见朱长贵与荣越一前一后进来,便摆了下手道:“这里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朱长贵应了个是,与两名丫环退出厅外。      荣越虽说十岁进了朱家后在朱长贵的棍棒式教育下把朱家规矩学了个遍,但一来他脾气倔强野性难改,二来有朱小肥这座大靠山处处维护他,因此学的规矩大都没落到实处,此刻见了朱万年也不像一般下人那样诚惶诚恐,只带着两分漫不经心问道:“老爷,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朱万年听了他这句不伦不类的话便皱了眉头,沉声道:“荣越,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荣越一愣,配合朱万年有些阴沉的脸色,这句问话的用意恐怕不令人乐观,不会又看他哪里不顺眼想把他赶出朱家吧?      见他不答,朱万年不耐烦道:“你小子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婆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了,难道你打算做一辈子小厮?”      再这么一喝问荣越倒放了一大半的心,思及先前与朱长青的对话,当下干脆道:“不想!我想学武,想做武林高手!”      荣越面上懒懒散散,心里却明镜似的,朱万年既然专门找他问出这么一番话,应该不是吃饱了撑的和他叙一番主仆鱼水情。他干脆把话说大一点,看看这位朱大盟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朱万年似乎就等他这句话了,立即接口道:“这有何难。明白告诉你,老爷我准备在南津城再开一家朱武最大的分馆,二公子明日便要携妻眷和其他分馆过来的武师启程去南津着手新馆筹建开设事宜,到时候肯定会很忙,我看你脑子还算灵活,二公子对你印象一直也不错,打算派你去给他跑腿帮忙。当然了,空闲时你可以跟着二公子学几招,想跟他学点别的东西也行,如果他有空的话,如何?”      南津城与朱家本宅所在的北安城一南一北遥遥相望,中间距离数千里,乃是南域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由于朱万年家在北方,以往就主要在北方开馆授武,这次要在南津城建馆,自然是想将南国也纳入朱氏版图了,那绝对是要隆重其事的。      朱二公子便是朱之仁了,在朱家武功仅次于朱万年,放眼整个江湖能与之比肩者也没有几人,又是朱武的总馆长,此番便要当仁不让领衔南下开疆拓土了。      尽管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荣越闻言仍是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吧,天上真的掉金元宝了么,居然还专门朝他扔?!      朱万年向后靠在椅背上,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好整以暇道:“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决不勉强,能当好小肥的贴身小厮也不容易,我再另选合适的人去。”      荣越忙不迭道:“不用再选了,我去我去!”      开玩笑,金元宝都掉自己头上了,白痴才不伸手去接!      朱万年倒似又犹豫起来,“我看还是算了吧,小肥离不开你。等新馆建起来再打出一些名头,估计前后要花个两三年或者更长时间,这一去这么久,小肥肯定不乐意,搞不好还要跟他老爹我发脾气,像几年前那样,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可招架不住。”      这老狐狸真是奸诈,红脸白脸都是你,明摆着钓人胃口!荣越心里鄙夷,犹豫了一瞬后斩钉截铁道:“老爷尽管放心,这事我来跟小肥少爷说好了,他会放我走的,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闹得大家都不安生,保证明天可以和二公子一起上路。”      朱万年勾唇一笑,枯皮老脸绽放一朵明媚的菊花,“那就最好了。时间不多了,你下去准备吧。”说罢摆了摆手。      荣越便激动万分腾云驾雾地出去了,直到回到自己在偏院的小屋时,眼前还金光乱闪,脚底还在打飘。      在屋里来回转了一百零八圈,荣越才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消化先前经历之事。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件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大好事,但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会落到他的头上?荣越自我感觉再好也不觉得朱万年真的对自己有多赏识,刚才那老家伙迫不及待等自己同意的表情分明象在赶瘟疫,若不是顾虑朱小肥的反应,恐怕他今日的下场会和六年前一样。      荣越基本已能确定朱万年是想找个由头将自己从朱家本宅发配出去,从此离他那宝贝儿子远远的,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最近犯了什么坏事,会让朱万年在朱之仁临行前一天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不管了,想不通就不必再想,反正随同朱之仁南下南津建立朱武分馆明显是对自己有利的,不说有机会向顶尖高手朱之仁学武是千载难逢的际遇,单是跟着出去历练和开阔眼界也要比在朱家本宅里当个玩物一般的狗屁小厮要强上千百倍。自从荣越进了朱家,除了当初被驱逐出府的那一次,这么多年来他都没什么机会出门,朱家本宅再大也有限,生生把个欢蹦乱蹦的野马驹憋屈成了圈里的一头软趴趴的绵羊。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荣越霎时间意气风发心怀激荡,仿佛脚下展开一条坦途通向波澜壮阔的天地与风起云涌的江湖,只等他去乘风破浪任意驰骋了!      只是,唯一的问题,离开朱家主宅,离开北安城,就意味着要离开朱小肥,要说没有不舍肯定是自欺欺人。荣越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不知好歹的人,小胖子待他如何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他也有着与朱万年或其他任何一个朱家人一样的顾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让几年前小肥猪突然暴瘦成猴的惨案再次发生。      先前朱万年提出的条件实在诱人,荣越仅仅迟疑了一个瞬息便下了决定,这个迟疑便是对朱小肥的担心。      但是,再担心他也必须离开。      一是为自己的前程打算,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不想真的没出息到窝在人才济济的朱家本宅里当个小厮,一辈子得过且过混吃等死。      第二个原因却有些微妙难言。最近两晚发生的事刺激而混乱,荣越对自己面对朱小肥时身体频频失控的原因理不出个头绪来,至于某只天然呆的笨猪就更不能指望了。他也不清楚别的少年人在一起厮混时是否会遇到相同的问题,又是怎样解决的,但却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应对似乎有些越界和过火。若是放任自己与朱小肥这般纠缠胡闹下去,事态可能会脱离正常轨道,朝向某个未知的危险境地滑去。      贫穷孤苦的生活造就了荣越天不怕地不怕的倔狠脾气,不俱眼前看得到的实实在在的危险,却对未知的事物与自己没有把握的未来心怀畏惧,于是本能地选择了回避。      前思后想许久,荣越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是时候离开了。过几年他再回来,应该会比现在有出息吧,而那时朱小肥也长大了,两个人应该就没有那么多不知所谓的暧昧与烦恼了吧……      ……      午饭后荣越去见了朱之仁。      朱二公子对荣越的决定半点也不意外,也没和他说什么废话,只神情严肃地要他安抚好朱小肥,如若小弟像五年前一样再次因为他的离开而生病消瘦,他会第一个出手灭了他。      荣越当然是指天划地赌咒发誓决不让历史重演,朱之仁这才放过他。      回去后荣越收拾了一下行李。他没有多少要带的东西,左右不过是几套换洗的衣服,再就是他在朱家为仆这些年攒下来的工钱,加上年节时主子们的打赏,不算一点散碎零头,共计白银六十六两,无论如何也算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六十六两银子,就是六十六个一两重的小银锭,还真是吉利,荣越黯淡的心境在看到柜子里的一座白花花的小银山后总算稍稍明朗了些。这些钱要是拿到乡下,可以置下几亩好田,盖上一间像样的大屋,再娶上一个朴实贤惠的姑娘了,这样的日子足以让原来小村子的村民们艳羡不已了。      荣越失笑摇头,才发下雄心壮志要出人投地有出息,这么盘算又是什么?      当天夜里,荣越挎着个包袱进了朱小肥的屋子,双脚犹如拴了两块铁砣般沉重。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别离ˇ 最新更新:2011-11-04 12:00:00   对即将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的小胖子正横陈在床翘首以盼,见荣越来到床边,习惯性地就要往上扑,荣越先一步闪身避开,把包袱搁在桌上,旋即在床尾正襟危坐,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朱小肥,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在那里好好听着。”      两人相识至今已有六年了,这还是荣越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朱小肥,而不是小胖子笨蛋猪什么的,朱小肥立时就呆了。当然了,朱小肥大名其实叫朱之信,这一点不光是荣越,连朱家其他资深下人甚至朱小肥自己,仓促之间都不一定想得起来。      荣越一字一顿:“明日你二哥便要启程南下去南津城开设朱武分馆,我准备跟着一起去。”      朱小肥一听眼中便亮了,兴奋道:“好啊,明天咱们一起去!听人说那里四季如春,热闹非凡,和咱们这里很不一样,我早就想去玩了,可是爹和娘总是不让,怕我去了路上辛苦啊水土不服啊什么的,真是的,我……”      “是我自己去,不包括你。”荣越打断朱小肥的抱怨,语气加重,“我是去帮着朱二公子办事跑腿,不是去玩的。南津城离北安城有几千里,来回一趟很不容易,老爷和四夫人一定不会让你去的,我要是去了,也轻易不能回来了。”      朱小肥有些迟钝地眨眨眼,半晌才问:“那你要去多久?”      荣越迟疑片刻,还是保守地答道:“或许,两三年吧。”      其实,两年还是三年,或者四年,五年,谁知道呢。朱万年与朱之仁都没有明说,荣越自己心里也没数。      朱小肥瞬间就扁了嘴红了眼睛,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荣越,你不要小肥了?”      小胖子的眼泪具有无敌的杀伤力,荣越赶忙也使出杀手锏,伸臂把人抱进怀里软语哄劝,“你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两三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而且,我这次是跟着朱二公子学本事去的,又不是像几年前那样被你家赶出门。这次机会难得,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我,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你也希望我能有出息吧?”      被荣越抱着,被他哄着,换作往日,朱小肥怕不高兴得要晕掉,只是眼下想到荣越一去就是几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勉勉强强点了个头,又悲悲切切道:“那,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荣越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样小东西,塞进朱小肥的小胖手里,像哄八岁的小胖子一样煞有介事道:“你就把它当作我好了,想我的时候就跟它说说话,就算我在南津城,也一样听得到。”      那是一匹秸杆编成的小马,昂首挺胸,神气活现,与荣越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臭屁模样倒颇有两分相似。      朱小肥眼睛亮了亮,爬到床角抱出一只楠木雕花镶金嵌玉的盒子,把他珍藏了五年的秸杆小猪拿出来,与小马摆在一起。      荣越拿起小猪骑放在小马背上,一边手上颠动一边模拟马儿叫:“咴——嘚儿架,小肥猪骑大马,骑到城外去看花。”      很幼稚低级的把戏,荣越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朱小肥却破涕为笑,爱不释手地捧着小猪小马,肉嘟嘟的左颊上隐隐漾出一个圆圆的小酒窝,有些甜蜜,却又有些苦涩。      荣越盯了那酒窝半天,在舌尖上咬了一下,才克制住自己伸出舌头去舔一口的冲动,转而在小胖子的左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与温柔。      见朱小肥心情好了些,荣越趁热打铁,从桌上把自己带来的包袱拿过来放在他面前,里面传出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清脆悦耳。      朱小肥好奇,“这又是什么?”      荣越挑眉,“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小肥依言打开包袱,差点被白花花的银子闪瞎了猪眼,当下惊道:“荣越,你发财了么?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荣越勾起嘴角,掩饰不住地得意,嘴上还谦虚:“哪里发财了,不过是这几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从现在开始全都放在你这里。”      朱小肥自然不是没见过钱的穷光蛋,只是荣越哪怕给他一根草他都能当成宝,何况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当下喜出望外,结结巴巴道:“这,这么多,都,都是送给我的?”      小胖子你还敢想得再美一点吗?你家的银子多得都能铺在地上当砖用了,居然还想贪我的银子!荣越黑线,不得不解释:“都给你了我这几年不是白干了?这可是我以后要留着娶媳妇儿用的!给你是因为我要出远门了,这些银子带在身边不方便,所以让你帮我暂时保管一下。”      原来不是送给我的……朱小肥心情再次低落下来,没精打采道:“哦……”      荣越有些于心不忍,托住他肥润的下巴令他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笨蛋,我的全部家当都托付给你了,你还怕我去了不回来不成?你看我有多么信任你,你可要替我好好保管啊!”      朱小肥一听眼中又是一亮,仿佛接受了一项重大使命般重重点头:“恩!我一定替你好好保管!”      就这样,荣越煞废苦心花样迭出地把朱小肥哄住了,预想中小胖子哭闹不休满地打滚扯着自己衣角不放人的场景并未出现,让荣越暗地里松了一大口气,但同时又隐隐地有点失落。      这可能是最后一晚两人能够相拥而眠的时光了,荣越主动面对面地将朱小肥抱入怀里,小胖子红着眼睛把头埋进他胸膛里小声呜咽。      荣越把下巴抵在他头顶上轻轻厮磨,手上一下一下不断摩挲他的后背,嘴里温情脉脉地恐吓:“朱小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肉,否则,我回来可要打你屁股的。”      朱小肥说不出话来,只是噙着眼泪在他怀里点头。      软玉温香抱满怀时,荣越心里没有前两日莫名的躁动难耐,只有令人鼻子发酸的离愁别绪充溢胸间。      翌日清晨秋雨绵绵,朱之仁带着妻眷与数名管事仆役以及从朱武各分馆抽调出来的一批骨干武师分乘十余辆马车,在以朱万年为首的朱家阖府人的切切叮嘱与殷殷注目中起程南下。      末尾一辆马车里,来自不同武馆的几名武师互相寒暄恭维着,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与志得意满,唯独角落里毫无形象地歪坐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神情阴郁一字不发,与车厢里一团和气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落落寡欢的少年自然便是荣越了。他天不亮就起了身,独自一人出了门上了车,未与任何朱家人告别。      此时时辰仍然尚早,天色微明,某只小肥猪昨夜很晚才睡着,现在恐怕还在被窝里打呼噜吧……      对面一名眉眼上挑的年轻武师将始终默不作声的荣越上下打量一番,戏谑道:“小兄弟,看你这模样既不是武师,又不像下人,难不成是朱家哪位没听说过的小主子?”      荣越眼皮也不掀,懒懒道:“不敢当,小爷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厮罢了。”      一个小厮也敢摆出一副大爷样,朱家本宅的主子们都生了眼疾么?车内几名武师集体翻了个白眼,再不理会那目中无人的臭屁小厮。      马车开动了,随着车厢的晃动,荣越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车窗外突然传出连声呼喊,“荣越!荣越!”      荣越浑身一震,一把掀开车帘,便见到朱小肥从送别的人群中费力地把自己圆滚滚的身子挤出来,一面迈动小胖腿跌跌撞撞地追在马车后面跑,一面大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荣越眼底蓦地冲出一股热辣,一声“小肥”生生卡在喉咙里,硬是没能冲出口来。      “荣越!荣越!”      朱小肥仍在追,仍在喊,但马车开得越来越快,将他拉得越来越远。      苍茫的烟雨间,荣越远远地望见小胖子的脸上一片濡湿,也不知是淋了满头的雨,还是没出息地流了满脸的泪。      “荣越!荣越!你早点回来啊,小肥等着你……”      小胖子的身影终于看不见了,带着哭腔的叫喊声也最终消散在深秋萧瑟的风雨中。      荣越放下车帘,低着头缩进车厢的角落里。      几名武师惊诧莫名,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刚才那个追在后面跑的小胖子,好象是朱家的小肥少爷?”      “什么好象,分明就是!”      “兄弟,这小胖子可不能随便乱喊,要让老盟主听到了,一巴掌把你小子扇到天边去!”      “嘿嘿,不知者无罪,刚才兄弟不是不知道嘛。话说回来,小肥少爷怎么哭得那么惨,听着真让人揪心哪。他刚才喊的好象是荣越?荣越是谁,跟咱们一道南下的武师么?”      “不知道,没听过朱武有这一号人物,等下找人问问……”      角落里的少年对周遭的嘈杂一概充耳不闻,只是闭着眼睛瑟缩成一团,将眼角湿冷的液体默默洒落在襟前。      别了,小肥。      ——本卷完——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成长ˇ 最新更新:2011-11-05 12:00:00   朱家车队行进速度很快,也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抵达南津,荣越的伤感与失落便也维持了一个月,随后便从溺死人的少年轻愁中爬上了岸。不是他没心没肺这么快就把某个小胖子忘了,而是他根本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活了十六年,荣越这趟出行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天地的广大与人世的复杂,每日头脑都被大量新奇陌生的事物充塞着,应接不暇。      朱二公子雷厉风行,下车伊始便开始大刀阔斧地筹建新馆,与当地武学各流派的头脸人物会见,规划新馆的格局与陈设,然后选址买地、兴建场馆、招募学徒……      荣越以往从未接触过这些繁琐庞杂的事务,也未与如此之多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打过交道,基本上是两眼一抹瞎,没头苍蝇似地跟在朱二公子屁股后面来回折腾,说是跑腿一点也不假。不过,朱大盟主眼光不错,荣越的脑子比一般人活络,又比一般人多了一股子神鬼不惧的彪悍之气,跟着朱之仁跑了一阵子后很快便摸出了些门道,渐渐便能独当一面,有些一般性的事务不用朱二公子亲自出面,荣越自己便能搞定了。      与在朱家本宅时一样,荣越在南下的队伍里也是一个特殊存在,说是跑腿打杂的,与朱二公子对话时又完全没有一般下人应有的谦卑之态,而朱二公子也并不以为忤,反而听之任之,偶尔还会对他特别关照。另一方面,荣越总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过从密切,俨然自成一派,让一众武师十分看不过眼。      离开朱家本宅那天第一个在马车上调侃荣越的武师名叫苏子玉,最是看荣越不顺眼。      苏子玉二十余岁年纪,长得白白净净削瘦文秀,看上去不像会功夫的武人,倒像是个读书的秀才,在南下的一众孔武有力精壮魁梧的武师中是个另类,但身手却是数一数二的,因此颇有一股子目下无尘的清高之气。      当初听说荣越的名字后得知小肥少爷哭天抹泪追的人就是这小子,苏子玉很是吃了一惊。后来又听某些知情人士透露小肥少爷与荣姓小厮纠缠六年的恩怨后,苏子玉疑惑更甚,这小子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博得朱家几百口子的心头肉如此青睐?      到达南津的第一天,朱二公子包下了一整座客栈,作为新馆落成前的暂居之所。每名武师均分得一间单独客房,荣越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令所有武师侧目。      当天夜里,苏子玉便把荣越单独叫到客栈后院,要与这个眼高于顶的臭屁小子切磋一番。      荣越习武六年,还没怎么与人交过手,最多也就是与朱长青半真半假的比划一下。虽然朱长青视荣越为得意弟子,但荣越对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并不是太清楚,因此便很想搞清楚,加上一路南下受够了苏子玉的讥讽与白眼,于是在接到他的挑衅后便欣然应战。      苏子玉初始便小心翼翼全神戒备,以大对小已然有些不光彩,若是输了,那更是颜面扫地,以后也不用在南津武馆里面混了,因此与荣越这一战许胜不许败。      荣越一见苏子玉出手的架势心里便是一凛,这长得跟女人一样秀气的家伙身手居然如此厉害?朱长青与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当下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之应对。      两人乒乒乓乓交手了二十多个回合,苏子玉便摸清了荣越的底细,继而大失所望,这小子看上去不可一世,其实也不过就是三流武师水平,和自己比还差得远了!当下再不客气,招式徒然变得刁钻凌厉起来,三下五除二便将荣越打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末了,苏子玉掸了掸依然干净的袖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荣越,削薄的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讥笑,“我当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不过是一只狂妄自大的井底蛙,真是浪费我时间。”说罢扬长而去。      而就在此时,客栈后院的角落里响起三三两两阴阳怪气的唏嘘声。      “小苏子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出手也太重了,这么快就把人打趴下了。”      “哪能怪小苏子出手太重,分明是那小子太没用。”      “真没劲,早知道老子就回房睡大觉了。”      “你现在回房去睡也不晚嘛,时间还早得很,那小子不过就扛了撒泡尿的功夫。”      “嘘,小声点,要让荣小爷听到了,得多伤自尊哪!”      “哈哈哈哈,说的是啊……”      一众武师们夸张地放声大笑一哄而散,留下荣越趴在冰凉潮湿的泥地上久久抬不起头来。      荣越这回被刺激得着实不轻,活到这么大,以此次受到的挫折屈辱为最。他头一次认识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的浅薄无知,苏子玉骂他是井底蛙,还算是客气了。      抵达南津的第一晚荣越便彻夜失眠,翻来覆去地回想着与苏子玉短暂对打的经过与武师们七嘴八舌的嘲笑,最后痛下决心,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他荣越总有一天会凭自己的本事顶天立地地站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一脸狼藉的荣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朱之仁,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来,“请二公子收我为徒!”      自出生起,他这双膝盖只跪过爹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跪在另一个人身前乞求。      荣越低着头,看不到朱之仁的表情,片刻后才听到朱二公子淡淡开了腔,“我只负责开馆,从不亲自收徒传武。”      荣越心中顿时一沉。      他明白自己出身太过低微,要朱二公子当师傅实在是有点痴心妄想,而当初朱万年给他开出南下条件时也未应承朱之仁一定会教他,只是模棱两可地假设了一下,因此现在朱之仁拒绝收徒他也无话可说,更不能指责千里之万的朱老狐狸花言巧语忽悠人,心里一时间又苦又急,冲动之下便闷不吭声地呯呯呯给朱之仁磕了三个头,本就红肿的额头立时渗出血来。      荣越还要继续往下磕的时候,肩膀被人按住了,抬起头来,对上朱二公子一双波澜不兴深遂无底的眼,“我说了不收徒就是不收,你就算把头磕掉了也是无用。你先起来,打一套拳来看看。”      荣越无奈只得站起身来,一板一眼打了一套拳,一套朱家大部分下人都会的拳法。没办法,朱长青当了他几年师傅,就没教过他什么精深高明与众不同的武功。      朱二公子不置可否,回屋取了一件物什递给荣越,干脆道:“我很忙,这个拿去自己看,一个月后还给我。”说罢转身进了屋。      那是一本老旧泛黄的薄薄的小册子,一共才十多页,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封面上写着“朱武”两个字,铁划银钩力透纸背,也不知道是谁写的。翻开来一瞧,里面每一页都绘着一张人体经脉与穴位图,每幅图下面都配了几句精简的注释。荣越好歹也跟朱长青学过六年功夫,一看便知这是一本内功心法。      朱二公子给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荣越热泪盈眶如获至宝,捧着小册子的手都不住发抖,像捧着一块千斤巨石般。      还在小村子里当穷苦的小老百姓时,荣越没读过书,勉强认得的几个字还是偶尔闲得无聊到乡里一间私塾玩时偷学来的。被朱小肥捡了收进朱家后,拜心狠手辣的朱长贵所赐,荣越被逼着学规矩背章程之余也不得不认了许多字,虽然没学出什么名堂,但也够用了,一般的书还是看得懂的。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荣越每天除了跟着朱二公子跑腿办事,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看书。一个月里他拼了命地将每幅图和相应注解死记硬背下来,达到睁眼闭眼那些图和字都在面前天花乱坠的地步,然后依照约定在一个月后把小册子还给朱之仁,接下来才开始根据记忆逐字逐句逐图地琢磨那套内功心法,一回到客栈便关起门来自行修练,练得投入时连吃饭睡觉都能忘在脑后,甚至做梦时都在拳打脚踢哼哼哈嘿,人都快魔怔了。      自从苏子玉与荣越实力悬殊的一战后众武师已经将荣越视为中看不中用的绣花草包,没人关心他现在反常的举动是在做什么,只当这小子受的刺激太大,脑子出了问题。      小册子上的注解看着短小简单,想要理解极为不易,练起来更是难上加难。荣越十岁才开始习武,比一般人练武人起步要晚,后六年跟的师傅又只是三流水准,所以一开始的进度极其缓慢,每每想得脑壳都痛了。所幸他天赋高,根基打得扎实,又拿出读书人头悬梁锥刺骨的精神来钻研,因此小册子上的内功心法还是被他磕磕绊绊地练了下来。      另一方面,朱武南津分馆的创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荣越整天不是忙着练武,就是忙着办事,就算新馆在经过漫长而隆重的筹备后终于落成开馆了,又有一大堆新的杂事等着他来做,仍是从早到晚连轴转,没有半点空余时间。      有句话说得好,岁月是把杀猪刀,当日子流沙一般从荣越一刻不得闲的手指间漏过时,他与某只小肥猪的纠缠便也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渐渐淡出记忆而变得遥不可及了。      一转眼,便过了六年,荣越二十二岁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考验ˇ 最新更新:2011-11-06 12:00:00   六年,说短不短,要说长,在忙得恨不能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的荣越看来,却也算不得太长。      朱万年武林盟主的金字招牌不是虚的,朱二公子的实务能力也是有口皆碑的,南津朱武分馆落成后,不止南津城,整个南域五省的好武之人都慕名前来,而朱武不拘一格量才收徒,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只要有一颗向武之心而又心存仁义之念,皆可入馆学武。      至于学资则同样是看人下单,有钱的官宦子弟不搬出金山银山来别想进门,没钱的平头老百姓交上几石粮食也行。实在穷得叮当响钱物皆无的,也可以在武馆里找份差事,一边做工一边学武,皆大欢喜。      六年间,南津朱武分馆的规模不断扩大,武师由最初的二十名增加到上百名,学徒也洋洋洒洒达数千人,当之无愧成为南域的最大武馆,与北安城的朱武分馆平分秋色,遥相呼应。      最初跟随朱之仁从朱家本宅南下的二十名武师劳苦功高,都得到了朱武的特别优待,在武馆中被分别委以重任。而苏子玉因在武馆成立三年后举办的武师比擂上力拔头筹,而被朱之仁提拔为南津朱武的总教头,人称“苏大教头”。      荣越在武馆里始终没有明确的身份,他自己也不在乎,除了收徒传武,其它什么事都做,说白了就是个高级打杂的。武师们倒是送了他一个绰号,美其名曰“荣大总管”,期间的揶揄讥讽不言而喻,荣越只是充耳不闻,仍旧低头做事,关门练武。      六年间,荣越一次都没回过朱家本宅。南津城与北安城距离遥远,一来一回光在路上少说也要耗费两个月的时间,就算朱之仁六年里也只抽空回了三次朱家本宅,荣越却总因为临时突发的意外状况绊住了手脚,以至一次也没成行。      其实,回不回朱家本宅,于荣越而言是无所谓的,他无亲无故无家无业,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留在南津武馆来得充实自在,至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没有那么多见面就要低头行礼的主子。      每年的九月初八,照例是无人为荣越庆祝生辰的。到那一日他忙起来忘了也就过了,若是记起了,晚间便会独自一人到南津城里寻一间小酒馆自斟自饮,喝得酩酊大醉了再跌跌撞撞回武馆睡大觉。      在半醉半醒之际,荣越偶尔会想起与他同一天生辰的某个人。他这么久没回去,那个傻乎乎的小胖子只怕早把他忘了,将精力重新投放到别的人与物上面了吧。      啧,可惜了他的六十六两银子,如果他不回去了,不是便宜了那小胖子么?      荣越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突如其来泛起的失落与惆怅是为了某个多年不见的小胖子,还是为那有去无回的六十六两血汗钱,他只是喝下更多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再也想不起任何烦心事。      到第六个九月初八那一天,朱之仁叫来荣越,告知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今年将于十月初十在朱家本宅召开,他必须回去协助老父主持,并且打算带上荣越一起回去帮忙打点。由于时间紧张,翌日一早便要起程北上。      荣越一时间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想,六年了,终于要回朱家本宅了,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去了呢。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荣越便忙着手头事务的交接。他在武馆中虽无实职实权,但好歹也是创馆之初就在的“老人”,资历不可谓不深,经他手办过的杂七杂八的事数不胜数,苦了暂时接手的几名管事,如今才发现荣越的可贵之处,他一人做的事几乎抵得上三个人的分量。      到了晚间总算将手头的事交待了个七七八八,荣越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房打点行装。与六年前来时一样,他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除了换洗衣物,就是来南津六年攒下的钱。      到南津后,荣月的工钱还是每月一两银子,六年便是七十二两,不过这只是荣越小金库的零头。由于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做的比牛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朱之仁便私下赏了他一份武馆的干股,年底与几名老资历的武师和管事一起参与分红。南津武馆生意红火蒸蒸日上,朱二公子赚了个盆满钵满,荣越跟着也发了一笔小财,六年共得红利九百余两,加上积攒的工钱,一共便有差不多一千两了。      一千两白银,足够一户中等人家舒舒服服地用一辈子了,荣财迷乐开了花,立即背着一大包散银上了街,到钱庄换成了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再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出钱庄时荣越步伐就与那张银票一样轻飘,心中暗自佩服自己六年前做出的英明决定,如果仍旧在朱家本宅里呆着,这一千两银子他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赚不到啊!      心情一好,荣越突然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便拐去了常去的小酒馆,要了几个菜与几坛老酒自得其乐,一为自己祝寿,二为庆祝发财。      喝到七分醉时,荣越便结帐出了酒馆,毕竟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如果宿醉不醒误了时辰便不好了。      拖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回到武馆后院自己的住处,荣越正要推门,旁边暗影中突然袭来一股掌风,凌厉而又迅猛。荣越心中一凛,酒意立时醒了两分,就着东倒西歪的身形双脚一错滑开一步,堪堪避了开去。      来者不给荣越半点喘息之机,抢上一步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势。      今晚天色晦暗,时辰也不早了,其他的管事与武师都已睡下,院子里没有半点光亮,加上荣越又喝了酒,便连来人模样都未看清,就不得不打叠精神与之对战。      自从到达南津第一晚大败于苏子玉手下后,荣越这六年未再与任何一人交手过,也未在人前练过功,而朱之仁对于他的修习进度也从来不管不问,故而荣越也不清楚自己六年下来功夫进境到什么程度了,只是觉得这些年体内真气日渐充沛,渐渐达到圆融自如的地步,偶尔看武馆里的武师们切磋,轻易就能发现他们的破绽之处。      不过,由于缺乏实战经验,荣越一开始出招滞涩落了下风,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但很快他就看出对方精妙招式间的细微破绽而稳住脚步,开始一寸一寸收复失地。      黑漆漆的院子里,没有激昂的呼喝打斗之声,只有人影倏忽闪动,掌风疾掠轻响。      荣越很久没有这种酣畅恣意的感觉了,难得遇到一个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对手,令他越打越是挥洒自如。      两人顷刻间交手了五十余个回合,荣越蓦然翻掌为锁,出奇不意地扼住了对方的咽喉,左手则钳住其手腕将人反扣在胸前,带着几分醉意在那人耳边不紧不慢道:“哪来的蟊贼,大半夜地竟敢偷袭你荣大爷?”      那人似乎被荣越喷出来的酒气醺到了,挣扎着偏头避开他近在咫尺的脸,低声斥道:“姓荣的王八蛋你放手!喝这么多酒臭死了!”      这声音十分耳熟,荣越听了便是一惊,不会吧,他刚才居然打败了那个人?当下松了手,绕到那人对面。      此时半个月亮恰好从云层背后漏出来,照亮了苏子玉因为羞怒而涨得通红的脸,虽已年近而立,相貌神情看上去倒与六年前一般无二。      荣越忍不住带着一雪前耻的快意调侃道:“半夜三更的,苏大教头不睡觉,有什么事要指教小弟的么?”      苏子玉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敢问荣大总管这身本事是跟谁学来的?”      荣越伸出一指煞有介事地摇了摇,“佛曰,不可说。”      苏子玉恼极,恨声道:“不说就算了,谁稀罕!”说罢拂袖便走。      “哎,等等!”荣越伸手便拉。      不想这一下用力过大,苏子玉被拽得一个趔趄向后栽倒,荣越赶忙伸手去扶。      一倒一扶间,荣越的嘴唇无意间在苏子玉脸侧轻擦而过。      荣越愣了一下,跟着赶紧放了手,不无尴尬道:“对不住,今晚喝多了酒,刚才手上有些失了轻重,苏大教头千万别放在心上。”      苏子玉面上绯红一片,难得现出忸怩之态来,微抬轻颤的睫毛斜觑了他一眼。      清浅的月光勾勒出荣越深刻分明的轮廓与俊朗英挺的眉目,不复数年前少年的青涩与浅薄,透着难以言喻的成熟魅力,令人望之心折。      苏子玉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中了邪一般仰起头来闭上眼睛,细长上挑的眼角划出一抹与平日的清高截然不同的媚色。      荣越在情事上虽无多少阅历,见此架势也明白了几分,当下雷劈一般怔在当场,浑浑噩噩地看着苏子玉的脸在眼前一寸一寸放大。      ……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朱小肥坐在自己二十岁的成年寿宴上左一杯右一杯地喝着晚辈们敬的酒,尽管这些晚辈中有不少人的年纪都足够当他爹的了。      朱小肥本就酒量低微,这么一杯一杯地喝下来,寿宴才进行到一半,便指着又来敬酒的一个四十岁的侄子一脸困惑道:“贤侄,你,你怎么长了两,两个脑袋?”      那贤侄目瞪口呆,朱万年哈哈大笑,被杨玉真狠狠剜一眼,又立即咳了一声恢复正经之色。      朱四奶吩咐了一句,便有两名下人上来将醉眼迷离的朱小肥架起来送回房。      朱小肥第一次醉酒,颇有些不好受,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直到一双手忽然探到颈间开始灵巧地为他解衣,朱小肥才悠悠清醒了两分。      很多年了,朱小肥的日常生活都是自理,穿脱衣这等事从不假手于人,于是还未睁眼便抓住胸前摸索的手,迷迷糊糊问:“谁?”      那人吓得手一抖,继而怯怯道:“奴婢如月,特来侍奉小肥少爷就寝。”      “荣越?!”朱小肥闻言一惊,蓦然瞪大双眼坐了起来。      哪有什么荣越,跪在床前被他抓着手的人分明是个小丫头,约摸十四五岁,娇憨俏丽,我见犹怜。      朱小肥怔了半晌,颓然松了手,闭上眼睛重新倒回床上。      “小肥少爷?”如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见朱小肥没有反应,便大着胆子站起身,轻轻伏在朱小肥身上。      朱小肥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却仍旧不发一言。      如月心中略定,痴痴看了朱小肥片刻,旋即红唇轻启,缓缓低下头来。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艳福ˇ 最新更新:2011-11-07 12:03:59   南冿城。朱武分馆后院。      苏大教头闭着眼,仰起头,慢慢向动弹不得好似案板上待宰的肉一般的荣大总管靠近。      眼看四唇便要相接,荣越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与一双亮晶晶的小眼,当下一个激灵彻底清醒,闪电般退开一大步,沉声道:“抱歉,小弟不好这一口。”      被荣越毫不客气地干脆拒绝,苏子玉瞬间便从鬼使神差的荡漾中醒过神来,羞恼之下,第一次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呸,你以为苏爷我就好你小子这一口么?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了!”      荣越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讪讪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小弟明日要跟着二公子回北安城了。”      苏子玉眼角隐隐有一抹红,咬牙切齿道:“求之不得!滚了以后就别再回来了!”说罢运起轻功转身就跑,转眼没了踪影。      荣越抚额苦笑,莫明其妙被一个男人投怀送抱,真是太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了,这种“艳福”他可消受不起。若不是某个小胖子的“倩影”适时从脑子里跳出来解救了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惊悚的事情呢。      唔,明日便要起程北上,一个月后便可见到某人了。      六年不见,小胖子现在是更胖了还是瘦下来了,又长高了多少?      荣越忽然间对这趟重返朱家本宅之行无比期待。      ……      北安城。朱家本宅玉暖阁。      如月伸出粉嫩的小舌小猫一般在朱小肥的脸上舔了两下,朱小肥微微蹙了眉,暗自忍耐。      等小丫头转移阵地,打算将柔软的红唇朝朱小肥的嘴唇靠拢时,朱小肥终于抬起手来将她轻轻推开,“你走吧。”      如月闻言失色,诚惶诚恐道:“小肥少爷不喜欢奴婢这样伺候么?那奴婢换,换别的……”      朱小肥扶着胀痛的额角叹道:“不必了。你说实话,为什么要上我的床?是我娘逼你来的?”      “是……恩,也不是……”如月点头又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婢喜,喜欢小肥少爷。”说着晕生双颊,俏丽的脸庞犹如粉桃初绽。      朱小肥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旋即脸上现出茫然之色,“什么是喜欢呢?你又为什么喜欢我?”      小丫头咬了咬唇,带着几分天真扭扭捏捏道:“因为,因为小肥少爷很可爱啊,对每一个下人又很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小肥少爷,奴婢,奴婢也……”      被一个小了自己四五岁的小丫头说可爱,朱小肥还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片刻后喃喃自语道:“这样就会被人喜欢么?那我对他也很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总是对我凶巴巴的,还骗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如月不明所以,“小肥少爷说的是谁?哪个人这么坏,竟然不喜欢你还骗了你?”      朱小肥出神了片刻才道:“没有谁,我乱说的。”接着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你下去吧,不用伺候我了。如果我娘问起,就说我有中意的人了。”      如月讶然,心里无比失望,差一点哭出来,然而女人八卦的天性压倒了一切,忍不住问道:“那小肥少爷的意中人是谁?”      朱小肥随口敷衍:“是武林第一美女。”      他可不知道武林第一美女是圆是扁,是胖是瘦,不过,要赶走如月必须得给他娘一个交待,他也不想小丫头为难。如果非得中意一个人,喜欢美女总是没错的吧?      如月小丫头同样不知道谁是武林第一美女,但见朱小肥再次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便不敢继续追问,只得揣着满肚子的好奇出去了。      猫在门外窗根下刚好听到屋里最后几句对话的朱万年与朱四奶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如释重负的狂喜之色,太好了,宝贝儿子长到二十岁终于开窍了!现如今的武林第一美女,不就是曲风柔那小姑娘么,难怪咱家小肥这几年没看上任何一个姑娘,原来眼光这么高!眼看下个月就是武林大会了,谁都可以不来,曲家的小姑娘可不能不来,这可是关系到宝贝儿子终身幸福的大事啊!      ……      九月初九,天气晴好,荣越在苏子玉貌似淡定实则哀怨的注视下登上马车,随同朱之仁夫妇启程北上。      此番北上,荣越的心情与六年前南下时不可同日而语,六年前的沉重伤感全部消散一空,化作意兴飞扬与带着几分迫切与期待的轻快。      离南津城愈远,离北安城愈近,荣越心里便愈是有些躁动不平。      行程过半时,一日中午停车到路边饭馆打尖休息时,荣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二公子,这几年老爷和夫人们,还有其他公子小姐们,都还好吧?”      朱二公子回去的次数虽然不多,但荣越知道他每三个月必与家中通一回书信,只是以往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他从未打听过某人的消息罢了。      朱之仁瞥他一眼,淡淡道:“都好,难得你有这份心,还记挂着他们。”      荣越老脸一热,咳了一声,讪笑道:“那是自然,老爷夫人们和公子小姐们对我一向关照,我一向都很记挂他们的。”      朱之仁似笑非笑,不置可否,旋即目视前方,端杯品茶。      荣越见状便知朱二公子无意与自己多废口舌,只得识趣而郁闷地退到一边。      马车继续北上。      十月初八,时隔六年后,荣越终于再次踏上北安城的土地。马车驶入城门时,荣越的心跳也快了两分。      比起六年前,北安城更为繁华,处处彰显名城的大气与宏伟。 而由于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北安城里更是熙熙攘攘人流涌动,多出了许多江湖人士,或三五成群,或孤身一人,或背负大刀,或腰悬宝剑,或道袍飘飘,或劲装结束,看得人眼花缭乱。此时哪怕是街边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都无人敢小觑,谁知道那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帮的某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荣越十六岁前虽也在朱家本宅呆了六年,每日近距离瞻仰朱家一大票高手,却还从未有资格跟着高手们出门去参加武林大会。如今传说中最顶级的武林盛事就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召开了,尽管荣越在江湖上连个真空都算不上,却仍旧止不住亢奋的心情。      与此同时,他又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微妙感觉,即将要与某人重逢了,到时会是怎样的光景?小胖子会不会像当年一样没出息地泪流满面欣喜若狂,扑上来抱着自己不停地唤“荣越荣越”?      荣越想得出神,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由于街上人太多,朱家的车队不得不放慢行进速度,以免刮蹭到无辜的路人。      距离朱家本宅还有两个街口时,已然退化成牛车的马车队停了下来,前面传来马车夫嘀嘀咕咕的抱怨,“娘的,这堵得跟便秘似的,午饭什么时候才吃得上啊,饿死老子了。”      荣越从旖旎的遐思中醒过来,不由囧囧有神,大哥您胃口还真好。      侧头从卷起的车帘往外一看,前面的十字路口果然堵得水泄不通,四方来客与大小车辆麻花似的挤作一团,正中间两个脾气暴躁的壮汉为谁踩了谁一脚、谁应该赔礼道歉而吵得不可开交互不相让,比赛似地问候对方的女性亲属。北安城的闲汉也聚在街边看热闹,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唯恐天下不乱。      荣越皱了眉,心里也跟着焦躁起来。      这时,与朱家车队成犄角之势的西路上慢悠悠走过两匹高头大马,荣越坐在第一辆马车里,视线不由自主被引了过去。      那是两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马,马上两位年轻骑手的英姿更是引人侧目。      当先一人年纪稍长,大概二十五上下,修眉凤目鼻直唇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大冬天的摇着一把洒金折扇,唇角一勾风月无边,惹得街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集体两眼发直捧着心口尖叫不止,本就拥护的路口一时间更是乱成了菜市场。      稍微落后的一人约摸十七八岁年纪,玉冠束发,腰悬宝剑,身着鹅黄丝袍,外披紫貂轻裘,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神飞,端的是个令人惊艳的翩翩如玉美少侠。只是少侠此时对糟糕的路况显得有些不满,两道斜飞入鬓的柳眉不耐地微微蹙起。美人轻顰最惹人怜,围观路人看得心疼不已,恨不能伸手为他抚平眉间的浅痕。      青衣小帽作普通小厮打扮的荣越心里醉溜溜地鄙视,这两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名门大派的公子哥儿,打扮得如此骚包是准备登台唱戏么?那恭喜二位,你们赢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重逢ˇ 最新更新:2011-11-08 12:00:00   荣越耳力极好,距离那两位相貌穿戴都格外出众的公子哥儿又比较近,因此虽然四下里一片喧闹,仍是听到了两人刻意压低了的交谈声。      “哥哥,过不去,怎么办?”      “哥哥也没办法啊,再等等看吧。”      “那两个莽汉不会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如此粗鄙不堪,朱家怎么会请这种人呢?”      “我的大小姐,你当江湖草莽个个都像你哥哥我一样斯文优雅么?不可能嘛。再说,就算朱家不请,也挡不住某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非要来掺一脚啊……”      荣越听得眼角直抽,说到自我感觉良好,有谁比得上这位大冬天还摇扇子的骚包公子哥啊!      慢,大小姐?荣越定睛一瞧,那位佩着宝剑的翩翩少侠白皙优美的脖颈上并无突出的喉结,说话的声音也是宛转娇脆似乳燕初啼,当下心中恍然,难怪他刚才觉得这位少侠比苏子玉还要像女人,原来果然是个雌的!      正自感叹间,“笃笃笃”,车壁突然被人敲响,荣越转头一瞧,是二少奶奶身边的美貌大丫头锦画。      荣越拗出一个自认为潇洒英俊的造型,“锦画姐姐有何吩咐?”      可惜锦画姐姐心思全不在荣小厮身上,一边跟他说话,一边眼睛还一个劲儿地瞄着那边骑着白马的两位俊美清贵的公子哥,漫不经心道:“再这么堵下去天黑都进不了家门,二少奶奶让你赶紧去前面把路疏通一下。”说着一脸花痴状一步三回头地返回后面的马车。      “……”      荣越无语,让荣爷我通路,当我是轧路机么?!(那个时候自然是没有轧路机这种神器存在的,某青只是代替被人无视而悲愤莫名的荣小厮吐槽罢了~)      再说了,那种华而不实的公子哥有什么好的,那才是真的中看不中用!      没办法,二少奶奶下了指示,荣越再不满也只能认命下了马车,心里安慰自己这叫能者多劳,关键时候还得看荣爷我的本事。      好不容易挤进路口密密麻麻的人群里,荣越挽起袖子,正准备暴力执法,将那两名堵在路中间对骂不止的两名壮汉一脚一个踹到路边水沟里去,忽听外围有人叫道:“瞧一瞧啊看一看,正宗朱武心法秘籍大派送啦,大家快来抢啊!”      荣越听得一惊,与场中上百号人同时齐刷刷转头,连那两个骂人不过瘾打算上演全武行的壮汉也止了动作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少年怀里抱着一撂书,手上还举着一本扬了扬,旋即转身就往旁边一条岔道上跑,一边跑一边叫:“一共二十本,数量有限,童叟无欺,欲得从速,晚了就没了哦!”      无数双眼睛看得清楚,少年手上那本小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印着“朱武”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那少年身材微丰,个头不算高,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胖脸,唇红齿白,一双小眼黑白分明异常灵动,动作也颇为敏捷灵活,眨眼间就跑得远了。      荣越没注意少年长什么模样,只被他手里的那本小册子吸引了全部心神,眼珠子都差点脱眶,不是吧,朱武心法什么时候像大白菜一样不值钱了,一发就是二十本!他当年可是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血流满面才向朱二公子求到的啊啊啊!      少年一跑,纷纷攘攘的路口静了一瞬,站在外围的一名肩扛大刀的汉子率先耐不住寂寞,拔腿就去追。      一石激起千层浪,路口余下上百人,无论是被堵的江湖人士还是街边看热闹的闲汉,紧跟着同时行动了,争先恐后地追了上去,原本拥堵的路面霎时间变得空空落落。      大伙儿对少年宣称的正宗朱武心法秘籍的真实性不是没有怀疑,可是少年的模样太可爱,乌溜溜的眼睛不染半点杂质,让人觉得如果怀疑他的说法就会良心不安,就像欺负一个纯洁善良的孩子一样,因此大部分人心一软就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对于少部分铁石心肠的人而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若那些书是假的倒也罢了,若是真的,要是得了一本,岂非可以像朱家人那样练成江湖顶尖高手!因此众人一窝蜂地去追落跑的少年,唯恐迟了一步那二十本秘籍就花落别家了。      骑着白马的兄妹俩——大家肯定猜到了,就是武林第一美女曲风柔与哥哥曲风劲——也同样动容,曲风柔有些迟疑道:“哥哥,我们要不要也去追?”      曲风劲虽然有些心痒难耐,但却摇着扇子故作镇定道:“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我们曲家人怎么能做,而且曲家的内功心法也不一定就比朱家的差。再说了,曲朱两家是世交,我们现在去登门拜访,朱老盟主说不定会亲手送我们一本心法。”      曲风柔听得眼中一亮,“不错,哥哥真聪明!”      曲风劲得意地哗哗摇扇,“那是自然。”      荣越听得羡慕嫉妒恨,正想返回马车向朱二公子讨还公道,却瞥见先前跑得没影的少年突然又从一条小巷里钻了出来,额上挂着亮晶晶的汗水,红扑扑的小圆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空着两手直直地向自己跑来。      本欲骑马弛往朱家的曲氏兄妹见到少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猜测。      曲风柔:“那小胖子是谁?怎么会有朱家的心法秘籍?该不会是骗子吧?”      曲风劲:“看上去好象有点眼熟……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我们跟父亲一起去朱家拜访朱老盟主,见到的那个小胖子?”      曲风柔:“那么小的事情,我哪里记得住。咦,哥哥,你不会说这个小胖子是朱家的人吧?据我所知,朱家的小胖子只有一个……”      曲风劲:“如果哥哥所料不错,多半就是他了。啧,小胖子当年不是蠢得像头猪么,怎么现在变聪明了,而且,好象比小时候长得要可爱一点了嘛……”说着凤眼微眯,兴味莫名。      此时曲氏兄妹说了些什么,荣越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脑中一片空白,整个喧嚣的世界在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少年跑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每跑近一步,他的心就咚地狂跳一下,为什么他觉得他十分眼熟?眼熟到,少年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坎上,让他的心脏都快负荷不了这种剧烈的撞击了。      与六年前相比,朱小肥的变化其实并不算大,只是稍稍长高了一点,也瘦了一些,不再是儿时似的圆滚滚的胖成球,但也没有暴瘦成猴,身材介于两者之间,有着绝不臃肿的小小圆润,脸上也仍是有点肉乎乎的,因此相貌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二十岁的人看上去像十六七岁的少年,虽与长身玉立丰神俊秀之类不沾边,却能用珠圆玉润粉妆玉琢来形容,颇有他娘杨玉真的神韵,犹如年画里菩萨座前的仙童一般。      朱小肥越跑越近了,近到荣越伸手就可触到他圆圆的脸蛋上若隐若现的酒窝时,朱小肥却一阵风般轻快地与他擦肩而过,直奔着朱家马车而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荣越一个,仿佛他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路人。      荣越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下意识转身一把抓住朱小肥的手腕,当年叫得最顺口的称呼脱口而出:“小胖子!”      朱小肥被荣越拉得一个不稳撞进他怀里,荣越尚来不及感受带着温香的柔软,朱小肥就马上退一步站开,嫌恶地将荣越的手用力甩掉,淡漠道:“我不叫小胖子,我叫朱之信。”说罢转头继续向前跑。      一道道惊雷在耳边接连炸响,荣越石化当场。      他甩他的手他甩他的手他甩他的手!!!他说自己叫朱之信他说自己叫朱之信他说自己叫朱之信!!!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当年整天跟着自己的屁股后面转一声一声不停地甜甜唤他“荣越荣越”、如果自己不理他就会扁了嘴两眼泪汪汪、自己一给他个好脸就会笑逐颜开欢呼着扑上来的小胖子哪里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的相貌变化太大了,以致朱小肥认不出来了?他承认自己的确比六年前更英俊更有魅力了,那么朱小肥不是更应该对着他流口水赞美他“荣越你真好看”么,怎么能把他当作空气无视呢?      又或者,朱小肥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生了一场大病,失忆了,不记得自己了?      请原谅荣越进行这么狗血俗烂的猜测,实在是刚才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承受能力了。      虽然荣越也曾经想过,时隔六年,或许朱小肥把他这个人给渐渐遗忘了,但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这一可能。他宁愿朱小肥是因为出了意外记忆遭到损伤才不记得自己,也宁愿朱小肥一见面就用仇恨地目光怒视他,质问他为何离开这么多年才回来,而不希望朱小肥只是简单地把他给忘了,仿佛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一般。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颠覆ˇ 最新更新:2011-11-09 12:00:00   朱小肥径直跑向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脸上挂着温和微笑的朱之仁,欢呼一声扑进他的怀里,“二哥你回来啦!小肥好想你!”      朱之仁将他抱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二哥也想小肥,两年不见,小肥又长高一些了。不过,刚才你玩的什么把戏?骗人可不是好孩子啊,当心等下回家爹打你屁股。”      朱小肥从他怀中出来,扬着脸一本正经道:“二哥,你说错了三件事,第一,我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第二,我没有骗他们,那二十本书的确是咱们朱武的内功心法,只不过是初级入门的,每个朱家人都要学的——呃,除了我自己以外。第三,我拿那二十本书出来派送是经过爹同意的,后天就要开武林大会了,爹说这些入门心法就算咱们朱家召开大会附送给大家的赠品了,所以爹不会打我屁股。”说着从怀里掏出先前他招揽眼球的小册子,翻了几页给朱之仁看。      荣越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那本小册子的确是朱武心法的入门篇,就连他自己当年也跟着朱长青学过,而不是朱之仁给他的那本精深了几十倍的高级篇。      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小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居然想得出这种鬼点子来忽悠人,这还是那个天真单纯到有些傻乎乎的朱小肥么?不过六年时间,一个人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外表看来朱小肥还是那个朱小肥,荣越看着觉得亲切而熟悉,可现在小胖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处处有别于自己对他根深蒂固的印象,让荣越又有种颠覆了的陌生感。      一刹那间,荣越心中升起物事人非的沧桑幽怨。      而一旁的曲氏兄妹则在心中暗道侥幸,还好先前没象那帮人一样去追朱小肥,否则这人可丢大了。      “还有,”朱小肥歪头一笑,神情间掩饰不住地小小得意,“那些人刚才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如果我不用这种方法把他们引开,二哥你只怕天黑都进不了家门了,所以,二哥是不是还得感谢小肥?”      一向持重内敛的朱二公子听了哈哈大笑,抬手又摸摸朱小肥的头,满含宠溺道:“好好好,二哥感谢你!小肥真的长大了,这么聪明能干,真让人刮目相看。二哥这次回来带了许多南边的特产,等下回了家让你第一个挑,作为二哥的谢礼,如何?”      朱小肥伸手抱住朱之仁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好啊,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回家吧,爹和大伙儿都等着给你和二嫂接风洗尘呢。”      如今的朱小肥仍会开口闭口说些甜言蜜语,只是再不会把喜欢一词随便挂在嘴边。      曲氏兄妹听到此处连忙牵着马走上前来,朝朱之仁齐齐下拜:“晚辈曲风劲(曲风柔)拜见朱二世伯。”      朱之仁若有所思地看了曲风柔一眼,旋即抬手虚扶一下,“不必多礼,上次见到两位贤侄还是十多年前,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还都出落得如此龙凤之姿,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曲风劲直起身,一扫先前的风流之态,尽显世家子弟风范,优雅而得体地答道:“世伯谬赞了,小侄不敢当。世伯是刚从南津朱武分馆回来的吧,小侄正要去贵府拜望朱老前辈与各位世伯,不期在这里先与世伯遇上了。”      朱之仁笑道:“的确是巧了。令尊呢,没与你们俩一道同来吗?”      曲风劲侃侃做答:“小侄出门那日爹正好要处理族中一件紧急纠纷,所以没能与我们一同启程,不过最迟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朱之仁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对话期间,朱小肥一直睁大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与二哥似乎十分熟稔的曲氏俩“兄弟”,隐隐觉得自己好象曾经听过两人的名字。而曲风柔被朱小肥无遮无拦纯粹得好似能透视一般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趁朱之仁不注意,偷偷瞪了朱小肥一眼。      换作一般人,收到这种白眼也就明白对方的不满了,态度便会收敛一下,但朱小肥却是一愣,诧异道:“风柔贤侄,你为什么要瞪我?”      曲氏兄妹的爹与朱之仁同龄同辈,而朱小肥是朱之仁的弟弟,因此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比曲氏兄妹高了一辈,而且他自己也有一大堆年龄大过自己的侄儿外甥,所以现在这一声贤侄也叫得格外自然。      然而,在曲氏兄妹听来就别扭无比了,脑门上齐齐挂下一排黑线。尤其是曲风柔,更是懊恼到极点,这叫她如何回答?      由于曲大小姐太过美貌,往日出门没少受登徒子的调戏,因此这趟出来特地女扮男装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朱小肥这句话虽然问得一本正经,听着反而倒像是不正经的,因此被刺激得不轻。若不是顾虑朱之仁在场,曲大小姐说不定会当场拔出剑来向出言轻薄的朱小肥砍上几下以泄心头之愤。      曲风劲虽然也很囧囧有神,但也不得不出来帮自家妹妹说话,“那个,小肥……世叔,你误会了,风柔没有瞪你,只是向你打个招呼罢了。我们俩十三年前曾随父亲去贵府拜访过令尊,还与世叔一起放过风筝,不知世叔是否还记得。”      十三年前,朱小肥七岁,曲风柔五岁,曲风劲十二岁,三人的确在朱家的花园里一起放过风筝。那风筝还是朱之仁亲手做的,朱小肥很是喜欢。      曲风柔倒罢了,当时年纪还小,玩什么都可以,半大不小的曲风劲却是被自己父亲逼着陪朱小肥这个人人当成宝的小屁孩儿玩的,面上还不能显出半点不耐和不满,心里自然憋了一肚子气。曲大公子在家时也是人人捧在手里的娇骄大少爷,什么时候纡尊降贵给别人当过陪衬啊,于是越看小胖子就越觉得他傻头傻脑笨手笨脚地惹人厌,后来便偷偷把风筝踩个稀巴烂丢进一个假山洞里。      第二天风筝残骸被朱家下人发现捡出来,但却查不出谁是真凶,朱小肥颇为伤心,一天都提不起精神来玩,曲大公子便落得了一天轻松,同时暗自得意了一天。      咳,当然了,谁都有少不更事的时候,这种有损自己光辉形象的事曲大公子现在自然是不会向朱小肥提起的了。      朱小肥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俩个啊!不过,风劲贤侄,我记得当时你是带着妹妹来的,怎么现在突然变成了弟弟?”      曲风劲年纪比朱小肥还要大五岁,一听这声贤侄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小胖子,你肯定是故意的吧?想占本公子的便宜!哼,刚才还觉得你有一点可爱的,现在本公子收回这句话!      曲风柔则几乎风中凌乱了,抢在哥哥前面磨着银牙道:“小肥世叔,我就是那个妹妹,为了方便出行才女扮男装的,谢谢!”      朱小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刚才看着有点别扭,觉得你长得像女人一样秀气呢。”      曲风柔一颗玲珑水晶少女心登时碎了一地,她的确是女人不假,可是这句话怎么听着就这么让人想杀人呢?她一直觉得自己男装和大哥一样英俊潇洒啊!      朱之仁看得暗自好笑,面上仍做肃然状,适时出来打圆场,“好了,闲话少说,趁现在路上人少赶紧走吧,省得再被堵了。”      曲氏兄妹虽有满腔愤懑,也不敢在朱二公子面前放肆,当下应了是后翻身上马。      被人无视冷落许久头上快要生蛛网的荣越赶忙趁机上前来,勾出一个自认为魅力无穷的迷人微笑,带着几分自己不想承认的讨好意味,怀着侥幸问:“小肥,你不认得我了么?”      朱小肥瞄他一眼,皱眉做思索状,片刻后不确定道:“你是荣越?”      “是啊,就是我!”荣越大喜过望,心中呐喊,小胖子,快,快点眼泪汪汪扑过来叫“荣越你终于回来了!”      朱小肥随意点了个头,“原来真是你,我说怎么有点眼熟,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快想不起来你长什么模样了。”      小胖子真地把自己给忘了……最不愿看到的残酷事实摆在眼前,令荣越一瞬间如堕深渊。      朱小肥刚要转身,又想起来什么似地回了头。      荣越心中生出一线希望,挣扎着爬到悬崖边。      朱小肥云淡风清道:“对了,以后你还是称我为小肥少爷吧,省得外人听了说我们朱家的下人没规矩。”      荣越终于绝望地摔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朱小肥上前再次抱住朱之仁的胳膊,亲亲热热道:“二哥,我们快点上车回家吧。”      “好。”朱之仁应道,意味深长地看了死无全尸的荣越一眼,与朱小肥携手登上马车。      荣越不知道自己后来是如何上的车,又是如何魂不守舍地回到朱家,只是心中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在南津六年,他得到了许多东西,似乎也失去了某些他曾经没放在心上、而今却觉得弥足珍贵的东西……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引狼ˇ 最新更新:2011-11-10 12:00:00   一路畅通无阻到达朱家本宅后,朱之仁夫妇与曲风劲和曲风柔两兄妹受到了朱家上下一致的热烈欢迎。      许多人是听说来了两位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少侠而兴冲冲跑来瞻仰的,等见到两位少侠的真实面目后,朱家人不分男女老少集体发起花痴,毫不吝惜地送上一箩筐一箩筐让人肉麻牙酸的溢美之词。      曲氏兄妹对自己造成的轰动效应早就习以为常了,当下波澜不兴优雅从容地将朱家人的赞美和吹捧全部笑纳。曲风柔仍着男装,暂时也不向不明真相的一般群众揭破自己的性别,听着人夸赞自己玉树临风与哥哥一般俊美,先前被朱小肥打击的自信心总算又恢复了。      只有荣越最凄凉,要么无人问津,要么被人认出来后大惊小怪地打趣一句,“哟,这不是荣越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小子居然还活着啊!”      荣越无语凝噎,只能蹲到墙角画圈圈,眼神却还控制不住地不停追逐某个圆润而灵活的身影。可惜那人对他的存在始终视若无睹,只是在朱之仁简略讲述了先前大街上发生的事后,又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将他是如何用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解救二哥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的具体经过详细复述一遍。      由于武林大会是三年一次的顶级盛会,又有几十年未曾在朱家召开,因此朱家五位外嫁的小姐与各自夫婿这次也都赶来助威,朱家的主子们便难得到齐了,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朱小肥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逗得一大家子人一起开怀大笑,除了他娘以外的三位夫人与五位小姐更是轮流把朱小肥抓在手里伸展魔掌好好地爱抚了一番他的小胖脸。朱小肥不堪蹂躏,又反抗不得,只能唉呦唉呦直叫唤。      荣越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曾几何时,小胖子也是这般任他搓扁揉圆而不敢有半点异议的,而如今……唉,往事不堪回首,无语泪空流啊。      这当儿,曲风劲又应邀侃侃而谈曲氏所在地青溪城的风物人情,曲大公子俊美无俦的容颜与斯文优雅的谈吐再次令无数人倾倒,而曲风柔则被朱小肥的娘杨玉真拉到一边讲体己话去了。      朱四奶初时见到男装的曲大小姐时先是愣了一下,但朱四奶是谁啊,生就一双火眼金睛,马上就辨出雌雄来,跟着握住小姑娘的手不放,一边两眼放光地上下打量一边慈爱地嘘寒问暖,一会儿问“风柔啊,今年是不是十八岁啦”,一会儿可惜,“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好好的怎么打扮成小子模样呢,真是太浪费了”,一会儿又循循诱导,“啧啧,瞧瞧这双小手,又白又细像葱一样。不过手心里有点粗糙哦,姑娘家还是少舞刀弄剑的好,皮光肉滑的以后夫君才会喜欢哦……”      曲大小姐受宠若惊之余更有点羞不可抑加毛骨悚然,玉白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别的倒也罢了,夫君什么的,您究竟是武林盟主的夫人,还是保媒拉奷的媒婆?要不要说得这么赤/裸直白啊,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再说了,她曲风柔是武林第一美女,哪个男人看到她不神魂颠倒,还敢嫌弃她手心粗糙?姑娘我一剑砍了他!      朱四奶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热情过度吓到了曲大小姐,又招手连声叫道:“小肥小肥,快到娘这儿来!”      朱小肥听到他娘召唤便走过来问:“娘,叫我什么事?”      朱四奶笑眯眯地嗔怪道:“小肥,风柔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怎么不陪她多说说话。”      她瞧得清楚,宝贝儿子进门后就没有怎么理会过曲风柔,让她心中暗自纳闷,儿子啊,你不是喜欢武林第一美女么,现在人都站你跟前了,怎么反应这么平淡?还是说,小肥你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与梦中情人亲近?对,一定是这样!我可怜的儿,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臊,哪像你爹那个老不修,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万花丛中打滚几年了!      既然宝贝儿子脸皮薄,杨玉真这个当娘的就不得不从中牵线搭桥了。      朱小肥没什么与同龄少女打交道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便略为尴尬地朝曲风柔笑笑。      曲风柔对先前的事还怀恨在心,此时更不可能主动开口与朱小肥搭话,于是两人便大眼瞪小眼地干站着。      朱四奶一看这可不行,自己在场的话估计两个年轻人都会放不开,于是笑道:“要开饭了,娘去张罗一下,小肥你是主人,等下要好好招待风柔哦。”说罢轻快地退了开去,给朱小肥和曲风柔留下独处的二人世界,只临走前向朱小肥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儿子,不要大意地上吧!      很可惜,朱小肥没能领会他娘那个飞到抽筋的眼风的深刻内涵,又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便诚恳地向曲风柔请教:“风柔贤侄……女,你想聊些什么?”      曲风柔对朱小肥这种不伦不类的脱线称呼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虽然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仍然绽放出无懈可击完美无暇的淑女微笑,“随便,小肥世叔想说什么都可以。”      朱小肥只得没话找话:“今天天气不错哈。”      曲风柔含笑附和:“是啊,就是有点阴沉沉的。”      在屋子阴暗的角落里密切注意这边动静的荣越对朱四奶打的什么主意却是一目了然,而朱小肥的模样似乎表示他求之不得?荣越心里霎时打翻了四味瓶——苦辣咸酸混为一坛,唯独少了一味甜,小胖子不会有如此艳福吧,居然要泡武林第一美女?拜托,哥哥我比你大两岁,又这么高大威武,都还没操心终身大事,小胖子你着的哪门子急?!      幸好为朱二公子夫妇和曲氏兄妹接风洗尘的宴席很快就开了,将朱小肥和曲风柔从尴尬的冷场中解救出来。因为主子们太多,足足摆了三桌才坐下。      荣越自然是没资格沾边的,宴席一开便被宝刀不老的朱长贵一脚踢到偏院去和仆役们一起吃大锅饭了,临走前最后见到的便是饭桌上朱小肥一边坐着曲风柔一边坐着曲风劲,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的景象,看得他内伤不已,连饭都没吃两口。      武林大会后天便要召开,朱之仁带荣越回来本就是要他来帮忙的,因此饭后荣越便被朱长贵骡子一样赶着去做事了,一直到天黑忙得脚不沾地,因此这后半天别说没机会见到朱小肥,连水都没顾上喝两口。      好不容易忙到晚间终于闲下来要就寝时,荣越的双脚不听大脑指挥,自作主张把他带到了朱小肥的屋子外。      房门关着,里面亮着灯,但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荣越站了片刻,想敲门又没那个勇气,更不可能不请自入笑问一句“小胖子需要暖床否”,于是颓然地转身离开。      恰在这时,“吱哑”一声,门开了,荣越猛地回过身。      朱小肥从屋里走了出来,眉间微蹙,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抬起头来见到近在咫尺的荣越,霎时间愣住了。      朱小肥逆着光,荣越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觉得自己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容易让人想歪,好象他巴巴地送上门来要如何如何一样,便干笑着解释道:“我晚饭吃多了睡不着觉,便在园子里随便逛逛,不知怎么地就逛到这里来了。那什么,小肥……少爷也睡不着么?”      朱小肥顺势点头,“是啊,睡不着,所以想找个人聊聊。”      荣越的心一瞬间蹦到嗓子眼里,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小胖子终于幡然悔悟,要与他重修旧好了?      还来不及激动,朱小肥转过头,向花园里某个刚好晃过的人影随便招了下手:“那谁,过来一下。”      曲风劲正摇着折扇从花园里悠哉游哉地经过,见朱小肥招手叫自己,本不想理会,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辈分又高过自己,由不得他说不,只能不甘不愿地走过来。      朱小肥没料到自己随手一挥便招来曲大公子,当即又是一怔。      荣越的心瞬间扭曲了,小胖子,你不是吧,放着眼前的老熟人不聊,要找这个没见过几面的骚包公子哥聊?      到了近前,曲风劲勉为其难问:“小肥世叔,有什么事吗?”      事已至此,朱小肥也不想打退堂鼓,便硬着头皮道:“也没什么紧要事,不过白天听贤侄说起青溪城觉得很有意思,想多了解一些,不知贤侄现在是否有空愿意多讲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曲风劲能不识抬举地说“没空”吗?不能。所以他一边心里暗叫倒霉,一边在脸上展开恰如其分的迷人微笑,“当然,不胜荣幸。”      于是,小肥世叔便与风劲贤侄相视一笑携手进了屋,门跟着“呯”的一声关上了。      被砸了一鼻子灰的荣越呕血三升,小胖子,你够狠,新人迎进门,旧人丢过墙!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哥哥我陪你睡了六年,你居然如此忘恩负义始乱终弃!      呃,始乱终弃用在这里好象不大合适……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恶劣残暴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美人ˇ 最新更新:2011-11-11 12:00:00   如斗牛一般在门外喷了半天气后,荣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揣着一颗滴血不止的心脏回了自己在偏院的小屋。      虽然荣越一去六年,但他原来住的那间屋子一直空着没人住,而且里面的陈设和布置还和他走时一模一样,总算让他找回了一星半点熟悉的感觉。      不过,躺到床上荣越却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小胖子和曲风劲携手进屋的和谐画面。又忍不住进一步想,两人真的会聊什么见鬼的青溪城么?聊完之后又怎样呢?小胖子会不会又问“这么晚了,不知贤侄是否愿意留下来一起睡”,曲风劲会不会又答“当然,不胜荣幸”,然后两人再次携手上床,小胖子像以往和自己同床时一样抱着曲风劲睡觉,在曲姓绣花枕头上面又蹭又拱的?      荣越被自己不着边际的邪恶联想煞到了,几次都差点杀到朱小肥的屋里去“捉/奸”,但又不得不一次次咬牙忍耐下来。毕竟现在小胖子不认他了,他在朱家就什么都不是,敢去朱小肥屋里闹事,除非他是嫌命太长。      这一晚荣越彻夜辗转难眠,到天色微明时才抵受不住长途旅行的疲惫朦胧入睡,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小胖子,咱们走着瞧,哥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事实上是,朱小肥对什么青溪城完全没兴趣,任凭曲风劲讲得天花乱坠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很快困意袭来,没一会儿就用小胖手托着小胖脸靠在桌边头一点一点地钓起鱼来。      曲风劲素来都是被人伺候的,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现在迫于世叔的淫威不得已当一回讲解员,结果讲了半天口水都干了,也没人给倒一杯茶解解渴,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见朱小肥昏昏欲睡的模样更是气得肝疼,这小胖子把自己招来难道就是要找人哄他睡觉的么?真是岂有此理!      倏忽间,曲大公子再次想起年少时被迫陪玩的悲催过往,想不到十几年过去自己还要被小胖子奴役,当下心头歹念陡起,伸出罪恶的黑手袭向打着瞌睡懵然无知的朱小肥,在他圆润嫩滑的小胖脸上飞快地掐了一把,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小胖子,这下本公子看你还怎么睡!      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案后,曲风劲若无其事地纸扇轻摇,用优雅迷人的醇厚嗓音慢条斯理道:“青溪城的春天最是迷人,每逢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际……”(这一句请想象赵老湿,哈~)      朱小肥脸上被掐了一把,“嗷”地一声抬起头来,眼中泪汪汪地氤氲着一层迷离水雾,表情茫然而梦幻地看向曲风劲,很是委屈的模样。      见到朱小肥露出这个表情,曲风劲的心里不知怎地有点痒痒的,仿佛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似的。      朱小肥仍未从梦中清醒,只朦朦胧胧见到对面坐着一名男子,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恶劣浅笑,便可怜兮兮地扁着嘴道:“荣越,好疼……”      荣越?好象是昨天跟着朱二公子一同从南津回来的一名小厮吧?曲风劲顿觉无趣,先前令人愉悦的猫抓也变成了杂乱的狗刨,没好气道:“小肥世叔,你在做梦么?”      朱小肥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困惑道:“啊?做什么梦?我刚才睡着了?”      曲风劲悠然摇着折扇,“不然,小肥世叔以为呢?”      朱小肥浑然未觉自己刚才半梦半醒间说了些什么,只打了个哈欠不无歉疚道:“哦,对不住,贤侄的声音挺好听的,我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曲风劲本来还准备着如果朱小肥追究脸疼的原因,他就装糊涂,或者说是虫子咬的,不料竟听到这么一句赞美,当下心里舒坦多了,于是潇洒地撩起袍角站起身来,拱了下手道:“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小肥世叔休息了,今天暂且讲到这里,若世叔还想听,风劲改日再奉陪。”      朱小肥也不再跟他客套,说声“慢走不送”就把人给打发了。      出门后曲风劲还有点遗憾,小胖子的脸蛋儿肉乎乎滑溜溜,手感倒很是不错,可惜刚才没多掐两把……      而屋里的朱小肥上床之前忍不住摸了摸脸,痛感还有点鲜明,心中暗自纳闷,不会吧,做个梦也能这么逼真?      第二天早上,刚刚入睡没多久的荣越是顶着一对熊猫眼被朱长贵揪着耳朵从床上拖下来的。      才从偏院里从来没几步,便见有几名男仆呼啦啦往前院跑,荣越奇道:“一个个跑这么快,赶去投胎么?”      朱长贵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要投也是你这臭小子先投!”      “哎您老下手轻点!”荣越呲牙咧嘴,“不过,究竟出什么事了,武林大会今天开了?”      “臭小子睡糊涂了,武林大会明天才开,不过据说武林第一美女今天来了。”朱长贵说得轻描淡写,脚下步子却迈得大了一些,透出些许急切的意味。      原来是武林第一美女,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稀罕物呢。荣越暗道,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      他在南津摸爬滚打了六年,南津以及附近几省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得多了,什么江湖掌故武林逸事没听过,近两年自然也听过武林新晋第一美女的名头,知道是青溪曲家大小姐、当今武林泰斗之一曲连城的掌上名珠曲风柔。      昨天在街上遇到曲氏兄妹,起初不知道姓名,荣越也就没有太留意,只觉得那俩骚包公子哥的打扮和作派有点扎眼。后来得知那女扮男装的美少侠就是曲风柔,他也不觉得如何,因为当时全部心神都被六年不见的朱小肥占据了。      朱长贵瞟了荣越一眼,故作大度道:“臭小子,想去看第一美女就直说,你长贵叔又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      您是自己想去看,故意拿我打个幌子吧?果然男人好色起来是不分年龄的啊!不过看也白看,您这年纪都快能当人家爷爷的了……荣越心里腹诽,嘴上却笑嘻嘻应道:“长贵大叔您这么通情达理,小子感激不尽,咱们赶紧一起去瞧瞧吧!”      有美女不看白不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荣越也不例外。再说,到前院说不定能碰到某人呢!      于是,一老一少大步流星朝前院奔去。      一般下人没有任务或未得到主子召唤是不能轻易踏进前院的,但朱家主子对下人比较宽厚,在这方面管的并不算太严,因而此刻前院与偏院相连接的月洞门里塞满了逐美而来的仆役的脑袋,门边的围墙上也扒满了人,一个个鸭子般伸长了脖子张望,嘴边都挂着透明的可疑液体。      荣越仗着个子高身体壮,从人堆里挤出半个身子,便见前院的花园里影影绰绰站了不少人,都是朱家的女主子们,四位夫人五位小姐五位少奶奶以及一大堆朱家第三代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簇拥着中间一名身着浅紫衣裙的年轻女子。      少女身形窈窕曼妙,纤腰不盈一握,丰盈乌黑的长发在身后倾泻如瀑,单是一个背影,便叫人看了心旌摇曳生出无限遐想。      这时,朱四奶笑吟吟地上前说了一句什么,少女侧身向她回了一句话,双颊微红,似嗔似笑,唇边轻轻漾起两个浅浅梨涡。      北安城地处北方,时值十月,园子里已经有些萧条,不复往日的花团锦簇,只有一些常绿的松柏与素淡的秋菊点缀其间,而少女那回眸一笑好似一瞬间春回大地,风和日暖,渲染出一片姹紫嫣红。      “咚”的一声,扒在墙头偷窥的仆役中有那定力浅的,承受不住少女的绝丽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一个倒栽葱从墙头摔了下来。      荣越颇有点不以为然,那姑娘不就是换回女装的曲风柔么,昨天又不是没见过,长得是还不错,的确是美女,但至于看了就摔个大跟头么?太没出息了,朱家的小姐与媳妇们年轻时候与她相比估计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嘛。就说曲风柔那两个酒窝吧,的确是好看,但他怎么觉得某人的一个酒窝看着似乎更顺眼呢……      说某人某人到,朱小肥与曲风劲从园子另一边联袂而来,彼此有说有笑十分热络。      想起昨晚之事,荣越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若此刻也扒在墙头,说不准便因怒火攻心神经错乱而象刚才那位没出息的仁兄一样摔下墙头。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朱四奶一见儿子来了,连忙把人拖到曲风柔身前。      离得远,荣越耳力再好也听不到朱小肥说了什么,但小胖子突然间瞪大双眼一脸惊艳的表情却是再清楚也不过,几乎闪瞎他的狗眼。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挖坑(补全小尾巴)ˇ 最新更新:2011-11-12 13:10:10   荣越远远地望见朱小肥貌似十分诚恳地说了一句什么,曲大小姐显然听得十分受用,脸上绽放出矜持而又骄傲的如花笑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有十匹马在来回蹦跶,于是双脚不听使唤地朝园子里迈去。      然而右脚刚刚抬起,旁边突然闪来一堵宽厚的人墙,将荣越的去路牢牢封死。      中年发福的陈嫂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荣越的鼻子,中气十足地喝道:“前院花园,男仆与狗,不得入内!”      又朝门洞上下挤着看美女的一帮老少爷们发出一声狮吼,“再不去干活,每人扣三个月工钱!”      陈嫂一句话比圣旨还管用,包括朱长贵在内的一群老少爷们霎时间屁滚尿流跑了个干净。荣越还想反抗,被陈嫂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在屁股上,皮球一般踢出老远。      话说回来,见到恢复了女装的曲风柔后朱小肥的惊艳表情完全是自然流露,毕竟是武林公推的第一美女,若长成这样还要昧着良心说不美,那不是瞎子就是白痴。      朱小肥一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当下便诚恳地赞美了曲风柔一句,并没用多么华丽的词藻,仅仅是简单地一句“真没想到风柔侄女换回女装会这么漂亮”,就让曲大小姐这两日心头对他积压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然而,旁边的女人们一听这句话则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个个花枝乱颤。      朱小肥有些莫名其妙,他那句话哪里说错了?      杨玉真伸出玉指在宝贝儿子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嗔怪道:“什么侄女不侄女的,你也不过就比风柔大了两岁罢了,别学那些老头子们讲究什么辈分,那都是虚的,以后你和风柔就互相以小名称呼好了。还有风劲,比你还大五岁呢,也别再叫人家贤侄了,听到没有?”      曲风劲听到这里恨不得对杨玉真鞠一大躬,还是朱四夫人英明啊!      娘亲有命朱小肥怎能不听,当下从善如流道:“恩,风柔,风劲。”      曲风劲拱手一揖,笑得格外迷人,“小肥。”      曲风柔跟着也轻声叫了声“小肥”,虽然觉得有点别扭,但无论如何也比世叔什么的要强多了。      杨玉真拍手笑道:“这才像话嘛。对了,小肥,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杨玉真停了下来,故意卖个关子。      朱小肥果然起了好奇心,“娘,什么事?”      杨玉真笑得神秘兮兮意有所指,“风柔可是如今武林第一美女呢!”      朱小肥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电光般闪过一个月前对如月那小丫头随口说的一句敷衍之辞,不会吧,老天真的有成人之美,还是他娘法力无边,真的把武林第一美女派到他身边来了?      一见朱小肥的神情,杨玉真就知自己所料不错,昨天见到小肥面对男装打扮的曲风柔时的表现她就有些怀疑,原来她这个全天下最单纯可爱的宝贝儿子并不知道曲风柔就是武林第一美女啊。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要问了,朱四奶,您那全天下最单纯可爱的宝贝儿子既然连谁是武林第一美女都搞不清楚,又怎么会说出喜欢武林第一美女的话呢?      朱四奶若是听了肯定要送上白眼,不知道就不能喜欢么?想当年老娘还是江南第一美女呢,十八岁前也跟朱万年那老不修没见过,结果那老东西还不是慕名到了江南,见到她后登时惊为天人,然后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她骗,不是,娶到了手,小肥如今也这样分明就是得了他爹的真传(?)啊,对美女有着至高无上的品味和追求!      且说曲风柔见到朱小肥一脸震惊甚至于有些傻了眼的表情,以为自己的美貌与美名把他震住了,当下少女的虚荣骄傲之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面上不胜娇羞地嗔道:“四奶奶又来打趣风柔了,什么第一美女,风柔哪里当得起。”      朱四奶笑得一脸慈爱,“你当不起谁当得起?好了好了,四奶奶不打趣你了。小肥,今天天气不错,带风柔到园子里四处逛逛去。”      朱小肥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乖乖应个是,带着满心不情愿却又不能表露出来的曲风柔向花园另一侧走去。      曲风劲一人落了单,眼看着自己就要陷入下至十六上至六十的女人的包围圈中,就算曲大公子在万花丛中阅历得多了,见此阵仗头皮也禁不住阵阵发麻,忙不迭地脚底抹油道:“贵府的园子布置得独具匠心美不胜收,风劲也要失陪了,去各处逛逛欣赏一下。”      朱小肥正为要与曲风柔独处而犯愁,听到这么一句连忙回头招手:“风劲快来,我们一起逛。”      于是,二人世界变成三人同行,三个人一起舒了一口气。      三个年轻人走得远了些后,朱家女人们齐齐转向朱四奶,同时发出心领神会的微笑,瞬间达成了统一战线联盟,咱家小肥是天下第一可爱,风柔小姑娘是武林第一美女,曲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两人可谓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绝配啊!      朱家适龄的公子小姐人人都有好姻缘,个个幸福美满,就只剩下所有人的心头肉朱小肥一个人形单影只孤枕难眠了(朱小肥插嘴,谁说我孤枕难眠了,我一个人睡不知道多自在!朱家所有过来人一起摇头,小肥,撒谎不是好孩子哦~),这如何使得,小肥的亲事务必要列为朱家未来一年日程的头等大事!      这一天是十月初九,武林大会召开的前一日。下午曲氏兄妹的父亲曲连城到了,朱之仁率阖府子弟亲自出门迎接,自然又是另一番隆重热闹的光景。      曲连城已故的父亲曲千山年轻时曾与朱万年有八拜之谊,彼此惺惺相惜,即便曲千山因病已经故去多年,也不妨碍朱万年对曲家后人的提携与关照。曲连城自己在武学上也颇有造诣,不仅修得与朱之仁不相伯仲的精深武艺,成为当今武林为人景仰的几位武学大家之一,又虚怀若谷广交天下侠士,使得曲家逐渐发展成为江湖上仅次于朱家的名门大族。      曲朱两家数十年来交情甚笃,因此曲风劲与曲风柔可以堂而皇之地住进朱家,而不必像其他前来参加大会的江湖人士那样自己在城内另觅住处。此时父亲也来了,曲氏兄妹在朱家更是多了三分底气。      别人都欢喜大团圆了,对于荣越而言,这一天却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他又像骡子一样干了一天活。      百忙期间,荣越还被以朱长青为首的仆役护院们不断骚扰,一帮糙汉们拿出比女人还要八卦的劲头盘问他这几年在南津的见闻和经历。      荣越推拒不得,只能拣些在南津时打杂跑腿、不咸不淡的东西随便讲了一些。至于他因为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而向朱二公子磕头求来朱武高级内功心法,之后六年如何豁出命来修习,到现在功力大涨能将当初远胜自己的武师轻易制服,以及朱二公子私下赏他一分干股让他发了一千两银子的横财这等秘辛就隐去不提了。      男人们对荣越偷工减料的讲述听得很不过瘾,又对他六年前青衣小帽出去,六年后小帽青衣回来很是瞧不起,鄙视他这六年都活到狗身上了。      要在数年前,这种打击人的自尊心的挖苦之辞只怕能让荣越怄得几天睡不好觉,但现在的他今非昔比了,在南津六年,什么讥讽嘲笑没听过,相比起来这些实在是太小意思了,荣越已经练出了刀枪不入有如铠甲一般的厚脸皮,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夜里入睡前,荣越干了一件不大光彩的事,躲在园子里某棵树后偷偷摸摸窥视某间屋子,看着某人独自一人进了屋,屋里亮起灯,过了两刻钟灯熄了,又过了两刻钟,再无别的动静,他才安心回了自己的屋。      十月初十,万众瞩目的武林大会终于召开了,朱家本宅旌旗招展锣鼓宣天,大开中门广迎天下武林豪杰。自辰时开始,应邀出席大会的江湖人士便鱼贯进入朱家本宅。      已经八十高龄的朱万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不见半点苍老之态,作为执掌武林事务多年的武林盟主与年高德韶的前辈高人,朱万年无需与来宾寒暄客套,只需端坐虎皮椅上接受所有后学晚辈们的拜谒与问候便可,尽显一代宗师的大家风范。      朱家宽广的演武场上搭起了一座三丈高台,左右两侧分别悬挂大红条幅,上书“以武会友,光耀武道”,台下的大红地毯一直铺到朱家大门口。      荣越的任务依旧是打杂跑腿,在门口核查来宾持有的英雄帖验明正身,将之延请到相应席位就座,为各位武林豪杰端茶倒水递毛巾,以最快的速度最优的服务为豪杰们排忧解难……      这些琐碎事六年前的荣越定会嗤之以鼻,六年后人还是那个人,小厮也还是小厮,但此番做起来却比几十年资历的老仆还要妥帖稳当,看得一些人惊诧不已,百忙之中抽空调侃他,六年不见真当刮目相看,荣爷也有脚踏实地放下身段做事的一天啊。荣爷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宽宏大度地一笑置之。      只是有一回荣越给某位性子粗疏的大侠倒茶时,对方端起杯子一不留神把茶水洒到自己身上反而责怪荣越毛手毛脚,而荣越不但不恼反而若无其事地道了歉并拿了干布巾替对方拭去水渍时,朱小肥在不远处呆呆地看了半晌。      荣越给那位大侠重新添了茶水后便又提着水壶赶着给下一位来宾倒茶,转身之际无意间对上朱小肥穿过一片嘈杂喧嚣投过来的目光,先前脸上的淡定与从容瞬间龟裂了一角,手上跟着一抖,壶里茶水便洒到了自己的手上。      荣越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朱小肥以与体形不相称的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冲了过来。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品茶ˇ 最新更新:2011-11-13 12:00:00   朱小肥一把抓起荣越的左手,急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      荣越哪里答得出来,只是本能地反握住那双温热柔软的小胖手,贪婪地看着朱小肥的小胖脸,目不转睛。回来已有三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朱小肥。      不,确切地说,这是时隔六年后他再一次真真切切触摸到朱小肥。      啊啊啊,小胖子还是在乎他的!一看自己被水烫了就心疼了!其实因为天冷壶里的水并不那么热了就算是刚烧沸的开水淋到他手上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没关系小胖子不知道!难怪三十六计里面有苦肉计呢老祖宗真是太聪明了!小胖子的手还是那么软那么嫩跟六年前一样啊啊啊!!!      荣越内心欢呼雀跃着,朱小肥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手被捏得生痛,手指都快断了,抬起头来,便对上那人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眸子,没有半点被烫的痛苦之色,只闪烁着某种令人看不懂却又不敢直视的灼热亮芒。他瞬间滑开视线,再次垂下眼帘,就见荣越淋了茶水的左手只有一片浅淡的红,并未破皮或起泡。      他立即将荣越的手挣开后退一步,先前急切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淡淡道:“下次做事小心点。”说罢转身就走。      “小肥……少爷!”荣越一下急了,小胖子刚刚明明就很关心他的,怎么眨眼态度又冷下来了,大变活人也不用这么快吧,害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但小胖子明明就抓了他的手的,那种肉乎乎软嫩嫩的触感现在还残留在指尖呢。      朱小肥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荣越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各种情绪乱糟糟地掺杂在一起,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朱小肥倒歪了头微微一笑,“要是没事的话,能给我也倒杯茶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非强硬的命令又非低声下气的乞求,只是一个淡淡的询问,仿佛荣越倒不倒都无所谓,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又分明含着隐隐的期盼,让荣越原本习惯性要对他脱口而出的拒绝倏然断在舌尖。      他曾经做了朱小肥六年的贴身小厮,却未曾主动给他倒过一杯水,当年的朱小肥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自己动手满足自己的需求。      为什么对服侍朱小肥那般抗拒呢?年少时的荣越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理直气壮地那么做了。长大后经历了挫折与磨砺,心性逐渐沉淀下来,回头再看,荣越就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么幼稚了,不就是可笑的面子问题么,说得好听点是自尊,有骨气,说直白了,就是他在朱小肥面前自卑了。      他与小胖子实在差得太远,明明年龄相近,却一个是无数人的掌上明珠,一个是路上任人踩踏的石子,这让荣越很难受,比生病还难受,于是他便用自己的办法将这个差距拉近,拒绝听从朱小肥的吩咐,不许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将自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朱小肥说什么自己一定反着来,恶意地捉弄他欺负他,看他扁着嘴眼泪汪汪心里便有一种奇异的畅快感……      也亏得他遇到的是朱小肥这么个成长环境过于优越以致思维异于常人、对他越坏越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小笨猪,又进了朱家这个以仁德为本而非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荣越才得以有今天,不然早在十二年前那个冬天,他这个不知好歹又无自知自明的臭小子怕就要病死或冻死在某个风雪之夜了。      曾经以为早就淡忘的往事一瞬间在心底潮涌而出历历在目,荣越喉头哽滞心中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也变得平和淡然,向朱小肥点个头,“稍等一下,这壶里的水有些凉了,我去换一壶滚水来。”说罢提着壶下去了。      朱小肥只当荣越顾虑颜面而敷衍自己,原本晶亮的眸子霎时间黯淡下来。不行么,还是不行么?即便这个人如今能够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给每一个人倒茶,却也仍是不愿意为自己也倒上一杯?他究竟是有多么不喜欢自己?      幸好低落的心情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荣越很快去而复返,来到朱小肥坐的桌子边,烫杯,撒叶,提壶,注水,动作娴熟流畅,一气呵成,接着十分自然地嘱咐道:“慢点喝,小心烫到。”      朱小肥低下头,望着那杯轻烟袅袅芬芳四溢的茶出了一会儿神,看一片片尖细的茶叶在清绿的茶水里旋转蹁跹缓缓展开,然后小心翼翼端起杯子来,吹了两下后轻轻啜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时眼中浮起一层朦胧水汽,低声道:“很好喝。”      荣越眼底有些发热,仿佛那杯茶水的热气也熏到了自己的眼睛。      正想说点什么,那边又有一名急躁的汉子不耐烦地叫道:“渴死老子了,怎么没人给倒杯水喝啊?”      荣越想说什么也没功夫说了,只得收拾心情小跑着过去,犹如勤快利索的店小二一般,“大侠稍等,这就来了!”      朱小肥望着荣越忙碌穿梭的背影,鼻子有些酸酸的。他多想那个人只为自己一个人端茶倒水,可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愿意,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了。今天这一回,只是破例吧,像那个人曾经说过的那样,下不为例。      出了片刻神,朱小肥用双手捧起茶杯,茶水很暖,很香,沁人心脾,是他这么多年来喝过的最好喝的一杯茶。      武林大会每届的内容都相差无几,一是以武会友联络情谊,二是扬善惩恶弘扬正义,三是比武切磋排出名次,正好是一天一个主题。      荣越对前两个形式大过内容的主题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趁着干活的间隙在台下看看热闹,将原来没见过的武林高手们认个脸熟罢了。      大会第一日顺顺当当地过了,第二天晚上却出了一点意外。      当晚荣越收工吃罢晚饭后又习惯性地蹓达到了朱小肥屋子外面的小花园里,他如今已经添了个毛病,如果不能看着小胖子一人进屋睡觉,那自己夜里肯定就睡不好。      眼瞅着小胖子一人进了屋,没有闲杂人等跟随,荣越安了心,正打算走人,却见朱四奶来了,把朱小肥叫出来说了几句话。朱小肥先前摇摇头有些不大乐意的模样,后来被朱四奶把手一抓,直接拖走。      荣越顿时起了好奇心,这么晚了,朱四奶打算带小胖子去做什么?一想边着一边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天黑又冷,大部分人都在温暖的房里呆着,园子里少有人走动,荣越身轻如燕,行动时没有半点声响,又借着园中树木花丛遮掩行藏,因此一路尾随那对母子未被任何人发现。      七弯八绕约摸行了一柱香的功夫,朱四奶拉着儿子进了一处明显是新修的院子。这处院子与朱家别处雕梁画栋的精美建筑不同,颇有几分天然野趣,建在一座地势稍高的石山上,利用原色粗朴的竹木玉石搭就,雅致清爽,返璞归真,而不显半点寒酸简陋。      荣越明白了,朱四奶是带着宝贝儿子来泡温泉的。      朱家本宅人口基数大,六年间又添了不少人丁,于是宅子规模也向外延展了一圈,反正朱家有财又有势,要买地要盖房不过就是拔根牛毛的事。      且说朱家最近买的一块山地带着几眼出热水的活泉,具有美颜活肤健体塑身之奇效,朱家特地在上面盖了座院子,美其名曰醴泉馆,最近几年冬天最受朱家女主子们的青睐,没事时都会去泡上一泡。      荣越回来后自然是没资格享受温泉浴的,只是这几天为武林大会办事跑腿,偶尔路过醴泉馆几回罢了。      见朱小肥只是来泡温泉,荣越在醴泉馆外面一株大树后感叹了一下人同命不同后,便打算折身返回偏院。然而刚走了两步,又见那边过来几个人,连忙闪身藏在树后。      借着醴泉馆透出来的昏黄灯光,荣越瞧得清楚,那是朱家的几位小姐,而曲氏兄妹也赫然在列,几人说说笑笑步入馆中。      这下子荣越淡定不能了,朱四奶打的什么鬼主意?不会是让朱小肥和曲风柔来个鸳鸯浴吧?      下一瞬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这也太不靠谱了,无论朱四奶有多么想让曲大小姐当自己的儿媳妇儿,估计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是办不出来的。      但这样并不能让荣越安心,就算朱小肥不与曲风柔一起泡温泉,那不是还有骚包的曲大公子么?联想曲风劲与小胖子脱光光了泡在一个池子里两两相望把手言欢,荣越心里就莫名翻江倒海气血汹涌。      不行,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温泉ˇ 最新更新:2011-11-14 12:00:00   等几位小姐与曲氏兄妹进了醴泉馆后,荣越在树后等了一会儿,又侧耳倾听片刻,然后提气纵身一跃,从墙头悄没声息地跳入馆中,犹如一只展翼掠过的夜鸟。      醴泉馆依山而建,几栋清雅的竹屋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屋后用山石与树木充当天然屏障,将温泉水一池池分隔开来。因为有女子,荣越不敢乱闯,便贴在墙根下,一间屋一间屋地挨个排查过去。      摸到山腰一间竹屋时,荣越终于听到里面传来朱小肥的声音,正与一名醴泉馆的下人对话。      “小肥少爷,让老仆来给你宽衣吧。”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对了,曲公子呢?”      “回小肥少爷,曲公子在与曲小姐和四夫人说话,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哦,知道了,你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那不行,老仆还要给小肥少爷搓背啊。”      “这个也不用,我自己会搓。”      “小肥少爷怎么能自己搓背?!”      “……我怎么不能自己搓了?放心吧,我一向都是自己洗的,不用人伺候,不然我会觉得别扭。”      “那好吧,老仆出去了,小肥少爷自己当心点。这个池子里的水比较热,下的时候扶着旁边的石头别摔着。擦身的布巾和替换的干净衣服都放在这边的架子上了,天气冷,小肥少爷出了水就赶紧把身子擦干穿好衣服,别冻感冒了。要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行,老仆年纪大了耳朵却不背,在下面的花厅里都听得到……”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就安心地下去吧。真是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一个个的比我娘还罗嗦……”      听到朱小肥不无抱怨的嘟囔声,荣越不自觉翘起唇角。这只猪,长大了也还是一只猪,就算表面看起来聪明一点了,但还是让人不能掉以轻心啊,否则说不准就会出点什么意外状况。就比如今晚居然要与曲风劲那种一看便知久经风月的风流公子哥儿一起泡温泉,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么……      荣越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脑子里窜出来的诡异比喻而感到囧囧有神。      这时,方才与朱小肥对话的老仆出来了,朝山下的花厅走去。      老仆一离开,荣越立即一阵风般闪身进了竹屋。趁曲风劲还没来,他要先把小胖子劝走。如果小胖子不肯走……那就打晕了扛走!      穿过陈设清雅的小巧竹屋,荣越径直来到屋后的温泉水池。      温泉水热,雾气缭绕,烟水濛濛中,隐隐绰绰可见一具白花花光溜溜的身子往池子里走去。      荣越瞬间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一/丝不挂的朱小肥,也忘了自己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跟着小胖子轻轻往前走。      眼前的朱小肥不再是儿时那种软绵绵圆滚滚的小肉山,身形显出成年的凹凸线条来,不是棱角分明的生硬转折,而是瘦不露骨胖不显肥的骨肉匀亭,圆润流畅,在暗夜里犹如一块纯净无瑕的美玉,散发着柔和温润的暖光。      脱光了衣服才能真正看到朱小肥如今是什么模样,的确算不上竹竿,但与六年前相比,实在是瘦得太多了。之前荣越以为小胖子还保有儿时六七成的风采,如今看来都是穿的太厚实以致看走了眼,要是再瘦一些,朱小肥就该改名叫朱不肥了。      荣越一时间心里有些酸酸的,是什么原因让朱小肥变成现在这样?究竟是因为长大了自然而然瘦了下来,还是,与自己六年前的离开有关?这六年里,朱小肥究竟是怎样度过的?有没有望眼欲穿地盼着自己回来?而当自己一去多年不回后,他有没有怨恨过自己?还是真的岁月太无情,将自己曾经在他心中留下的印痕慢慢抹煞,直至彻底消失不见?即便自己现在回来了,对于长大成人心性成熟了的朱小肥而言也再无丝毫特别之处,不值得他再驻足留恋?      思量间,朱小肥已经走到池子边上,先伸了脚尖进水里试探了一下,立即如遭蛇咬一般收回来原地跳脚,“哎呀好烫!”      这一池的水温的确高过别处,是他娘硬要让他来这里的,说什么效果最好,不由分说把他推了进来。      这醴泉馆开了有四五年了,朱小肥来过的次数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每次都还是被他娘给拖来的。其实朱小肥对泡温泉一向兴趣缺缺,在他看来,温泉是女人的专利,他一个男人来泡不是浪费么。      他娘对此嗤之以鼻,男人就不兴保养皮肤了?像你爹那个枯皮皱脸的老东西就算了,儿子你皮肤这么好,应该再发扬光大才对!再说这温泉除了美容的功效,还能舒筋活血强身健体呢,宝贝儿子是家里唯一不会武功的人,正需要多多泡一下。      说回来,朱四奶对没让朱小肥从小学点武艺有些耿耿于怀,虽说练武很辛苦,但却可以增强体质,少受病痛折磨。幸好这些年宝贝儿子身体还算不错,没让她操太多心。如今轻轻松松泡个温泉就能对身体大有裨益,何乐而不为。      (朱四奶背转身邪恶地偷笑,月黑风高夜,温泉幽会时,小肥和风柔那小丫头一起来泡温泉,如果出点意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好事不就能快点成了么?哦呵呵呵~)      朱小肥在寒凉的空气里光溜溜地站着又觉得冷,瑟缩了一下后便咬着牙战战兢兢一步一步下了水。随着行走的动作,两瓣雪白丰满浑圆坚实而不显肥硕的臀一翘一翘的,看得荣越莫名心痒,恨不得伸手去掐一把。      总算进了池子,水面刚好到朱小肥的腰间。刚入水皮肤有种灼热的刺痛感,朱小肥便不敢马上将全身浸入水中,于是一边掬了水玩一边丝丝吸着气地嘀咕:“这么烫的水,我看煮鸡蛋都够了。”      此时的朱小肥别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娇憨之态,让荣越一瞬间好似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傻乎乎的小胖子,温馨之余又觉好笑,鸡蛋是没有,不过,温泉水煮小肥猪,听起来倒更是不错。      朱小肥一门心思地低着头玩水,完全没有注意到池边一株月桂树旁的暗影里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待差不多适应了水温后,他才开始慢慢沉下身子。      荣越一动不动,饶有兴致地旁观小光猪戏水。      就在这时,竹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时,跟着是曲风劲优雅得体地询问:“小肥,你在里面么?”      朱小肥一个人正觉无聊,马上应道:“在,风劲快来!”      荣越的嘴角瞬间就抽搐了,你个不守妇……恩那啥的猪!      来不及多想,脚步声已到竹屋门口,曲风劲马上就要进来了。      荣越下意识便想冲出去将曲风劲拦下来,然而刚一动身,池子里正抬头往外看的朱小肥便发现了,仓促间没看清人的模样,只本能地惊叫一声:“啊!”      荣越突然省悟到自己贸然出现在醴泉馆里实在不好解释,与曲风劲直接硬碰硬更是不妥,说不得只能先避上一避了。主意一定,立即朝池子里傻呆呆看着自己的朱小肥无声地说了一句“把他打发走”,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后一个飞身鱼跃,扑通一声跳进池子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浇了朱小肥一头一脸。      朱小肥看清荣越的模样后便呆在当场活似见了鬼,他,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又在池子边上看了多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曲风劲听到朱小肥的惊叫声,一个箭步跨了进来。      朱小肥仍是呆若木鸡的模样,曲风劲又问了两遍,才有了点反应,“啊?什么出了什么事?”      曲风劲有些哭笑不得,“我问你啊,刚才为什么叫了一声?”      朱小肥如梦方醒,正要开口,腰上突然被潜在水底的某人捏了一把,那是小胖子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当下“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曲风劲扶额,一惊一乍的又是叫又是笑,小胖子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朱小肥一边笑一边准备从水里站起身,又被某人抱着腰拖回水里,同时不客气地在他肖想了许久的圆翘翘的猪屁屁上掐了一下,惹得朱小肥又痛叫一声。      曲风劲黑线,“水底有什么东西咬人么?”      所幸水温高,天气冷,池面上白茫茫雾朦朦一片,若不凑近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水面下隐藏的猫腻的。而荣越躲在朱小肥背后的黑影里,只稍稍露出鼻子透气,曲风劲除非也下水,否则什么也看不到。      这一吃痛朱小肥才忆起荣越先前做的口型,虽不知这人来醴泉馆打算做什么,但也知道他不想暴露行藏,便赶紧应道:“啊,没,没有,只是被池子里的小石头硌了脚。”      荣越在朱小肥屁股上掐了一下后发现手感比自己想象的还好,饱满丰润又有弹性,不由心中一荡,手上愈发不规矩起来,在猪屁屁上多揉捏了好几下。      这下可苦了朱小肥,又不敢叫又不敢笑,只能五官扭曲地强忍着。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捉贼ˇ 最新更新:2011-11-15 12:00:00   听朱小肥说只是硌了脚,曲风劲便放了心,将时刻不离手的折扇放在一边架子上,跟着抬手宽衣解带,嘴里随口叮嘱:“哦,那你当心点,别在水里摔一跤。”      曲大公子在明,荣越在暗,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分外清楚,当下就恼了,加大手劲在猪屁屁上重重一拧,意在催促他快点把人赶走。      朱小肥忍着痛急道:“你不要下来!”      曲风劲手上一顿,“怎么了?”      朱小肥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那个,我,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沐浴泡澡……”      曲风劲嘴角一抽,刚才不是你叫我快来的么?难道只是叫我进来看你泡?小胖子,耍人也不能这么狠吧!      水雾弥漫中,曲风劲隐隐约约看到朱小肥泡在水里,只露出脑袋和一截圆润的肩膀,由于被温泉和热水蒸得久了,原本白嫩的皮肤泛起瑰丽的粉色,由于看不太清而更增旖旎诱人,当下便有些心痒难耐,一边继续解衣,一边诱哄:“一起泡着泡着就习惯了,等下我还可以帮你搓背。”      荣越听得七窍生烟,都当小胖子是面团么,怎么一个两个地都想来搓一搓?真是岂有此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眼看着曲风劲一副吃定了朱小肥的架势,荣越终于出手了,冲动之余还不忘从衣摆上撕下一片布蒙在脸上作为掩护,接着哗啦一下从朱小肥背后鱼跃而出,带着满身淋漓的水滴跳到岸上,二话不说朝曲风劲挥拳就打。      这下突变令朱小肥和曲风劲同时吃了一惊,然而后者毕竟不是泛泛之辈,略一愣怔便就稳了心神开始接招。      朱小肥心里乱作一团,不明白荣越藏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跳出水,再见他一上岸就跟只斗鸡似的和曲风劲打起来,一颗心登时提到嗓子眼里,那家伙不会是被热水泡昏了头想找死吧?      不怪朱小肥如此高看曲风劲而贬低荣越,实在是前者如今的名头太响亮了。      这两天武林大会上曲氏兄妹风光无限,曲风柔自不用说,令所有与会的江湖豪杰神魂颠倒,俱都拜倒在曲大小姐的石榴裙下。而曲风劲风头不让其妹,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侠女的芳心情丝,明的暗的秋波收了无数。      曲大公子之所以如此受欢迎,俊美的皮囊与优雅的举止是一方面,而不俗的身手与侠义的作派却是另一方面。今日白天大会展开惩恶扬善的主题探讨时,就有热心人士上台慷慨陈辞,将曲风劲近几年做了哪些锄奸扶弱之事一一道来,然后强烈要求大会将曲大公子树为侠义之士的典范广为宣传。      跟着又有数人出来作证,其中还有位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老英雄,说出话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由不得人不信,于是曲大公子的名头一日之后便就传遍大江南北,江湖人称“武林第一公子”,与其妹的“武林第一美女”交相辉映。      荣越当时有别的差事,不在台下跑腿,后来吃晚饭时听别的仆役聊天,眉飞色舞地将曲大公子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当时就喷了饭,什么武林第一公子,我看是武林第一骗子才对!那帮为他摇旗呐喊的人,不用说,肯定是曲风劲花钱雇来的托!      然而,此刻两人交上手,荣越对曲风劲的功夫第一次有了直观感受,没两个回合便知道了对方身手实与自己不相上下,心中顿时凛然,原来这位骚包公子哥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并非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而曲风劲的心情与荣越一般无二,为对方的身手之高暗自心惊,同时迅速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判断,此人先前躲在水池里,一定是将朱小肥挟持为人质了,所以朱小肥才一惊一乍地表现得反常。难怪刚才小胖子不让他下水,原来是担心他下水时会遭到此贼的偷袭,一念及此,曲风劲对朱小肥霎时生出几分好感。      荣越与曲风劲在岸上打得激烈,掌风呼啸真气纵横,朱小肥在池子里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荣越进了朱家后一直在练武,朱小肥是知道的,但几年不见,怎么武艺精进了这么多?他虽然不会武,但毕竟是在武学世家里长大的,身边围的全是武林中的一流与超一流高手,耳濡目染下眼力便比寻常人敏锐许多,一看就知荣越的功夫比朱家的护院们强多了,甚至比朱家许多第三代的年青子弟都要厉害。      奇怪,朱家的下人虽然能学武,但只能学个皮毛罢了,那荣越这身高深功夫从哪里学来的?朱小肥提着的心放了一点下来,却生出大大的疑惑。      朱小肥暗自思忖的当儿,荣越已经与曲风劲交手了十多个回合,深知先前想将曲大公子打晕了丢出去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又恐打斗声将其他人引来,那便难以收场了。反正经此一闹,曲风劲别想再给小胖子搓背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用再与这位不易对付的骚包公子纠缠了。于是荣越不敢恋战,朝曲风劲虚拍一掌,趁对方闪身避开时,一个转身跃上旁边的假山,借着夜幕的掩护在醴泉馆里运起轻功一路疾奔。      “奸贼,哪里跑!”曲风劲岂肯罢休,一撩袍角也飞上假山去追贼。      两人轻功也不相上下,中间隔着三丈距离,眨眼便冲出一箭之地。      朱小肥恐怕两人会斗出个好歹来,连忙从从池子里爬上岸,胡乱擦了一下身上的水便把衣服套在身上,接着冲出竹屋,朝二人消失的方向追。      荣越不敢往朱家本宅里跑,否则定会被无数高手来个瓮中捉鳖,于是铆起劲来往山头上跑,翻过这座小山后便可出了朱家,到时候脱身也要容易些。      此时作蒙面大盗打扮的荣贼冲得极快,一路跃高窜低,也没注意闯过了什么地方。待从一方水气缭绕的池子上凌空飞跃时,听到底下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时,荣越在半空中下意识低头,便见到下面的温泉池里有名少女抱着肩膀仰着头一脸惊惶地望着自己。      匆匆一瞥后,荣越一跃而过,马不停蹄地继续飞奔。      朱四奶今晚还没来得及下水,正在竹屋里一边喝茶一边盘算怎么为宝贝儿子制造机会与未来儿媳妇儿亲近一下,听到曲风柔的尖叫声,立即冲过来急问:“风柔,怎么了?”      曲大小姐花容失色,心神未定,颤声道:“四奶奶,刚才有名蒙面飞贼从池子上跳过去了。”      朱四奶震惊不已,“不会吧,什么飞贼,竟敢跑到我朱家来放肆?深更半夜里在醴泉馆出没,不会是……来采花的吧?真是好大的狗胆!”      于是,一转眼,荣越便光荣地晋升为狗胆包天夜闯朱家的采花贼了。      朱四奶反应如此激烈是有道理的,朱家本宅是什么地方?武林盟主朱万年的家!老子英雄儿好汉,朱家子孙辈随手一抓就是一把一流高手!从来没有肖小之徒敢打朱家的主意,朱家的院墙不高,但却是世上最为坚固难以攻克的铜墙铁壁!      但是,也正因如此,朱家人对安防问题不太上心,为数不多的几十名护院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而醴泉馆因为基本上被朱家女眷垄断了,因而连一名护院也没配备,只有几名服侍的老仆,加上位置比较偏僻,所以这里出了什么动静,其他地方既难以发现,也来不及立时响应。      朱四奶推断蒙面飞贼是采花淫贼也是人之常情,醴泉馆是朱家女眷泡汤之所,若有人半夜闯入此地,还在温泉池上高来高去,断不会是为盗财而来的,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了采花了。      而那丧心病狂的采花贼居然差一点采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儿,一念及此,朱四奶真是痛心疾首。      尾随荣越紧追不放的曲风劲自然也听到了妹妹的叫声,担心妹妹受到什么惊吓,不得已暂时放弃追人,在竹屋外高声道:“风柔,你没事吧?”      曲风柔既羞亦怒,带着哭腔应道:“哥哥,你一定要把那贼子抓住千刀万剐!”      想她堂堂武林第一美女,尚未出阁,夜半泡温泉时竟被一名采花贼看光了,若传出去了她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其实,刚才仓促之间的那一眼荣越什么都没看清楚,只大概辨出那是一名女子,至于长得是美是丑是圆是扁,那是一点没注意,说看光了实在是有点冤枉。      曲风劲本就为那蒙面贼子挟持了朱小肥自己又未能将他当场制服而恼火,再一听妹妹的哭诉更是愤恨不已,俊美的五官染上一抹戾气,狠狠道:“放心,哥哥一定为你手刃此贼!”说罢提气再追。      然而如此一来就耽搁了追踪的时间,等曲风劲按照先前的路线再次追贼时,荣越已经翻过了醴泉馆的山头,紧接着跳出朱家本宅的大院,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真相ˇ 最新更新:2011-11-16 12:08:55   再说朱小肥。因为出水穿衣服动作本来就慢了几拍,又无轻功在身,他朝山头呼哧呼哧跑了半天也没看到荣越与曲风劲的人影,正四处张望发愁该如何是好,忽听旁边一间竹屋里传来他娘的说话声。      “风柔,别怕,现在没事了,那蒙面淫贼一定跑不掉的。”      蒙面淫贼……是谁?朱小肥心里格登一下,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跟着是曲风柔带着哽咽的回答,“四奶奶,风柔的身子被那贼子看到了,风柔不,不想活了。”      “不许胡说!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能学那些闺房里的小姐们动不动就寻死觅活!”      朱四奶语重心长,语气格外郑重,而且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敷衍哄骗。      其实,她很想补充一句,就算被采花贼看了一眼,她也可以心无介蒂地让曲风柔嫁给儿子当媳妇儿,但又怕现在说了会刺激到小姑娘无比脆弱的神经,于是勉为其难地忍了下来。      “风柔,你是在朱家受了欺负,四奶奶保证朱家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你放心,今晚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和你哥哥知,绝对不会传出去破坏你的清誉。至于你爹那边……”      “风柔不想告诉爹爹,免得他老人家担心。四奶奶,谢谢你,你这么一说风柔心里好过多了。”      “傻孩子,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后面他娘又说了什么朱小肥已经听不进了,他只是一声不出游魂一般离开那间竹屋慢慢往山下走,心里一片空空落落。      难怪他会突然出现在醴泉馆,原来是为了曲风柔。先前之所以会和自己遇上,应该是走错地方了吧。就算在那个当口,他也不忘捉弄自己……      夜风忽起,朱小肥打了个寒噤,只觉浑身冷得彻骨。      且说荣越从醴泉馆的位置翻出朱家本宅后,并没有像畏罪潜逃的嫌犯一般找个地方躲起来以避风头,而是绕了半圈,从朱家本宅东面又翻进了偏院,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自己的屋子睡大觉。      曲风劲没料到那采花贼犯了案居然还敢不怕死的杀个回马枪,因此白白苦追一场后无功而返,回到醴泉馆后分外愧疚地向妹妹说明情况,恨得曲风柔咬碎一口银牙。      朱四奶只得百般安慰了小姑娘一番,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后,才开始询问那蒙面采花贼的体貌特征。      曲风柔哪里答得上来,当时她不过也只是听到点风声才抬头去看,隔着温泉水池上的白雾,仅能分辨出是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罢了。      曲风劲与采花贼直接交过手,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当下一边回忆一边道:“那贼子身高体型与我相仿,年纪也不大,估计在二十到二十八之间,露在蒙面布巾外的眉目比较深刻,五官应该长得还行。当时他穿着朱家普通下人的服式,用的招式也比较像朱家的入门拳法朱家长拳……”      朱四奶闻言一惊,打断道:“这么说,这采花贼是我们朱家的下人?”      曲风劲沉吟,“风劲倒不这么认为,那贼子应该是为了混淆视听掩人耳目才装扮成朱家下人的模样,而且,朱家也不会将精深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一名普通下人吧?”      朱四奶断然道:“这个决计不会,朱家下人只能学到朱武最粗浅入门的功夫,唯有朱家嫡传子弟才有资格修习较深的功法。”      曲风劲点头,“那就是了。我们还可以问一下小肥有没有注意到贼子的其他特征,毕竟他也与之近身接触过……”      “什么?!小肥见过那淫贼?那他现在如何?”朱四奶大惊失色,噌地一下从椅上跳了起来。      曲风劲忙道:“四奶奶放心,小肥没事,当时那淫贼只是将他挟持了,应该并未出手伤害他。”      朱四奶哪里放得下心,宝贝儿子半点功夫都不会,被个武功高强的淫贼挟持了怎么会没事,就算没伤到人,要是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当下心急如焚地就要出门去找朱小肥。      曲风劲看了下妹妹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四奶奶,那淫贼看到风柔的事小肥应该还不知情,依风劲看……”      不等他说完,朱四奶便正色道:“放心,四奶奶有分寸,不会将这事透露出去。”接着将自己想好的捉贼方案快速而简略地讲了一遍。      曲风劲听罢拱手道:“四奶奶想得十分周全,风劲感激不尽。”      朱四奶摆摆手,“说这些就见外了,这是四奶奶应该做的。风劲,你先送风柔回去好好休息,捉贼的事就交给四奶奶来办好了,一定会尽快给风柔一个交待。”      曲风劲应了个是,扶着尚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妹妹与朱四奶一道出了竹屋。      下到山腰时,曲风劲本想进去瞧瞧朱小肥的情况,但看曲风柔恹恹的模样便只好作罢,与朱四奶道别了就先行出了醴泉馆。      朱四奶进了竹屋,发现宝贝儿子一个人坐在小竹屋里,脸上表情木木的,仿佛灵魂出了窍一般,赶紧过去挨着儿子坐下,“小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朱小肥回过神来,勉力朝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没事,娘不用担心。”      朱四奶显然不相信,“你这样像丢了魂似的,怎么会没事。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先前那恶贼吓到你了?”      朱小肥脸色白了一白,脱口而出道:“没有!”      朱四奶见他如此心里更是难过,看样子儿子的确受了不小的惊吓,连忙安抚道:“儿子,你别怕,没事了,那蒙面飞贼是到咱们家偷东西的,但又不熟悉地形,所以误闯到醴泉馆来了。”      朱小肥瞬间睁大了眼睛,“偷东西?”      “是啊。”朱四奶脸红心不跳,“不过是个笨贼,什么都没偷到,又打不过风劲,趁黑跑掉了。”      朱小肥愣了愣,瞬间醒悟,看来他娘和曲风劲串通好了一起向他隐瞒真相,目的应该是为了保全曲风柔女儿家的名声吧。      可是,娘,我不仅知道事情经过,而且,那蒙面飞贼是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朱小肥暗道,心中苦涩难言,嘴上淡淡道:“哦,原来如此。”      朱四奶又小心翼翼地问:“小肥,你还记不记得那飞贼有什么特征?或者,他挟持你的时候有没有漏出口风暴露自己身份之类的?”      朱小肥蹙眉做思索状,片刻后苦恼地摇头,“娘,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而且当时我很害怕,也没注意到那些。”      朱四奶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了,你没事就好,否则娘也不用活了。”      朱小肥听得心里一痛,忽然心情无比低落,垂头涩声道:“娘,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不会,脑子也笨,又不能保护自己,总让您和其他人操心。”      一句话说得朱四奶立时红了眼圈,将朱小肥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摸他的头,犹如安慰幼时受了委屈的朱小肥一般,“傻儿子,怎么说这种话,你很聪明能干的,不比任何人差。这几年学医术不是学得很好么,你爹早上还夸你前阵子给他开的药服了之后效果很好,胸闷的毛病减轻了许多呢,说你都可以出去独自开一间医馆了。说到没有武功不能保护自己,那得怪娘和你爹没让你小时候学武,怪不得你。今天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你也不许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娘要生气了。”      朱小肥吸了吸鼻子,迅速调整好心情,应道:“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想了。”      “这才是娘的好儿子。”朱四奶放了心,亲昵地捏捏儿子的小胖脸,然后将他拉起来,“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朱小肥振作精神与她一同出了竹屋。      这当儿,荣越对自己造成的恐慌与混乱还一无所知,躺在偏院自己的床上时还在回味之前的遭遇,只觉今晚去醴泉馆真是不虚一行,不但成功破坏了曲风劲对朱小肥居心叵测的无耻行径,还有幸目睹了小光猪出浴戏水,更揉捏了几把猪屁屁过了把手瘾,实在是赚大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曲风劲的功夫高得出乎他的意料,而当时场合与时机不对,不能与他决一高下。改天有机会一定要和曲大公子痛痛快快打一场,最好把他揍成烂猪头再也不能勾搭欺骗无知的少男少女才是!      打定主意后,本来该睡觉了,荣越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某个白皙圆润的背影和圆翘翘的屁屁总在眼前晃悠,晃得他气血翻涌浑身燥热。      低头看一眼明显起了变化的下身,荣越在心中悲摧地呐喊,苍天啊大地啊,难道历史又要重演?他又要重蹈覆辙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问罪ˇ 最新更新:2011-11-17 12:27:40   母子俩下到醴泉馆山脚,就见之前一同前来却在山头另一面泡温泉的朱家小姐们正坐在花厅里悠闲地喝茶叙话,显然对先前闹贼的事一无所知。      朱四奶悄声道:“小肥,依娘看,刚才的事就不要告诉你姐姐们和其他人了,省得他们担心。”      朱小肥心领神会地点头,“恩,我明白。”      几位小姐已经等了许久,这时看到了朱四奶母子忙从厅里出来,一个个地打趣说以为他们在池子里泡熟了,正准备上去拿抄网捞人呢。      朱四奶顺势答:“是差点熟了,不过是睡熟,对吧,小肥?”说着朝朱小肥挤眉弄眼。      朱小肥眼角微微一抽,跟着睁眼说瞎话背了黑锅,“是啊,泡在池子里太舒服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让姐姐们久等,真是对不起。”      大小姐朱之梅宠溺地摸摸他的头,笑道:“喜欢就常来泡泡,不过别再随便睡着了,不然不一留神容易呛到水。”      朱小肥乖乖地点头,“恩,知道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另外几位小姐因没见曲氏兄妹二人,便奇怪地询问原因。朱四奶只道那兄妹俩有事先离开了,然后把话题转到今日武林大会上听来的趣闻上,于是一群人说说笑笑出了醴泉馆。      回到玉暖阁,朱小肥将他娘送到房门口,朱四奶将一路上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腹稿委婉地表达出来,“小肥啊,风柔这小姑娘不错,性子比较爽利率直,和娘年轻的时候比较像,娘挺喜欢的,就是有时候娇蛮任性了一点儿。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是曲家的大小姐,又是武林第一美女,千人宠万人爱的,有点小性子也是正常的,你让着她一些就好了……哎,儿子,娘说了半天,你听到没有啊?你对那丫头到底什么心意,倒是跟娘表个态啊,省得娘总是在一边看着干着急。”      朱小肥一直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园子里光线昏暗,朱四奶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一急就忍不住把问题挑明了。      曲风柔是在朱家遇上了采花贼,朱家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朱四奶问心有愧,虽然自己觉得被看一眼没什么大不了,但就怕小姑娘落下心理阴影,便想好好弥补一下。如果儿子的确喜欢那小姑娘,那说不得便要催促他加把劲了。若不喜欢,也好让她换别的人选,反正朱家第三代中还有不少未成家的优秀年轻子弟,也足够与曲风柔匹配了。      半晌,朱小肥终于抬起头来,“娘,您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想好好考虑一下,明早再答复您,行么?”      喜欢不喜欢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还需要再考虑?朱四奶心里暗自纳闷,但看儿子一脸纠结难下的模样,便只得道:“行,那你好好考虑一下,明天要告诉娘哦。”      朱小肥应了,道了晚安后转身离开,心情与身周浓重的夜色一般迷茫沉重。      时辰已晚,园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朱小肥无意识地徘徊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下定决心朝偏院走去。      到了那间并不起眼,自己却曾经在主人离开后来过无数次的小屋门口,朱小肥轻轻叩响了房门。      荣越正在屋里努力吐纳调息与亢奋燥热的身体和莫名其妙的欲望苦苦斗争,骤然听到几下犹疑的敲门声,登时火气更甚,不耐烦地喝道:“谁啊,大半夜的鬼敲什么门!”      朱小肥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霎时泄光,几乎要夺路而逃。      荣越吼过之后,门外没了动静,但还是能听到有略微急促不稳的呼吸声。本不想理会,但那呼吸声与踯躅的脚步声流连不去,搞得他无法定下心来继续调息,无奈黑着脸跳下床,三两步冲上前猛然将房门拉开,“我说你有完没——”      开门便对上朱小肥瞪得溜圆的惊愕而慌乱的眼,荣越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完”字吞了回去。      刚刚闭眼调息时眼前还晃动着光溜溜的小白猪,转瞬的功夫正主就真的出现在眼前,荣越的惊异程度不下于朱小肥,张大的嘴巴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半晌才道:“小肥……少爷,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尽管回来已有数日,荣越还是不习惯称朱小肥为少爷,每当此时,心里叫的其实都是小胖子,因此每每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小胖子该不会是为自己刚才在醴泉馆的池子里冒犯了他的猪屁屁而来兴师问罪的吧?      想到这里,荣越突然就心虚起来。自从回来后,除了昨日因为洒了热水到自己手上而引来朱小肥的片刻关心外,朱小肥对他一直冷淡疏远着,与当年那个任他搓扁揉圆的小胖子判若两人。先前在醴泉馆时他不知怎么的就昏了头,对光溜溜的小胖子摸摸掐掐上下其手……不,这不能怪他,都是温泉水太热了惹的祸!      荣越胡思乱想的当儿,朱小肥还瞪着眼睛看着他。      荣越每晚睡前都会打座练功,为方便起见都会赤着上身只穿一条亵裤,方才被人中断了调息,匆忙间出门与扰人清梦者算账,也未来得及披上衣服,因此精悍结实布满汗珠的胸膛便无遮无拦地暴露在朱小肥眼前。      朱小肥呆呆看了片刻后忽然不知所措地低了头,跟着深呼吸了两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荣越,我有话想问你。”然后从他身边进了屋,反手关上门。      门一关,两人便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面相对,朱小肥心里又有点慌,但他即将要问的事比较私密重要,绝不能让外人听了去,所以只能关起门来问荣越。      荣越眼看着朱小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一点一点泛起两抹红晕,圆圆的小胖脸粉嘟嘟的,水蜜桃一般,忍不住咽了两下口水,对朱小肥说了些什么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有些晕乎乎地想,小胖子的皮肤也太好了吧,怎么养出来的,我看比那什么武林第一美女强多了……      朱小肥半天等不到荣越的回应,不由诧异地抬头,便见某人一脸神游天外的荡漾表情,心里突然一刺,这混蛋,对着自己从来不是漫不经心,就是恶意捉弄,实在是太可恨了!      心里恨着,脸上的热意就降了下来,声音随即变冷,“荣越,你没听到我说话么?”      荣越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朱小肥脸上红晕已经完全消退,冷冷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荣越打了个哆嗦,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乖乖,面团一样的小胖子也会发怒?而且,怎么发起怒来如此可怕……眼见着朱小肥的面团脸要挂霜变成冻包子了,赶紧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正色道:“什么话,你问。”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吧,没关系,哥哥不是做敢不敢当的人,要打要罚都认了!荣越挺起胸膛,一副随君处置的模样。      朱小肥一字一顿道:“你喜欢曲风柔么?”      “曲风柔?”荣越措手不及,眉头一挑,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么?不过,见朱小肥紧紧盯着自己,似乎十分在意自己的回答,便如实答道:“不喜欢。”      那位娇骄大小姐美则美矣,他远远看着欣赏一下就好,的确生不出什么别的心思。      朱小肥没料到荣越会答得如此干脆,略怔一下后跟着就气得涨红了脸,“不喜欢你刚才为什么还要,还要……”      毕竟是于姑娘家名声有碍之事,且已被自己的娘费了老大的劲压了下来,后面那句“还要去醴泉馆偷看曲风柔泡温泉”朱小肥终究没能说出口。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决心ˇ 最新更新:2011-11-18 12:00:00   荣越对朱小肥异常激烈的反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要什么?”      忽然福至心灵,他猛拍一下大腿,“啊,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      朱小肥心里一跳,没来由地紧张,“你,你知道什么?”      荣越一副受了天大的冤枉的样子道:“你是不是说刚才在醴泉馆曲风劲追我,我往外面跑的时候,半路上看到的那个池子里的女人是曲风柔?是她让你来找我问罪的?天地良心,我可不是故意要偷看这位大小姐,只是当时急着跑路,无意中从她泡的池子上跳过去罢了。当时那池子上冒着白烟,象一口开水锅似的,别说泡着一个人,就是头猪我也看不清啊。”      朱小肥想笑,又立即发现不是笑的时候,于是赶紧抿住嘴唇。      荣越说得振振有词,神情坦坦荡荡,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如来说来,采花贼夜闯醴泉馆偷看武林第一美女泡澡什么的,只是一场阴差阳差的误会?      可是,这种解释说出去谁会相信?曲氏兄妹与娘都如临大敌,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瞒得死死的,生怕走漏一丝风声,可见他们认为事情的严重性有多大。就算他相信荣越说的是真话,曲风柔能相信么?曲风劲和娘能相信么?朱小肥没有把握,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清白与名节了,而荣越只是朱家一名普普通通的下人罢了。      “对了,”朱小肥想起之前一个疑惑不解的地方,“你现在武功怎么这么厉害,居然能和曲风劲打个平手?”      听小胖子夸赞自己,荣越浑身便有些轻飘飘的,一得意便忍不住半真半假道:“这个嘛,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得替我保密。刚到南津的时候,朱二公子看我天赋高,悟性好,是个学武奇才,所以给我看过一本朱武内功心法。”      至于被苏子玉揍得爬不起来这等丢人之事,他是打死也不会透露给小胖子了。      原来如此,二哥还真大方。朱小肥小小地嫉妒了一下,不过他对武功什么的没兴趣,很快便将此节抛开,重新回到他最关切的问题上来,忍不住又问:“既然你不是故意偷看曲风柔,那你夜里去醴泉馆做什么,又为什么会跳到我的池子里,后来还蒙着脸和曲风劲打了一场?”      问完之后,朱小肥心里怦怦直跳,紧张而又期待,却又不明白因何而紧张,为何而期待。      荣越一听就尴尬了,他之所以做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只是因为看不顺眼骚包的曲大公子,不想他与小胖子一起泡温泉,更忍受不了他们太过亲近的缘故。但这个理由如何说得出口?简直莫明其妙,于是摸摸鼻子干巴巴道:“没什么,就是没泡过温泉,想去见识一下。”      只是如此么……朱小肥难掩失落地望着荣越。      荣越再次心虚,但仍是挺直了腰杆,一副“的确就是如此”的模样。      朱小肥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紧张什么,期待什么啊,面前的家伙对自己如何,他八岁时不清楚,十四岁时也不清楚,到现在他已经二十岁了,还能不清楚吗?被人捉弄六年已经够了,他不想再被人捉弄一辈子。      他摇了摇头,将心头涌出的惆怅努力挥散,淡淡道:“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时机恰当时我会帮你向风柔澄清。”说罢转身拉开门就要走。      这样就完了?荣越愣了一下立即一把将人拉住,“慢着!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个?”      朱小肥皱眉将他的手挥开,“不错,现在我问完了,要回去了。”      荣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仓促间却抓不住,只得道:“好吧,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朱小肥“恩”了一声出了门。      荣越心里忽然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脱口问道:“你不会喜欢曲风柔吧?”      小胖子大半夜地纡尊降贵来到下人住的偏院找他,开口闭口问的都是曲风柔的事,生怕那位大小姐受到半点伤害似的,至于么?荣越心里极度不爽,连问出的这句话都沾染了不自知的浓浓酸意。      朱小肥的背脊一下僵了,在门口停下脚步,但却并未回头,片刻后颤声反问:“是啊,不行么?”      荣越脑子里立时轰隆一声巨响,眼前一阵发黑,紧跟着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行,当然不行!但是,为什么不行?      他张了张口,没能立即回答上来,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瞬间破土而出,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整个人撕裂。      或许等了一眨眼的功夫,也或许是很久,朱小肥撑不下去了,唯恐多呆一刻便会将自己的软弱与可笑暴露出来,于是抬脚就往外跑。      此时荣越心里天翻地覆山呼海啸,答案就在那里呼之欲出,却由于太过不可思议而震惊到手足无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然而,就是这短短犹疑的功夫,朱小肥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好了,人走了,什么也不必说了。其实,小胖子并不在乎他的回答,不是么?      荣越对着门外萧瑟苍茫的天地怅立许久后才颓然回了屋,脑海里来回盘旋着一句话,小胖子喜欢曲风柔小胖子喜欢曲风柔小胖子喜欢曲风柔……      这一晚,荣越便就这么念着这句话睁着眼睛直至天明。      而朱小肥用最快的速度拼了命一路飞奔回到玉暖阁自己的房间,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一般,推开房门后“呯”一声关上,然后背靠着门板精疲力竭地滑坐到地上。      荣越既然不喜欢曲风柔,那么便由他来喜欢吧,反正他也没什么可以喜欢的人。      ……      另一边厢,朱四奶回了房,便将呼噜已经打得山响的朱万年推起来,将蒙面飞贼夜闯醴泉馆、后被曲风劲发现将之打跑之事以及飞贼的形体功夫特征如实告知了朱万年,只是把细节篡改了一下,将差点被飞贼看光而受到惊吓的人从曲风柔变成了自己。      已经向曲风柔承诺过要将真相秘而不宣,为顾全小姑娘的闺名清誉,朱四奶只好牺牲自己的形象了。碍于颜面,这一节之前并未告诉曲氏兄妹,如此私下篡改只是为了刺激朱万年罢了。说到最后,朱四奶梨花带雨嘤嘤哭泣一副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      不出所料,朱万年听后震惊异常勃然大怒,做贼居然做到朱家本宅来,还差点冒犯到自己最为宠爱的四夫人,这还了得,真是丧心病狂活得不耐烦了!      眼看朱万年杀气腾腾就要出门砍人,朱四奶连忙把人拦住,嗔怪道:“你知道那蒙面飞贼是谁么,这会儿上哪里去抓人?再说了,这种丢人的事岂可大肆张扬,你不要脸姑奶奶我还要脸呢。”      朱万年在武林中威名赫赫了一辈子,当然也是要脸的,于是折回身来,余怒未消道:“那你说怎么办?”      朱四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么办……”      第二天一早,朱万年以武林盟主之尊发出第一道诛邪令,趁武林大会召开的东风,号召天下侠义之士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除奸诛邪运动。因万恶淫为首,这第一道诛邪令便要挖出隐藏于民间的淫侮妇女的采花贼,凡能活捉淫贼并经查证属实者,视淫贼犯案情节轻重,可获朱老盟主指点武艺甚至亲自传授一门精深的朱武功法,并获得武林大会特别褒奖,从此名扬天下。      敢闯朱家作案又能在曲风劲手底下逃脱的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恐怕是早就恶贯满盈的大奸大恶之徒。朱四奶这一招叫做借助群众力量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就不信不能把那蒙面淫贼揪出来。若是万一抓不到真凶,也算是做了为民除害的大好事。      盟主之令一出,一日之间天下响应,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掘地三尺去抓采花贼,于是本就臭名昭著的淫贼们日子从此便更难过了,如地底老鼠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朱四奶惦记着儿子的答复,一晚上没睡好觉,一大清早便风风火火上门,将同样一夜未曾合眼困顿不堪的朱小肥从被子里挖出来逼供。      朱小肥迷糊了一下后很快清醒了,认真道:“娘,我以后会对风柔好的。”      这个回答虽然不够明确,但意思也差不多了,朱四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笑逐颜开,“那就好那就好,儿子你可要加把劲哦,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娘哈,不要不好意思,想当年你爹追娘的时候……咳,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说了,你继续睡,继续睡哈……”说罢欢欢喜喜地走了。      朱小肥看着她娘的背影,看看天边微现的晨曦,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暗暗为自己鼓劲:朱小肥,奋起!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追求武林第一美女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怒火 ˇ 最新更新:2011-11-19 12:04:12   这一天一大早,当朱家下人发现一向喜欢赖床的小肥少爷难得起了个大早来到曲风柔暂住的栖凤阁外徘徊守望,等曲大小姐梳洗打扮妥当出来后,将她殷勤备至地引领至花厅用早点,并在餐后主动带曲大小姐逛园子时,也全体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了,小肥少爷什么时候对人如此上心过啊,看来这两天的传闻果然是真的,小肥少爷果然是喜欢武林第一美女的!      刹那间,朱家人仿佛看到小肥少爷在不久的将来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迎娶新娘子的热闹场面,都禁不住热泪盈眶,诚心祈祷那一天早日到来。      也有资历比较老的仆役听人说起当时光景后有种似曾相识感,隐隐约约想起来,原来小肥少爷对某个臭屁小子似乎更上心更巴结过,整天围着那人转,听不得别人说那人一句坏话,什么好吃的都要留给那人一份。也是在那人残酷无情的调/教下,小肥少爷逐渐实现了从养尊处优四肢不勤什么都不会的高贵猪,到凡事亲历亲为动手能力极强的勤快猪的不可思议的褪变……      不过,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那臭屁小子出去混了几年回来还是一事无成,仍旧还是个打杂跑腿的小厮,而小肥少爷也终于迷路知返,再不把无谓的热情与精力浪费在臭屁小子身上,转而与美丽高贵的武林第一美女出双入对,真是老天开眼朱家之福啊!      朱家人上下都对朱小肥向曲风柔示好乐见其成,而曲风柔的父亲曲连城内心对此也是极为满意,能够与朱家亲上结亲是再好不过的事,他还巴不得让已经年及二十五岁却至今尚未成家的儿子曲风劲也娶一位朱家的小姐,那就好事成双更加圆满了。      朱小肥正式向曲风柔展开追求之事不用一个时辰就风一般传遍了朱家本宅每一个角落,荣越自然也听说了。      当时他正爬在一架梯子上拿着锤子往墙上打钉子挂灯笼,突然有一名仆人跑过来两眼放光口沫横飞地说小肥少爷送了曲大小姐一束含苞欲放的桔梗花,曲大小姐晕生双颊含羞接过,真真是人比花娇美不胜收,转身就找了个贵重的古董花瓶插上供起来了,足见曲大小姐有多么喜欢小肥少爷送的花!      荣越听得浑身一抖,手里的锤子立时脱手直直坠下,差点将那兴高采烈散布消息的仆人砸了个脑袋开花。      那仆人如何心有余悸指着自己鼻子跳脚大骂的荣越根本没听进去,只是心里嗖嗖刮过一阵透心凉的冷风,小胖子,看不出来追人还挺有手段的嘛,居然会用送鲜花来讨美人欢心?!      荣越不知道的是,送桔梗花并非朱小肥自己的主意,而是他娘朱四奶的怂恿。      朱小肥在自己住的屋子后面辟了一块药圃,种了各类草药,其中就有桔梗。早上朱四奶见桔梗花开得正好,鲜灵动人,便瞅了个空子把朱小肥拖去,让他摘了一大束送给曲风柔。      朱四奶想得很美,曲风柔爱穿浅紫的衣服,桔梗花也是紫色,又是朱小肥亲自种出来的,意义非凡,保管小姑娘见了心花怒放感动非常。      药圃里的草药的确都是朱小肥亲手种植精心莳弄的,诸如浇水施肥捉虫之类的活计,只要自己忙得过来,也从不假手他人,每一棵都当成宝贝一样看待。现在一下子就要摘一把,而且目的只是送人看,而非采来入药,很快就会枯萎白白浪费了,朱小肥真是心疼不已。      然而,娘亲开口发话了,朱小肥岂敢不从,况且他也下定决心要对曲风柔好的,怎么能连一束花都吝于赠送呢,实在太小家子气,因此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着肉痛乖乖摘了一把送给了曲风柔。      殊不知,朱四奶这回好心办了坏事,这一招非但没能讨得美人欢心,反而让美人恨得牙根痒。      曲风柔平生最讨厌的花就是桔梗花,别人闻来清淡怡人的香味她却闻到就想吐,而且若是皮肤上沾了桔梗花的花粉,顷刻间就会起一片红疹,又痛又痒极其难受,要几日才会慢慢消退。      她当时接过桔梗花时红了脸不是羞的,根本是气的!找个花瓶插上摆起来不是因为喜欢,恰恰是不敢沾染敬而远之!若不是现在朱家,若送花的人不是朱小肥,她铁定要将那束桔梗花直接丢到地上踩成一摊烂泥!      她禁不住要怀疑,朱小肥是故意要让她难堪难受,早上那些对她殷勤体贴的照顾都是不怀好意包藏祸心的!      于是,曲大小姐本就对朱小肥的好感度一般,此刻更是刷刷降为负值。而当每一个朱家人都用看未来的小肥少奶奶的灼热目光来看她时,曲风柔止不住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恨不得马上从朱家逃离出去。      曲大小姐自身条件十分优越,但自问择偶条件并不算高,只需满足三个条件就有资格进入她未来夫君的候选名单。      首先,必须武艺高强,在江湖上要能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这第一条朱小肥就完全不符,小胖子半点功夫都不会,本身就是朱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若真在一起了,搞不好还要自己来保护他,那岂不荒唐!      其次,必须与她形貌相当,就算不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至少也要高大挺拔才是,走出去不能让自己颜面无光。而朱小肥个子比曲风柔高不了多少,又长着一张圆乎乎软嫩嫩的包子脸,虽然比曲风柔大两岁,但看起来更像是年纪较小的弟弟,而女人红颜易逝,相貌差距只会越拉越大,这如何使得!      最后,要能武也能文,既能舞刀弄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说精通,多少也要会一些,懂得知情识趣,如此日子才不会单调乏味。而朱小肥……算了,说出来的笑话是冷的,赞美人象是讽刺,二十岁的人有时候比十二岁的孩子还要天真,而且听说唯一会的只是医术,那就继续与那些枯燥的医书与没有生命的药材与伍好了,当她的夫君还是算了吧。      除这三个条件外,曲大小姐对未来夫君的身份和家世都没有特别要求,而这恰恰是朱小肥最拿得出手的地方,怎不让她嫌弃和鄙夷!      然而,现在毕竟是在朱家本宅,是个连她父亲都必须谨言慎行的地方,她更不能象对付其他狂蜂浪蝶一样叫朱小肥有多远滚多远,只能默默咬牙忍耐下来,暗自盼望武林大会早点开完,自己可以早点离开北安城回家去,从此离朱家小胖子远远的!      ……      人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荣越就属于不可活那一种,明明听朱小肥亲口承认喜欢曲风柔,又听人说了他今日是如何变着花样向曲风柔献殷勤、而后者又是如何一一笑纳的,但若是没有亲眼见到,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      于是,以前院某处排水沟被落叶堵塞需要疏通为借口,荣越混进了前院,一边拿着耙子在水沟里装模作样地来回划拉,一边用眼角余光到处搜寻那个圆润的身影。      不过,半天都没见到他想见的人,倒是看到曲风柔拽着她哥哥的袖子往园子一个无人的角落去了。曲大小姐脸上虽仍是笑意嫣然,但荣越怎么看都觉得生硬,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小胖子暂时不在,那听听这对兄妹俩谋划什么也好,荣越便一边继续划拉水沟里的落叶,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个角落。      当近到一定距离,正好可以听到兄妹二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又不至于引起曲风劲的注意和怀疑时,荣越在水沟边一株大树后停了下来,屏息倾听。      “谁惹我们家大小姐生气了,瞧这嘴巴撅的,都可以挂油瓶了。”      “哥哥!你再说风凉话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哥哥不笑了。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哥哥一定替你出头。”      “还不是那个小胖子,凭白无故送什么桔梗花给我,害我差点起了疹子,讨厌死了!他一定是故意的,哥哥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呃,这个嘛,他应该不知道你对桔梗花过敏才会送你的,不知者无罪,这次就算了吧?”      “哥哥,你怎么帮小胖子讲话,刚才还说什么要替我出头,都是骗人的!呜呜,哥哥好坏,我要告诉爹爹去……”      “哎,我的好妹妹,你别哭啊,哥哥错了,不该帮小胖子讲话,一定会找机会帮你报仇,好不好?乖,别哭了……”      接下来是曲风劲软语哄劝嘤嘤哭泣的曲风柔,荣越直听得火冒三丈,好你个曲风柔,竟敢嫌弃小胖子送的花!换作是他,别说起疹子,就是起满头包,他也心甘情愿收了!好你个曲风劲,竟敢报复小胖子!小胖子是谁都能欺负的么?问过荣爷我答不答应先!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暗战ˇ 最新更新:2011-11-20 12:03:00   荣越心里一喷火,杀气顿生,“啪”的一声,手里的耙子断为两截。      曲风劲立即沉声喝道:“谁?!”话音未落,人就闪电般朝荣越藏身的大树后掠来。      荣越心中一凛,刚被怒火烧糊的脑子马上清醒了,现在可不是和曲风劲硬碰硬的时候,昨晚才刚刚打过一场,现在再来一场肯定要暴露,于是赶紧大声抱怨道:“哎,这什么烂耙子,这么不经用,才使点力就断了。”      曲风劲奔到大树后,便见一名青衣小帽的仆人背对着自己站在排水沟边上,一边抱怨一边拿着断为两截的耙子愤愤地乱挥一气。      观其身形背影,曲风劲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便命令道:“那谁,转过身来。”      转你大爷的头啊转!荣越心里暗骂,面上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跟着马上低下头道:“曲大公子有何吩咐?”      曲风劲将他重新上下一打量,越看越觉得熟悉,“你不是那个叫荣什么的,跟着朱二世伯一道回来的小厮?”      荣小厮按捺着性子答道:“曲大公子说的不错,小的正是荣越。”      曲风劲也不知自己为何对一名下人会印象深刻,蹙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荣越将手里断开的耙子举起来,一本正经道:“回曲大公子,先前有人说这里有一段水沟被堵塞了,所以小的来疏通一下。谁知道这耙子太不经用,一下子就断了。”      曲风劲心中疑虑未消,正待再问,曲风柔也过来了。      刚刚哭了一场,大小姐脸上还有点梨花带雨的,她对荣越印象微薄,见他所在位置离自己兄妹二人刚才站立的角落不远,便担心自己哭诉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当下又羞又怒,直接尖锐地质问:“你躲在这里偷听我们兄妹二人说话?”      荣越嘴角一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兄妹俩若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躲到角落里来么?至于怕别人在后面偷听么?!      心里鄙夷着,面上却只能装无辜道:“没有没有,小的只是凑巧在这里干活罢了,现在耙子断了,正打算回库房重新换一把。”说着抬脚就要开溜。      这时,不远处有人迟疑地唤他,“荣越……”      是朱小肥。      荣越本来是专门来寻小胖子的,但半天没看到人,此际又忽然出现在面前,倒叫他瘁不及防,一颗心在腔子里乱蹦一气,好容易才定下神低低应道:“小肥少爷。”      他本来一直低着头,避免直接对上曲风劲带着审视与探究意味的锐利目光,然而朱小肥一来,他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经过昨晚一夜未眠的苦思与彻悟,荣越再看朱小肥的心情与以往迥然不同。      朱小肥昨晚似乎没睡好,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青色,脸色也不如往日红润。也不知是眼花了还是如何,荣越只觉小胖子一夜之间似乎瘦了一点,心口当即闷闷的不舒服。      朱小肥被荣越一眨不眨地盯得心里有点发毛,视线慌慌地避了开去。      曲风劲眉梢一挑,凭他纵横情场多年的阅历判断,此主仆二人之间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曲风柔可注意不到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担心刚才与哥哥的对话被荣越听到了,会向朱小肥告密。她倒不是惧怕朱小肥知道后敢把自己如何,只恐事情传出去后会破坏了自己在众人心目中完美无暇的形象,于是狠狠地剜了荣越一眼,表示“若敢胡说八道有你好看。”      荣越本就对朱小肥喜欢这位大小姐而此女非但不领情,还根本不把朱小肥放在眼里而不满,此刻收到警告的眼刀更是不爽,便略略勾起唇角还了曲风柔一个懒洋洋的冷笑,表示“我就算说了你又能奈我何?”      曲大小姐何曾被人如此挑衅过,何况只是一个低等的下人,当下柳眉倒竖就要发作。      朱小肥虽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看得出来曲风柔要对荣越不利,未及思索便本能地想护着他,于是赶忙道:“风劲,风柔,武林大会要开始了,我爹他们都已经到场了,我们也快些过去吧。”      今日是武林大会的第三天,大会的压轴重头戏也在这一天,曲风劲也有任务在身,当下不敢怠慢,应道:“不错,是要赶紧过去,耽误不得。”说罢也不管妹妹正与荣越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拉了她便与朱小肥一道走了。      荣越眼睁睁地看着朱小肥夹在曲氏兄妹二人中间并肩而行,心里既酸且妒又不放心,片刻后不甘心地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武林大会的会场,继续以端茶倒水为名行监视偷窥之实。反正他现在就是个万金油,在哪里干活都解释得过去。      之所以说今天才是武林大会的重头戏,是因为这一天武林豪杰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真功夫论高下。      无论是名门大派的杰出弟子,还是籍籍无名的小鱼小虾,只要上了比武台待遇都一视同仁,而且凡与会者皆可以向在座的任何人发出挑战,而对方无论在武林中名头有多响,地位有多高,都必须接受挑战,双方在上百位武林同道的监督与评判下,以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为基本准则,进行公开公平公正的比武。      每届武林大会都不乏有无名小卒挑落顶尖高手而一战成名天下知的神话,也有武学大家打败所有挑战者成功捍卫自己江湖地位的佳话,因此这一天的大会最刺激,也最有看头。      然而,对于从未学过半点功夫兴趣也不在此道的朱小肥而言,这一日与前两日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与其看一帮人乒乒乓乓呼呼喝喝地打来打去,他倒宁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药圃侍弄自己的草药宝贝们。      只是他娘向他谆谆教导过,想追求一个姑娘家就要尽可能贴身跟随,制造机会与对方多多亲近,尽可能地培养起两人共有的兴趣和话题,他便只好陪坐在曲风柔身边与她一起看人比武了。      不过,内行看门道,外行瞎胡闹,曲风柔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朱小肥却看得两眼转圈圈,连台上人用的什么招式属于哪门哪派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如何能与曲风柔找到共同话题,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都被曲风柔以“不要打扰我看比武”的眼神堵了回去。      正百无聊赖着,耳边忽然一热,曲风劲靠过来低声道:“小肥,听说你对医术和草药很有研究?”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朱小肥只觉得痒痒的,便笑着抓了抓耳朵,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敢说研究,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很有意思,所以比较喜欢罢了。”      此时离得近了,曲风劲连朱小肥的小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真真切切,又眼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白皙耳垂因为自己呼出的热气而变得红粉粉的,跟着第一次发现小胖子笑起来左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边笑边说时一漾一漾的煞是可爱,心里一动下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      “借过,小心,热水来了!”      曲风劲的手刚伸出一半,就被斜那里冲出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荣越提着一把茶壶挤入朱小肥与曲风劲中间,熟练地给桌上两只半满的茶杯添了水,然后殷勤道:“小肥少爷,曲大公子,要不要来几样小点心?”      好事被搅,曲风劲满心不快,沉了脸刚想说不必了,朱小肥却忍不住问:“哦,有什么点心?”      朱小肥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对小吃美食的热爱却一如既往。他本就有些无聊,加上吃早点时光顾着招呼曲风柔了,自己没吃两口,正觉得有些饿,此时一听荣越说有点心吃,便有些嘴馋了。      荣越十分利索地一一道来:“有紫玉糕,蟹黄酥,香芋卷,金丝烧卖和藕粉园子,小肥少爷要吃哪一种?”      这几样点心朱小肥还没吃过,听了口水都要下来了,忙不迭道:“都要,我都要!”      对面的曲风柔一听便丢过来一个鄙视的白眼,心里暗骂一声,猪!      跟着又瞪了荣越一眼,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地在自己身边打转?难不成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荣越可不知道曲大小姐心里如何歪曲自己的,只是贪婪地看着朱小肥。      若在以往,小胖子要吃要喝时荣越也会骂他一声猪,然而时移事易,心境不同了,眼光自然也不一样了,此时他只觉得朱小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向自己要吃食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因此连回答的声气也不自觉柔了两分,“好,稍等一下,马上就来。”说罢迅速退了场。      朱小肥半晌还有点晕乎乎的,刚才,荣越,好温柔,一定是他眼花了……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点心ˇ 最新更新:2011-11-21 12:00:00   荣越说是马上就来,但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      朱小肥根本没心思看台上精彩激烈的打斗,直望得脖子都酸了,肚子里也开始咕噜噜的叫唤,也不见某人回来,心里便一点一点凉了下来,那人之所以跟他说了一堆没吃过的点心,只是想看他馋得口水直流的模样笑话他么?什么温柔,他刚才果然是眼花了,他果然又被捉弄了一回。      曲风劲见朱小肥神情黯然很是失落的模样,心里便有些不忍,附在他耳边安慰道:“那小子刚才说的都是南方的点心,北方很难见得到,估计他只是说着玩罢了。别难过,你以后若有机会到青溪城去我请你吃,青溪城的小吃在南方最有名,不止刚才那几样,还有许多别的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      朱小肥听得心中一暖,低落的心情总算好过一些,很是感动道:“谢谢你风劲,青溪城这么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曲风劲心里一热,笑道:“既然如此,不妨就等武林大会结束了,你与我们一道去青溪玩一阵子,也让我做一回东道,回报你这几日来的款待,如何?”      曲风柔一听就急了,连连朝哥哥递眼色,她正盼着武林大会结束了能离开朱家摆脱小胖子的纠缠,若小胖子还要跟着一同去青溪,那噩梦岂非要延续?      只可惜她的好哥哥此时满腹心思全在朱小肥身上,又哪里注意得到旁的事物,恼得曲风柔几乎把手里的帕子都绞烂了。      朱小肥对曲风劲的提议却很感兴趣,颊边再次漾出酒窝来,欢呼雀跃道:“那太好了,等下散会了我就去跟爹和娘说!”      曲风劲盯着那张粉嫩嫩的小胖脸轻摇折扇笑而不语,凤目上挑,俊美风流。      荣越满头大汗地提着食盒返回比武场,远远地就看见曲风劲贴着朱小肥的耳朵说了句什么,接着原本神情郁郁的小胖子脸上噌的一下放出光来,欢欢喜喜地回了曲风劲一句话。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定,有说有笑好不亲热。      心里霎时间冒出一大滩酸水来,连牙根都酸得发痒,荣越咬牙暗恨,真是一刻也放松不得,亏他刚才忙得脚不沾地唯恐小胖子等急了,匆忙间差点把衣服都给烧了!      不过,也怪他之前话说得太满,一口气列出五样点心,结果嘴馋的小胖子毫不客气地全部都要,害得他不得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勉强把五样点心凑齐,真是自己给自己出难题。      但是,最关键的是!小胖子啊小胖子,你也太容易被人糊弄了吧,曲风劲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笑得见牙不见眼?别以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荣越炉火中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再次挤到朱小肥与曲风劲中间,黑着脸从食盒里一碟一碟往外拿点心,紫玉糕,蟹黄酥,香芋卷,金丝烧卖和藕粉园子,热气腾腾五彩缤纷摆了一桌子。      朱小肥看傻了眼,荣越不是骗他的么?他真的拿了点心来给自己吃?      旁边桌上有闻到点心香气循着味儿望过来的,见那张桌上摆得琳瑯满目看着好不诱人,而自己桌上却只有清茶一杯,心里立即就不平衡了,于是伸手招呼道:“喂,小子,给爷这一桌也来上几样。”      荣越头也不抬地硬梆梆答道:“抱歉,只此一份,多的没有。”      那汉子登时就怒了,不给是吧?那大爷自己拿!卷起袖子就想冲过去抢食。      旁边坐的人一把将那鲁汉扯住了,低声道:“兄台没认出来么?那一桌的小胖子是朱家的十公子,朱老盟主最宝贝的心头肉,兄台想跟他抢吃的,只怕……”      汉子霎时出了一头冷汗,旋即连连朝那人抱拳致谢,“是小弟眼拙了,多谢兄台提醒。”      曲氏兄妹看着一桌子卖相似模似样的南方风味小吃,也颇有些意外,他们在朱家已经住了四五日了,每顿吃的都是北方特色食物,难道今日厨子心血来潮,特地做了南方的点心式样来招待他们?      荣越咳了一声,对呆呆望着自己的朱小肥故作淡定道:“那什么,时间仓促,配料也不齐,将就着做了点。”      此言一出,朱小肥、曲风劲与曲风柔同时惊诧!      朱小肥抖着嘴唇结结巴巴道:“这,这么多,都,都是你刚才做的?”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这么多点心,都是特意为我做的么?可是他不敢奢望,于是没能问出口。      荣越淡定地点头。      前一个问题的答案依旧让朱小肥震撼了。在他心目中,最佩服的人,不是身怀绝顶武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盖世大侠(朱老爹插花,喂,儿子,你肿么可以抛弃你爹!),而是拥有一双巧手可以烹制出美味可口的食物的厨师,于是小胖子仰望荣越的目光中明明白白绽放出崇拜的光芒来,一如多年前那般。      荣越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浑身骨头都轻了四两,果然在南津六年百忙之余抽空跟武馆的大厨学上几招是极其明智的!      曲风劲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旋即展开,慢条斯理道:“原来是你做的,难怪看起来不怎么地道,北方人总是难以真正掌握南式点心的制作要领。”      曲风柔哼了一声,附和道:“就是,要吃正宗的南式点心还得到南方去。”      荣越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别光空口说白话,您二位是南方人,倒是做一个地道正宗的来给我这个不地道不正宗的瞧瞧!      尽管心里想杀人,荣越面子上却只能维持恭敬状道:“曲大公子与大小姐说的是,这些点心的确不怎么地道,想必您二位是没兴趣试尝了。”      曲风劲不语,略略仰靠在椅背上,凤眼慵懒地微眯着,不屑的态度便是最好的答复。      曲风柔则再次丢了个轻蔑的白眼。      “那么,小肥少爷要不要尝尝看?”荣越转向朱小肥,淡淡询问。      朱小肥若能拒绝这个提议那他就不是朱小肥了,当下重重点头,“要,要的!”      但是,先尝哪一样好呢?朱小肥在五样看起来全都很新奇的点心上来回看了许多遍,还是难以抉择,索性把眼一闭,胡乱点兵点将,随便拈起一块放到嘴里,才小心翼翼嚼了一下,整个人立如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当场。      荣越面上依然淡定,实则紧张得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他已经有将近半年没空下厨了,手艺生疏了一些,加上刚才赶得急,有些工序便不那么讲究,水平最多只发挥出了原来的六成。如果南方点心不合小胖子的胃口怎么办?如果小胖子觉得难吃怎么办?如果……      好在荣越没有纠结太久,朱小肥重新活了过来,飞快地嚼着嘴里的蟹黄酥,还未来得及咽下,便伸出小胖手去拿另外一样点心,抓到了就往嘴里塞,同样是只嚼了两下又去拿第三样,如此这般嘴巴里转眼就填满了点心,本就圆乎乎的腮帮子更是涨得鼓鼓囊囊的,犹如挂了两个吹了气的皮球一般。      这下子荣越不问也知道答案了,微微上挑的唇角掩饰不住的骄傲与得意,还不忘周到地叮嘱:“慢点吃,小心噎到。”      朱小肥嘴里塞得太满,说不出话来,只“唔唔”地胡乱点头。      曲氏兄妹俩对朱小肥好似几天没吃饱饭一般穷凶极恶的吃相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有那么好吃么?      不,肯定跟点心的味道如何没关系!这小胖子天生就是个吃货,就算摆在眼前的只是一碗白饭,怕也能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吧!      即使心里如此说服自己,曲氏兄妹趁人不注意,仍然忍不住偷偷咽下一口被朱小肥的吃相刺激出来的口水。      曲风柔心里更多了两分懊恼,这次出门参加武林大会以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吃过家乡的点心了,还真是有些想念。早知道刚才荣越提出试尝时就不那么早地拒绝了,哪怕先吃上一口再贬斥一番也好啊!      可恶!小胖子你要不要吃得那么香甜,大庭广众的也不顾忌一下形象,吃得嘴角边都沾着点心渣,活似个穷人家没见过世面的贪吃小儿一般!      等朱小肥终于心满意足地罢手时,桌上五只碟子里只余下一点残渣了。      他打了个饱嗝抬起头,便见荣越与曲氏兄妹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前者笑眯眯,后二者阴沉沉,顿时又羞又窘地再次垂下头,一张小胖脸瞬间红成了一颗喜蛋。      正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一只温热的大掌伸过来,将他嘴边沾的点心屑轻轻抹掉,然后一条干净的布巾擦去了他两只小肥爪上的油渍。      朱小肥浑身动弹不得,犹如一只布偶般任人摆布。      稍顷,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头顶传来某人温柔得好似要滴出水来的声音,“喝点茶水润一下,会舒服一些。”      朱小肥心一颤手一抖,差点将茶水洒了自己一身。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错乱ˇ 最新更新:2011-11-26 15:37:09   如果说之前荣越询问要不要吃点心时,朱小肥只是晕乎乎,现在则是整个人都错乱了,脑子里一塌糊涂,他不是在做梦么?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香酥可口的点心味道仍然萦绕在口腔中,吃饱肚子后特有的身心舒畅的满足感也格外鲜明,那就说明他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的话,那眼前这个人是荣越么?真的是荣越么?      那人身着最普通的青衣小帽,深刻俊朗的五官仿佛刀削斧斫出来的一般,幽遂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不敢逼视的亮芒,是荣越没错。      既然是荣越,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态度与以往甚至昨天相比判若两人?      这次朱小肥找不出答案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与理解范畴。      荣越对自己小露一手便收到奇效的结果分外满意,正想趁热打铁说点什么再突出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进一步感动小胖子,曲风劲已经轻飘飘丢过来一句话,“麻烦站开一点,你挡住本公子视线了。”      “……”荣越只能嘴角抽搐着退到一边。      朱小肥看他一眼,又慌忙把视线收了回来,想要跟他说一句感谢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才恰如其分。      恰在这时,旁边桌上先前妄图抢夺点心的汉子酸溜溜的嘲讽声传了过来,粗嘎的嗓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朱小肥听到,“朱老盟主果然厉害,连家里一个普通下人都不简单,居然会做美食来讨好美女,可惜啊,美女不领情,白白便宜了自家的小胖主子……”      犹如一桶凉水当头浇下,朱小肥瞬间清醒,不错,荣越怎么可能专门做了点心给他吃?一定是为曲风柔做的,而曲柔风没兴趣,这才轮到一辈子改不了贪吃毛病的自己……      可是,荣越不是说过不喜欢曲风柔么?      那也没关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向美女献殷勤,无关风月,只是出于本能吧。退一步说,就算不是为讨好曲风柔,荣越也可以借机验证一下自己的厨艺,而他则是荣越检验成果的最佳对象。      朱小肥脑子里如同搅了一锅粥,乱七八糟的,原本高涨激动的心情渐渐萎靡下来,嘴里香甜的味道也不知不觉转化为难言的苦涩。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他也白白捡了一顿美味的点心吃,无论如何也算是大大的赚到了。      精神胜利法果然是古今通用的,朱小肥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好过了一些,不像方才刚听到汉子的话时那般沮丧了。      曲风柔本就与朱小肥有“恶意”赠花差点导致自己过敏之仇,现在看他一人又吃又喝故意馋人,自己却只能暗自咽口水,内心本来已经濒临暴走边缘,听到汉子的嘀咕后立即恍然大悟,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来那姓荣的小厮打的是自己的主意!      总算此人眼睛还不瞎,分得清什么是鱼目,什么是珍珠。不过,无论怎么表现也只是水底捞月,白废功夫,别说你只会做几样小点心,就算能烹出一盘龙肉来,别想本姑娘高看你一眼!      想到此处,曲风柔螓首轻抬,盈盈美目从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朱小肥与脸色比锅底还黑的荣越脸上来回流转一下,旋即傲然轻哼一声,重新将视线投向高台上的打斗。      荣越自然也听到了那番歪曲事实唯恐天下不乱的胡诌,眼睁睁看着朱小肥晶亮的眼睛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心里那个恨啊,直想将五只空碟子一古脑全塞进那口没遮拦的汉子嘴里去,看他以后还如何能乱嚼舌根!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向朱小肥澄清事实,还自己一个清白,荣越立即转到朱小肥身侧,在他耳边低声道:“小肥少爷,你别听那长舌汉胡说八道,这些点心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为什么?”朱小肥讶然,一脸的难以置信,同时有些不自然地往后挪了一下,躲过荣越吹拂在耳畔的温热吐息,。      这一下荣越卡壳了。为什么?说起来很简单,不过因为“喜欢”二字,但要真正解释起来……怕三天三夜也说不清,就连他自己,现在也未能给自己不可思议的情感转变理出个清晰的头绪来。更何况,现在旁边就坐着曲风柔,朱小肥的意中人,自己的喜欢在绝色佳人面前,怕是一钱也不值吧。      荣越此刻方知什么味道叫比黄莲还苦,半晌才艰难晦涩地答道:“因为,你是小肥……少爷。”      当此之时,千言万语也不过只能汇成如此苍白单薄的一句话。      朱小肥眨眨眼,显然不明白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深意,但也还是象征性地点点头,“哦,辛苦你了。”      荣越苦笑,勉强道:“应该的。”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忙活一场,能得小胖子一句辛苦,也是值得了。      曲风劲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一主一仆的互动,若有所思,似笑非笑。      这时,周围观注台上比武的群雄蓦地轰然发出震天的哗然之声,将这一桌的三个人连同荣越的目光一起吸引了过去。      台上现有二人,一人年纪未及而立,一袭黑衣,身形高瘦,眉目清冷。而另一人五十上下,跌坐于地,散发披面,极为狼狈。      这一看连荣越也极为意外,那明显落败的年长者乃是南津城一个颇有名气的门派擎苍派的掌门人赵还山,不仅在南五省,就算在整个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荣越初到南津跟着朱之仁跑腿时还去拜访过这位赵大掌门,因此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而那傲然而立的年轻男子荣越就不认识了。      其实何止荣越不认识,台下在座的武林群雄对那似乎显得有些目中无人的冷傲青年同样没有半点概念,因此人登台向赵还山挑战时只有简单至极的一句话自我介绍,玄天门弟子杜如悔。      这玄天门似乎是近几年才在江湖上出现的小门小派,由于未曾出过什么名动天下的厉害人物,也未犯过什么令人不耻的恶行,算是不过不失庸碌无为,因此也没引起江湖同道的注意。朱家本着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原则,这次武林大会也向玄天门发出了英雄帖,该门派才第一次得以在天下豪杰前正式登台亮相。      而此时杜如悔不过玄天门一名年轻弟子,在江湖上连小鱼小虾都算不上,竟然能在自身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将成名已久的一派掌门赵还山打败,怎不令群雄耸动。      众目睽睽下,杜如悔不疾不徐地拱手一揖:“前辈承让了。”      当着数百位武林同道的面,赵还山颜面扫地却也发作不得,只能强作无事地站起身来,沉声道:“好说,果然是后浪推前浪,赵某佩服。”说罢飞身下台,倒也不失一派掌门的磊落风度。      一片唏嘘声中,杜如悔从容转身面朝台下,面无表情道:“杜某有请武林第一公子指教。”      无数道视线顿时朝这边刷刷射来,投向本届武林大会新鲜出炉的武林第一公子——曲风劲。人人心中都生出同样的感慨,果然是树大招风人红遭嫉啊。      曲风柔蹙眉,“这人真可恶,居然敢向哥哥你挑战,想出名想疯了么。”      曲风劲神情不变,不置可否。他早知自己今日定会被人挑战,他也已经等候多时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朱小肥对比武兴致缺缺,但听到台上之人向曲风劲发出挑战,便不无关切道:“风劲,那个人看起来挺厉害的,你要当心啊。”      “放心。”曲风劲眸光一闪,勾唇一笑,跟着收了折扇长身而起。起身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左手在朱小肥颊边轻擦而过。      这一下好似若有似无的搔痒一般,朱小肥当下笑着缩了下脖子,抬起小胖手在脸上抓了几下。      本是个细微到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小动作,偏偏荣越在朱小肥身后看得一清二楚,当下死死盯着小胖子脸上被曲风劲触到的那一小块抓得发红的皮肤,恨不得用目光把那层皮给揭下来。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点将ˇ 最新更新:2011-11-26 17:01:52   一片喝彩声中,曲风劲一个梯云纵掠上高台,白衣当风,俊雅如仙,立时倾倒场中侠女无数,连朱小肥也跟着拍巴掌叫好。      荣越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曲大公子又要卖弄风骚了,最好也被杜如悔打得爬不起来,看他如何还能卖骚!      台上的曲风劲与杜如悔话不投机半句多,互相抱拳见礼后开始比武。      杜如悔使剑,凌厉诡谲无迹可寻,而曲风劲的兵器便是他常年不离手的铁骨折扇,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电光火石间,两人交手数十个回合,竟是不分轩轾旗鼓相当。      这一场比试比前面数场更要精彩纷呈跌宕人心,人人屏息敛气看得心弛神摇,功力稍差的只见台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倏忽如电交错纵横,而看不清两人的具体身法。      就连朱小肥也难得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得格外专注。      荣越虽对曲风劲一百个看不顺眼,对他的身手却也不能不肯定。无论是外在条件、家世背景还是内在功夫,曲大公子在江湖年轻一辈中皆是上上之选,的确当得起武林第一公子的美誉。而杜如悔敢向曲风劲挑战并与之战成平手也足见其头脑与实力,经此一战不但其本人定可名扬天下,连带出身的玄天门也能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      台边武林大会的公证席上,朱万年轻捋银须不无感慨,“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现在的年轻人,就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连城,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旁边的曲连城心中不无骄傲,嘴上谦虚道:“老盟主谬赞了,风劲火候还不足,尚需历练和打磨。不过,玄天门的那名弟子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连城这次有些孤陋寡闻了,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不俗的门派。”      朱万年朝台下某处轻瞥一眼,意味深长道:“孤陋寡闻的不止你一个。恐怕,玄天门今日的手段也不止如此。”      曲连城循着朱万年的视线望去,便在台下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见到一名身形干瘦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犹如一逢枯草,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值得称道之处。      曲连城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便说什么,只将目光收回来,继续观注儿子的比武。      很快,曲风劲与杜如悔打了上百个回合,局面却依然胶着难分高下,两人心中除了隐隐有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畅快感外,渐渐又生出焦躁之意来。      曲风柔几乎要坐不住了,一边暗自为哥哥捏了一把汗,一边在心里诅咒那一身黑衣比厉鬼还难缠的杜如悔。      此时曲风劲与杜如悔已有内息消耗过大气力难继之感,又过了数十个回合,扇剑交错火星飞溅,两人左掌齐齐拍出抵在一处,发出怦然巨响,旋即倏然分离同时倒飞出去。      台下群雄看得揪心,曲风柔更是惊叫了一声,“哥哥!”      直滑出一丈开外,曲风劲才堪堪定住身形,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勉力调动仅余的内息强行压制,才将一口血生生吞了回去。      而台上另一边的杜如悔情形也不比曲风劲好,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执剑的右手微微发颤。      两人急急喘息数下,重新强聚内息挺身再战,眼看又要斗到一处,台下突然飞来一片红云,恰恰隔在曲风劲与杜如悔中间,将二人齐齐震退三步。      稍顷,红云委地,群雄定睛一看,却是一面红绸所制的旗子,不由尽皆动容。      台下跟着传来一个雄浑苍劲的声音,振聋发聩,响彻整座会场,“本场比武,玄天门杜如悔与青溪城曲风劲实力相当,战成平手。”      能有此登峰造极的身手与无人望其项背的威严之人,不必说,自然是武林盟主朱万年了。      一锤定音,人人松了一口气,这二人再打下去,势必要不死不休血溅当场了。不少人先前的确盼着曲风劲被人打败好杀一杀这位武林第一公子太过张扬的风头,但也不希望此人出自不知所谓闻所未闻的陌生门派,将现有的稳定的江湖格局打破。      曲风劲虽未输阵,一场激场也彰显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并不会让在场任何一人看轻,然而与一介无名之辈打成平手曲大公子内心还是很不爽的,从台上飞身而下时姿势一如既往的潇洒飘逸,脸色却是不大好看的。      曲风柔连忙迎上前去,关切道:“哥哥,你没事吧?”      曲风劲冷着脸道:“不妨。”      杜如悔也跃下比武台,曲风柔对他与哥哥缠斗良久极为不忿,当下恼恨地瞪了他一眼。      美女顾盼,便是白眼也动人。      杜如悔视若无睹的负剑离开,冷峭无波的双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莫名兴味。      这几日朱小肥与曲风劲来往频繁,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加上先前二人达成了约定,朱小肥便更将曲风劲视为自己人了,见他回来连忙递上茶杯,由衷道:“风劲,你真厉害,刚才看得我眼花缭乱,大气都不敢喘。”      听他如此诚恳地夸赞,曲风劲脸色缓和许多,虽然茶水已凉,仍是一口喝光,旋即不无遗憾道:“可惜没能继续,否则不出二十个回合,高下定分。”      荣越冷笑,反正不能继续打了,你就吹吧,高下定分,不过是杜如悔高,你曲大公子低!      曲风柔骄傲道:“没错,那姓杜的黑无常肯定是哥哥的手下败将。”      朱小肥也连忙附和着点头。      荣越看得满心不是滋味,正想着说点什么泼泼冷水,周遭再次传来哗然之声,转头一瞧,却见一名干瘦的男子排开众人走上比武高台。      那男子约摸四十上下,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微微佝着背,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活似人人欠了他几百吊钱一般,看上去像个街面上随处可见的为生计发愁的小老百姓,而非身怀武艺进得了英雄大会现场的江湖人。      待男子在无数人质疑鄙薄的视线中登上比武台后,朱二公子朱之仁代行父职,客气地拱手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想与在场哪一位同道切磋?”      男子扬起锥子一般尖削的下巴,并不看朱之仁,目光越过他直指比武台侧,“玄天门扫地人路三,请武林盟主朱万年赐教!”      朱万年懒懒靠在虎皮太师椅上,轻捋银须笑道:“果然来了。”      路三一言既出,原本嘈杂的会场立时静得鸦雀无声。片刻后,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喧哗声来,这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说得出这等狂妄至极的话。      就连荣越也不得不怀疑这路三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竟敢向武林至尊朱万年挑战,这不是明摆没把现今整个武林放在眼里么,这也太过猖狂了。难怪先前杜如悔那般张扬,原来玄天门一个扫地的仆人也如此嚣张。      向来持重内敛的朱二公子脸上也现出愠怒之色,沉声道:“家父年事已高,阁下若想比试,不如由在下来领教一番。”      论武功,朱之仁尽得其父真传,当世能与之匹敌者寥寥无几;论身份,朱之仁乃是朱武总馆长,肯与一个无名门派的扫地仆人比试已算给足了对方面子了。      然而,路三显然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朱二公子,枯瘦的脸上显出两分鄙夷来,“不是说凡与会者向谁挑战都可以么,难道这只是朱家人的一句屁话?”      台下群雄尽皆变色,这人不是来比武的,分明是来挑衅砸场子的!      朱家子弟更是激愤,纷纷请缨上台与路三一较高低,誓死捍卫朱家尊严。      连朱小肥都握紧了拳头,愤然怒视路三,第一次为自己不会武功不能为朱家出力感到后悔。荣越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朱小肥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却也没有躲开那只温暖而宽厚的手。      朱之仁本也怒极,片刻后又冷静下来,不疾不徐道:“朱家人说话当然一言九鼎,只是,人也须得有自知之明,否则便是自取其辱。阁下若想与家父过试,不妨先胜过朱家一名小厮,也好向在场所有的武林同道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如何?”      这回勃然大怒的人换作路三了,抖着嘴巴气得一时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朱之仁也根本懒得等他回答,径直转向台下扬声道:“荣越,上台来。”      荣越本在为摸到朱小肥的头对方也未拒绝而内心暗喜,冷不防被朱二公子点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便见朱之仁正在台上明确无误地向自己招手。      朱二公子召唤,荣小厮岂敢不从,迷迷登登便往高台走。      朱小肥当下急了,想也不想便拉住他的手。      荣越浑身一震,回过头来,对上朱小肥盛满焦虑关切的眸子,一瞬间心花怒放,趁机在那只温软的小胖手上用力捏了一把,用耳语般的声音低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罢不舍地松了小胖手,转身大步走上比武台。      朱小肥怔怔看他离去,心里怦怦直跳,被捏的手有点疼,却也有点暖,让他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热。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比武ˇ 最新更新:2011-11-26 15:56:32   眼见前一刻还狂妄至极的路三被朱二公子一番淡定从容的话噎得面目扭曲狼狈不已,在场豪杰们均觉十分解气。      不过,路三既然敢放出大话,直接向朱万年挑战,只要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那便是有备而来,而且手上功夫一定不弱,朱二公子随口点了个叫荣什么的小厮上台,招架得住么?该不会是让朱家哪个子弟或朱武某名武师临时改扮的吧?      然而,眼见一名青衣小帽的年轻仆人从会场中走出来直奔高台而去,肩上甚至还搭着一条布巾,犹如馆子里跑堂的小二一般,立时便有无数人的下巴砸了下来。      武林大会召开三天来,荣越大部分时间都在满场转悠给人端茶倒水,在场所有豪杰全都看在眼里,此人的确是朱家最下等的打杂小厮无疑。虽说朱家下人都会学一点功夫,但此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又能有什么本事。      更有细心人注意到荣越这两天在被人故意找碴刁难的情况下,也没脾气地一一忍受下来,如此软弱可欺,对上目中无人敢与朱老盟主叫板的路三不是死路一条么!      就连朱家人也全都惊诧莫名,个个暗自心焦,对于路三这等不敬长者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鼠辈,大可以直接使用暴力驱逐出场,而无需顾及什么江湖道义。现在却派荣越出战,若他输得太惨,岂非令整个朱家跟着一同蒙羞?      曲风柔同样也难以置信,虽早将荣越与朱小肥一道列入自己讨厌的黑名单内,但事关朱家颜面,她也不能置身度外,忍不住小声道:“朱二世伯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姓荣的小厮要是没两下就被路三一脚踹下台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曲风劲神情微凝,不置可否。      朱小肥虽然知道荣越的身手比众人以为的要强,但一颗心仍是控制不住地悬得老高,下意识交握的双手里潮乎乎地攥出了一把汗。      无数道复杂难辨的目光追随下,荣越老老实实一步一步踏着阶梯走上比武台。朱家子弟忧心忡忡地看着,恨不得冲上去以身代之,然而看朱之仁神色自若无波无澜,只得强自忍耐下来。      上得高台,荣越先习惯性地朝朱之仁鞠了一躬,规规矩矩道:“二公子。”      朱之仁淡淡道:“等下比试时不必紧张,发挥出你日常的水平就行了。”说罢也不等他表态,径自步履沉稳地退了场。      路三闻言再次五官错位,牙齿磨得咯吱直响。      “是……”      荣越应得诚惶诚恐,朱二公子怎么知道他日常水平如何?他从未考校过他的功夫,与未曾看过他与别人交手啊。      虽然他一路上台昂首挺胸表现得镇定无比,但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于上百位武林高手的注目下登台比武,又是代表朱家出战,压力之大前所未有。若是在路三手下一败涂地,不止自己丢人,连带着于他有再造之恩的朱二公子以及朱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子的人全丢光了,那他以后在朱家还怎么混。      最最关键的是——荣越偷偷瞥了一眼台下,就见黑压压一片人头中,朱小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望着这里,当下把头抬得更高,背脊挺得更直,无论如何,他不能败!不能在小胖子面前让六年前被苏子玉打得倒地不起的惨剧重演!      荣越在内心握拳呐喊做自我心理建设的当儿,路三阴恻恻道:“小子,算你倒霉,路三爷今日就先拿你开刀!”话音未落,反手从后腰抽出一件黑黝黝的兵器来,挟着雷霆之势朝荣越扫去。      劲风拂面,有如利刃刮过,荣越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沉腰后仰堪堪避过路三凌厉至极的第一击。      定睛一瞧,路三手里的兵器非刀非剑,竟是一把生铁铸就的扫帚!铁帚柄长二尺,帚身为密密排布尖端锋锐的细长铁钉,若是杵在人身上定会扎出个马蜂窝来,便是被随便扫上一扫,也会挫下一片皮肉。      那铁帚估摸少说也有三四十斤,路三身材枯瘦,又比荣越矮了将近一个头,挥起铁帚来却似拿着一柄竹扫般轻巧自如,扫、劈、戳、刺、扎,招式异常诡异刁钻。      如此怪异的兵器与招式,荣越尚是第一次得见,先前只见到路三肩头露出一截铁柄,还以为是剑柄,料不到竟是一把扫帚,当下既惊且骇,又觉有些好笑,这一分神便付出了代价,左颊被铁钉扫过,额角至左侧眉骨登时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鲜血随即流了满面,连眼睛都被糊住,视线一片血红。      “荣越!”朱小肥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跳起来惊呼一声。      这声短促喑哑的呼叫声被场中一片嘈杂的声浪完全淹没了,而十多丈距离外的比武台上,荣越心中却是颤了一颤,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心弦上重重拨动了一下。      此刻目不能视,而路三攻势未减,荣越只能就地一滚,不无狼狈地勉强躲过路三接踵而至的又一扫。      台下一片唏嘘声,朱家子弟全都惨不忍睹地扶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路三身手,绝不在武林许多成名的一流高手之下,较之先前的杜如悔亦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荣越不过数个回合便血溅当场,可见实力与路三相比有多悬殊。      朱长贵、朱长青等与荣越多少有些交情的朱家人也在台边跌足顿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朱之仁负手站在台侧,微微蹙眉。      公证席上,曲连城不无忧虑道:“老盟主,您看……”      朱万年也有些淡定不能,吹胡子瞪眼地骂:“荣越这臭小子,还没睡醒么,怎么迷迷糊糊的!要再这么丢人,看老子不打断他个小兔崽子的腿!”      曲连城暗自心惊,这是什么情况,那姓荣的小厮究竟是什么人,朱万年骂则骂矣,语气里的回护与对荣越身手的笃定却是昭然若揭。      路三杵帚而立,干枯扁平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桀桀怪笑道:“小子,你若现在马上跪下来喊一句路三爷饶命,路三爷就放你一马。”      荣越扯下颈中布巾在脸上抹了一把,若无其事道:“刚才小弟一时大意,让路三爷见笑了。路三爷您千万别客气,只管把您的马拴牢一点,小弟不会见怪的。”      路三闻言五官错位面目狰狞,挥着铁帚嗬嗬怪叫着冲了过来。      荣越凝神聚气,右手一扬,将染血布巾“刷”的一下展开,沉腰立马重新迎战。      接下来台下惊异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每当群雄以为荣越下一刻便要受伤落败时,荣越却总能化险为夷,将局势扭转过来。      铁帚刚硬锋锐,无坚不摧,而布巾看似柔软轻薄,内里却暗藏劲道,缠、卷、带、绕,以柔化钢。      路三越打越是心惊,对手年纪轻轻,内息却惊人的浑厚绵长,步法招式看似无奇,却能处处克制自己,令他有种陷身泥淖之感,手上有力无处使,脚下步步维艰。      顷刻间,路三便与荣越交手数十个回合,人人看得惊心动魄,紧张处犹甚上一场杜如悔与曲风劲的比试。      朱小肥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里,不自觉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肉中也未觉得疼。      曲风柔讶然,“姓荣的小子怎么如此厉害?!”      曲风劲依旧沉默,凤目中闪过一抹厉色。      朱之仁的眉目早已舒展开,而公证席上的朱万年也重新靠上椅背,悠哉游哉地观战。      此时路三久战不下后心中焦躁不已,一声怒吼下,倾毕生功力于一式,铁帚摧金山倒玉柱般朝荣越面门扫去。      荣越脚下微错偏头避开,同时右腕微动,布巾便如灵蛇一般将铁帚的帚柄缠住,跟着沉腰暴喝一声,运力向外一扯。      人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铁帚于路三的意义也是如此,此刻他只觉铁帚被一股浑厚之力吸缠住,无论如何摆脱不得,又不甘心松手后退,于是整个人便像根萝卜一般拔地而起。      荣越右手适时撤力,左掌跟着拍在路三肩头推波助澜,路三便带着呼啸风声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撞上台边一根木桩后再重重摔落下来,砸得比武台上烟尘弥漫。      荣越喘息数下定住身形,将布巾重新搭上肩头,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虽然血汗满面,却是耀眼的俊朗迷人。      台下静默一瞬后掌声雷动,暴发出震天的喝彩声,朱长贵朱长青等人更是手舞足蹈欢呼不断。      望着那张神采飞扬的笑脸,朱小肥眼角微湿,心中热潮涌动,耳中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不顾一切地冲向高台。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距离ˇ 最新更新:2011-11-26 15:47:12   然而,刚刚冲出两步,朱小肥的手腕便被后边一个人抓住,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跟着耳边响起一句低问:“昨晚醴泉馆的蒙面飞贼,是荣越,对不对?”      虽是疑问,曲风劲语气中却带着七分笃定。      朱小肥浑身一抖,下意识否定:“不,不是他!”      曲风劲剑眉微蹙,手上不自觉加大力道,“两者身材步法十分相似,你怎么确定不是他?你不是没见过那蒙面人的真容么?”      朱小肥涨红了脸,奋力去挣曲风劲的手,又慌又急道:“我说不是就不是!曲风劲,你放开我,你把我的手捏得好疼!”      曲风劲连忙松了手,便见朱小肥白嫩圆润的手腕被勒出一圈鲜明的红痕,当下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一不留神用的力稍稍大了一些。怎么样,你的手要紧么?”说着又要来握朱小肥的手查看情况。      “我没事!”朱小肥赶忙背手后退两步,接着转身继续往比武台跑。      曲风柔并未听到曲风劲与朱小肥说了什么,只奇道:“哥哥你刚才跟小胖子拉拉扯扯地做什么?他说什么是不是的?”      曲风劲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沉声道:“没什么,与你无关。”      曲风柔难得听到兄长用这种冷硬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当下委屈不已,扭身坐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与此同时,比武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路三用铁帚支着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可是现在已经无人关注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了,满场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高台另一侧的荣越身上。      一场比试下来,群雄再看荣越的眼光已然大大不同,对朱家原本的景仰与敬畏更上一层楼,果然不愧武林第一家的称号,连个端茶倒水的年轻小厮功夫都如此了得,令人不服都不行啊!      朱之仁在台边朗声宣布比武结果,“此一局,朱家小厮荣越胜,玄天门扫地人路三负。”      台下的朱家人再次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此刻无人追究荣越一介小厮为何拥有如此高深的武艺,只是为他打败路三捍卫了朱家人的尊严与颜面而由衷地欢喜振奋。      荣越一下台便如凯旋的勇士般被人团团围住,这个拍肩夸“好样的打得真他娘的解气”,那个打一拳再赞“你小子看不出来啊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有的踹一脚骂“臭小子老实交待从哪里学来的功夫居然把大家伙儿都瞒过去了”,搞得荣越哭笑不得,应接不暇。      而路三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便连先前在角落里观战的杜如悔也不知去向。不过现在已经无人在意玄天门人的动静了,料想那二人是输得太不光彩,无颜面对天下人而灰溜溜地退场了吧。      朱小肥先前凭着一时冲动才从会场里跑出来,后被曲风劲一阻,热切高涨的心情便多了几分焦虑忐忑,此时来到比武台边,望着被人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荣越,忽然不知所措地停下脚步。      他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有无数话想对那个人说,然而临到近前脑子里倏然间又空了,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对那些围在某人身边可以纵情笑骂的人突然无比羡慕。      那人一战成名扬眉吐气,得到了铺天盖地的夸赞,也不差他来锦上添花吧?况且,就算他想去添上一添,也根本没这个机会,荣越现在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密匝匝,快连人都看不到了,凭自己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可能突破重围去到他身前。      朱小肥站在人群外围束手无策时,深陷包围圈中的荣越被众人的过分热情弄得头晕脑涨地摸不着北,虽然欢喜,却也有些小小焦躁,第一次光明正大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在比武中胜出,第一次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并非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打杂小厮,他只觉胸中积压许久的郁气顷刻间消散一空,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痛快,此时此刻他最想与一个人分享自己的欢喜,最想听他简简单单对自己说一句“荣越,你真厉害”。      可是,那个人现在哪里?      荣越一边手忙脚乱地应付众人七嘴八舌的褒奖,一边努力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寻某个圆润的身影。片刻后眼中一亮,脚下大步迈了过去。      发现荣越正朝这个方向走来,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朱小肥的心也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他是来找他的么?他会跟他说什么?      两人之间仅剩三步距离时,朱长青突然从荣越身后追上来将他一把扯住,不满道:“臭小子往哪里跑,现在不用你端茶倒水了,走,到那边去咱们好好聊聊!”      荣越叫苦不迭,正要拒绝,不料旁边几个人跟着一同起哄,不由分说将他拉的拉拽的拽强行往会场外面拖。这群人个个都对荣越如何修得一身高深武艺好奇得要死,哪里肯轻易放过他,势必要好好拷问一番才行。      朱小肥眼见着荣越一边挣扎一边频频回头张望,不由自主地跟了几步,不想斜那里又出来一个人把他拉住了,“小肥,你不在那边陪着风柔,跑到这边做什么?”      不必说,这人正是朱小肥的娘朱四奶。      朱小肥哪里还敢再去陪着曲风柔,只怕又要被曲风劲追问蒙面飞贼是谁,但此事是一定不能跟他娘说的,便胡乱扯了个由头道:“不,不做什么,我,我肚子有些饿了。”      其实不久前才吃了五碟点心,他肚子还饱着呢。      朱四奶不知道其中关节,只笑道:“就知道是这样,正好到了午饭的点了,大会也要暂停一个时辰,你去叫风柔风劲一起到园子里吃饭吧。”      朱小肥想拒绝,又找不到理由,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还好这回曲风劲没再提先前之事,只趁人不注意又为自己捏痛朱小肥的手向他道了一回歉,朱小肥只能说不要紧,以为曲风劲去了对荣越的怀疑,心中便稍稍安定了一些。      午饭时朱小肥自然没什么胃口,因记挂着某人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只勉强扒了一碗饭,还好周围人都在热烈讨论早上的比武,便是注意到他情绪不高,也只理解为他对功夫什么的没兴趣罢了。      曲风劲与杜如悔的一场比试是曲朱两家人谈论的焦点所在,曲大公子同样收获赞誉无数。至于荣越与路三的一场,因当事人不在场,且身份也有些尴尬而不在重点讨论范围内。      饭毕稍事休息后,武林大会继续进行。然而整个下午荣越都未在会场中现身,更没有搭着布巾满场转悠给人倒茶,朱小肥不无失望,对台上依然精彩的打斗完全提不起精神来,便连谁上过台谁又赢了博得满堂彩也搞不清楚。      傍晚,为期三日的武林大会圆满结束,群雄们相约三年后再聚首,潇洒作别离开朱家本宅。      荣越这大半天下来累得够呛,比早上与路三恶斗一场还要辛苦。倒不是身体有多疲劳,而是精神饱受摧残,被无数人轮番逼问身手来历,简直是苦不堪言。人怕出名猪怕壮,老话果然是有道理的啊。      猪……唉,大半天没见那只小肥猪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眼看不给出个令人信服的合理解释自己势必无法脱身,荣越只能将在南津时朱二公子传授朱武内功心法之事大致讲了一些,细节略过不提。众人欣羡之下都道他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走了狗屎运,倒也不再纠缠了。毕竟朱二公子的威严摆在那里,大家最多也就是损损荣越,其他的是不敢胡言乱语妄加揣测的。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个“审问者”,已经到了三更半夜了。      荣越站在门口长长吐了一口气,打了个哈欠伸展了一下酸麻的四肢,正要回房睡大觉,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旁边墙角一株大树后有道影子晃了晃,当下低声喝道:“谁?出来!”      半晌,树后之人才磨磨蹭蹭走出个人来,荣越一见便愣了,“小肥……少爷,你怎么来了?”      朱小肥有些心慌意乱,“我,我睡不着,随便逛逛……”      这句话荣越听着十分耳熟,再一想,不就是自己数日前才说过的嘛,当下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朱小肥更加窘迫,脸都涨红了,“我回去了。”转身就要跑。      “等等!”荣越一把将人拉住,脱口问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的,是不是?”      到这个份上,朱小肥也无法再退缩,垂着头小声嗫嚅:“是……你,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小胖子关心我小胖子关心我小胖子关心我!!!荣越激动得无以复加,脑子一热便颤声道:“小肥,你抬头看看我,就知道了。”      朱小肥好似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就见荣越额角至左侧眉骨处斜着一条伤痕,虽未再流血,却深刻鲜明,心里霎时揪了起来,“是不是很痛?”      “不痛,看到你就不痛了……”荣越喃喃道,满腔热潮顷刻间泛滥出来,不由自主握住了小胖手。      朱小肥抖了一下,却未挣开那只宽厚的大手,脑子里晕乎乎的好似一团浆糊,迷蒙之际,只见那张凭添一道伤痕却愈显俊朗英气的脸庞在眼前越放越大。      他不知道荣越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蹉跎ˇ 最新更新:2011-11-28 13:51:44   两张面孔之间的距离仅剩一寸时,一阵踩踏枯枝落叶的沙沙声以及调子跑到天边去的哼唱小曲声传入耳中,朱小肥悚然一惊,立时从大脑空白的迷糊状态中醒过神来,紧接着就察觉自己与荣越的姿势实在怪异别扭,心里怦的一跳下想也不想便一把将人推开了。      荣越那个懊恼啊,别提了。早在那唱小曲之人甫一踏入偏院时,他便听到动静了,只是眼看着肥肉就要吃到嘴了,他哪里刹得住脚,于是充耳不闻装聋作哑,继续朝着猎物前进——只可惜,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早知如此,他刚才就该快些下手,不,下嘴的……      他在这边悔得捶胸顿足,朱小肥却也颇为不自在,方才闭着眼睛,看不到荣越是什么表情,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凑那么近,只是对方的气息直直喷过来,害他脸上烧得慌。      耳听唱曲之人踢踢踏踏越走越近,他慌忙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等荣越表态,低头就往外面跑。      以荣越的身手想要拦住朱小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若被来人看到自己半夜三更地与小肥少爷在偏院拉拉扯扯那就不好解释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跑掉了。      稍顷,住荣越隔壁的某仆役过来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咦,我没有眼花吧,刚才跑过去的人,怎么好象是小肥少爷?”      荣越没好气道:“你的确眼花了,这是病,得治!”说罢黑着脸回了房。      那仆役愣了愣,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也是,小肥少爷那么金贵的人,怎么可能来咱们这里。唉,明天真得去看看眼睛……”      荣越回房后半天睡不着,翻来覆去纠结那个未遂之吻。不过朱小肥会关心他的伤势以致半夜专程来探,还是令他振奋不已,看来小胖子对他的好感度已经恢复了一多半了,只要他再努把力,让小胖子像六年前那般对他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不是没有指望的啊!      正在心里美美地盘算着,荣越再次听到房外传来异响,当下心中喜出望外,一定是小胖子去而复返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再一把将门拉开,“小——”      “肥”字生生断在口中。      门外哪里有什么小胖小肥,只有一人长身玉立纸扇轻摇,平日桃花灼灼的凤目中闪烁着冷冽的幽光。      荣越沸腾的热情登时遭了雪崩,他自问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夜里会被鬼上门?心中虽然不忿,嘴上却打个哈欠懒懒道:“不知曲大公子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曲风劲面无表情道:“你心知肚明。”      荣越肚子里直骂娘,面上却只能继续装傻充愣,“小的愚笨,是真的不明白,还请曲大公子直言相告。”      曲风劲冷冷道:“那你就听好了,昨晚醴泉馆之事,本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荣越摸摸鼻子,“醴泉馆啊,真是好地方,可惜小的没那个福分去享受。”      他这一句说的可是大实话,如果他有资格能随意出入,绝对会天天与小光猪玩鸳鸯戏水泡在里面不出来,那将是何等的销魂快活!可惜啊……      曲风劲眸中寒芒一闪,“小人得志!荣越,你不要仗着现在有人袒护你就如此张狂,要不了多久,便是他也护不得你了。”      荣越心中一凛,脱口质问:“你想怎样?”      曲风劲悠然道:“不怎样,虽然你今日一战成名,算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但也不过就是从一个低等小厮变成一个功夫不错的高等小厮罢了,以本公子的条件,你觉得某人会选择你还是选择我?”      荣越登时怒了,低喝道:“曲风劲,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曲风劲唇角微勾,笑得自信而张扬,“那就由不得你了。”说罢摇着扇子飘然而去。      荣越气冲牛斗,猛然一拳击出,轰的一声响,厚实的砖墙霎时穿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来。      ……      朱小肥回到玉暖阁后同样睡不着,心里仿佛塞了一大团麻线,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但又实在憋得慌,于是索性又出了门。      荣越那里肯定是不能再去了,走投无路下,朱小肥只好去求助他娘。      朱万年在今晚为群雄设下的送行宴上喝多了,醉得雷打不醒,朱四奶也早就百无聊赖地睡下了,但一听宝贝儿子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娘”,立时便披衣起身,急火火地冲出来,“小肥,出什么事了?”      朱小肥愁眉苦脸道:“娘,对不起,把您吵醒了,我睡不着,想跟您聊聊。”      朱四奶一听不是出了意外,当下放了心,拉着他的手进了房,“来来来,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娘替你分说分说。”      娘儿俩进了屋,朱四奶点了蜡,摆出一副舍命陪儿子的架势,“好了,说吧。”      朱小肥却不知从何说起,嗫嚅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朱四奶是个急性子,便催促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便有天大的事,娘也能替你摆平了。”      朱小肥心中一暖,终于问出连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娘,怎么知道一个人是不是,恩,喜欢另一个人呢?”      “原来是这个,我当什么事呢。”朱四奶嗔笑,随即理了理有些零散的鬓发,缓缓道,“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啊,那他眼里满满都是那个人,一刻也不愿与她分开,也不舍得她吃半点苦,会想方设法与她在一起,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她好,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一箩筐一箩筐地送上,不把你绕晕了绝不罢休……”      朱四奶说着说着便沉浸在豆蔻年华时的甜蜜追忆中,表情如梦似幻,浑然没注意到宝贝儿子此刻是什么表情。      朱小肥为他娘的幸福感到由衷高兴,唇边的笑意却满是自嘲的苦涩。      他果然是想得太多了,某人的表现与他娘说的根本没有半点相符之处,从前一走便是六年,杳无音信,现在回来似乎待他比原来好了,但却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对过去的六年也没有分毫交待,仿佛他只是出了六天的门那般简单。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六年他是如何在煎熬中度过的。      第一年发疯地想念那个人,整天犹如丢了魂一般,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只是答应过那人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肉,于是哪怕味同嚼蜡也逼着自己每顿吃上一大碗饭,天黑了便躺上床,一遍一遍念着那人的名字入睡,如此才没有像九岁那年一般暴瘦成猴。      因为白天太过无聊,时间实在难以打发,他不得不开始找事做借以排遣无聊时光,但却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某天无意中逛到自家开的一间药堂,忽然对无数个小抽屉里毫不起眼却能治病救人的药材产生了兴趣,于是开始跟着药堂大掌柜学习医术。      第二年,想着某人应该快回来了,便每天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掰着指头数日子,除了学医时能暂时忘却一切专心致志,其他时间心心念念全是那个人。      第三年,某人没有回来,他开始着急了。因为二哥每次寄回来的家书未有只言片语谈及那人,于是便开始自己写信直接寄给南津武馆的某人,一年的时间写了二十九封,平均不到半个月就有一封,但却全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焦躁的日子里,唯有闻着药香,埋首医书,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宁,于是他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时间投入到医术的学习中。      第四年,他仍会写信,只是一个月才写一封,但依旧没有回复。      他开始担心了,同时隐隐不安,那人是不是把他给忘了?询问回家探亲的二哥,得到的答复是那人在南津武馆一切安好,只是从来没有问及他的消息。      他难过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开了几剂安神助眠的药服了,才摆脱失眠的折磨。      虽然如此,心中却仍抱有一线希望,某一天那人会突然回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着对他说,小胖子,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可是,梦就是梦,并没有成为现实。      第五年,新年的第一天,他写了最后一封信,只有一句话,如果你今年还不回来,我就不等你了。      但是,他从年头等到年尾,还是等来一场空。      除夕夜他在雪地里站了一晚,第二天便发了高烧,把朱家上下吓得不轻。数日后烧退了,他对床边熬红了眼睛的爹娘和兄姐认真保证,以后会好好保重自己,再不会让家人为自己担心。      第六年,春天到来时,他在自己屋子后面辟了一块药圃,整日与草药为伍,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他终于释然,不用牵挂任何一个人,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在他彻底放下后,某人突然又回来了,轻轻巧巧便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再次打乱。      朱小肥啊朱小肥,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么?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减肥ˇ 最新更新:2011-11-29 12:16:35   “小肥。”      “小肥?你怎么了?”      朱四奶连唤几声,才将朱小肥从突如其来的伤感中解救出来,怕娘看出异样来担心,他赶忙眨眨眼睛掩饰道:“我没事,娘您说得太动人了,我都听得入迷了。”      朱四奶一把年纪了,难得在儿子面前脸红红地娇羞一下,旋即咳了一声恢复正经神色,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道:“儿子,你是不是担心风柔那丫头不喜欢你?”      朱小肥愣了愣,很快如实道:“恩,她好像的确不大喜欢我。”      朱四奶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乖儿子,别难过,也别灰心,你这么可爱,不可能有人不喜欢你的。”      朱小肥有些哭笑不得,他都二十岁的成年人了,还被他娘说成可爱,是不是有点失败啊!他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够看起来成熟稳重些,就像二哥那样,从容强大,魄力十足。只可惜,他这张肉乎乎的小胖脸太娃娃相了,自己照镜子时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不过,对于曲风柔不大喜欢自己,朱小肥倒并不怎么难过,只是有些小小沮丧罢了。      活到这么大,总是身边的人对他百般好千般宠,他主动对别人好的,也不过两个人罢了。一个就不提了,想起来就觉得儿时的自己太过天真幼稚,不堪回首。另一个便是曲风柔了,可惜这位大小姐并不怎么领情,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难道,是他对人好的方式有问题?      朱小肥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某个可能,又试探道:“娘,要不我谁都不娶了,一辈子陪着您和爹,好不好?”      “不好,这怎么行!”朱四奶想也不想,断然否定,“总是一个人多孤单,现在你还年轻,或许还没什么感觉,等再过些年就知道一个人的日子难过了。你的哥哥姐姐们早都成家了,平时也有自己的小家要顾着,不能总是照顾着你,而娘和你爹现在身体还好,但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到时候谁来陪你?连说个知心体贴话的人都没有,那光景多凄凉啊。”      朱小肥想说自己照顾自己,但看他娘一脸坚决不同意的模样,便忍下了没说。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害怕孤单寂寞的呢?只是,喜欢一个人好像是件费力也难以讨好的事情,他的确有些怕了。      朱四奶循循善诱地继续开导儿子,“小肥,你听娘说,风柔那丫头只是有些心高气傲罢了,心地还是好的,美女嘛总是会比较矜持一点,才显得出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价来,只要你再努把力,多哄哄她,一定没问题的。老话说得好,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水滴石穿,绳锯木断,烈女也怕缠郎,想当年你娘心气更高,你爹那个老东西追娘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两年功夫呢,最后还不是把娘娶进门了,儿子你肯定比他强!”      听着娘乱七八糟的比喻,想象自家老爹在江湖上所向无敌风光无限,追求他娘时却要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光景,朱小肥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轻快了一些,便起身道:“娘,谢谢您,我心里好过多了。您接着睡吧,我回去了。”      朱四奶放下心来,这才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把儿子送到门口,最后叮嘱:“再有什么想不开的,只管随时来找娘哈。”      朱小肥乖乖地应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上床后翻了一会儿身,回味了一下他娘的劝慰,渐渐也就睡着了。      今晚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得到了解答,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也总算让他看清了一些东西,以后就不必再纠结迷茫了。      ……      虽然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与会的江湖人士也已离开朱家踏上归途,但曲连城与一双儿女却没有立即随着大部队撤离,而是被朱家人热情地挽留下来继续作客。      隔日一早,曲风柔听说自己可能还要在朱家逗留十天半个月,而且他爹意有所指地要她对朱小肥态度好一些时,心情顿时恶劣到极点,又不能像在自家那般随意发泄,便回了栖凤阁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将例行候在阁外等她一道去用早点的朱小肥晾在那里不理不睬。      朱小肥不好高声询问,在院子外面团团转了半天,正想找个丫环上去看看情况,便见曲风劲一袭白衣漫步而来,霎时如见救星般向他打了个招呼。      曲风劲上前道:“等了很久么,风柔怎么还没下来?”      朱小肥不无担心道:“是啊,她会不会是生病了?”      曲风劲蹙眉,“应该不会吧,昨晚还好好的。小肥,你稍等片刻,我上去瞧瞧。”说罢进了栖凤阁。      到了曲风柔房前,曲风劲敲了敲门,不出意外地听到一声不耐烦地低喝:“走开,本姑娘不用人服侍!”      曲风劲沉声,“是我。”      稍顷,门开了,曲风柔红着眼睛劈头便道:“哥哥,我要回家。”      曲风劲绕过她径直入了房,方才道:“稍安勿躁,多留两天有什么打紧。”      曲风柔不无委屈,恨恨地瞥一眼窗外,“当然要紧,我烦都要烦死了,一天也不想多呆了。”      曲风劲毫无同情心地调侃:“咱们的小肥世叔那么可爱,多少人喜欢还来不及,你怎么会烦呢?”      曲风柔羞怒交加,粉脸通红,“可爱个鬼,反正本姑娘不喜欢!”      曲风劲剑眉微挑,“那真是太可惜了,也罢,强扭的瓜不甜。”      曲风柔心中一动,放软了声音撒娇:“哥哥,我不管,你得帮帮我,你昨天还答应了要替我报仇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曲风劲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哥哥什么时候食言了。”      “这么说你答应帮我了?啊,太好了,还是哥哥疼我!”曲风柔霎时欢颜绽放,又不放心道:“你打算怎么帮我?小胖子可不容易对付,朱家所有人都把他当宝一样护着,连爹爹都向着他,真是太不公平了。”      曲风劲微微一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哥哥答应了帮你。你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过态度要好一点,不可失了基本的礼数,剩下的就交给哥哥好了。时间不早了,随我一道下楼去,省得四奶奶亲自来请你。”      提到彪悍的朱四奶,曲风柔不由吐了吐舌头,心里倒是定了下来,容光焕发地与哥哥一起出了栖凤阁,再若无其事地与朱小肥一道去了饭厅。      用罢早点,朱四奶再次把儿子和曲风柔送作堆去逛园子,曲风柔心里虽然厌烦,脸上倒也没表现出来什么。      两人隔着三尺距离一边在园子里随意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无聊的废话。      行了片刻,朱小肥忽然驻足道:“风柔,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直言相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曲风柔料不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坦诚,看着小胖子一脸认真的表情,与黑白分明一清到底的眼睛,突然就有点于心不忍了。      其实,若小胖子不来追求她,还真是挺可爱的,很能激发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只可惜她的未来夫君必须足够强大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而不是反过来要她给人做老妈子,所以只能说声抱歉了。      要在昨天,朱小肥这么问的话曲风柔或许会干脆应个“是”,但此时此刻却觉得过于残忍而说不出口,于是婉转道:“没有啊,只不过……如果你能瘦一些,显得挺拔一些,成熟一些,可能会好一点吧。”      朱小肥一听便红了脸,有些羞得无地自容,胖子果然会被人嫌弃啊。      曲风柔眼见着那张红成柿子一般的小胖脸,心里就有些痒痒的,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弟弟,肯定二话不说就上手把小胖脸揉搓一番了。      朱小肥片刻后才羞愧地小声保证:“我,我以后会努力瘦一些的。”      曲风柔突然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后悔,小胖子瘦了怕就没这么可爱了吧?      不过,管他的,无论胖瘦,都与她无关了。      ……      朱小肥说到做到,当天便开始节食瘦身。原本正常的情况下每顿要吃一大碗饭并肉菜一大堆,正餐之间嘴馋了还会补充若干零食点心,现在零食是一概不碰了,正餐也只吃半碗饭,肉也坚决忌了口,只吃清淡少油的素菜,日子过得像和尚一样清苦。      朱家人见了当然担心不已,起先还以为朱小肥又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了折磨自己,便苦口婆心百般劝慰。后来发现他是为了曲风柔才会如此,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仍是心疼,却也不再劝阻了,只是嘱咐他要慢点来,不可操之过急坏了身体。朱小肥自然满口答应了,转头就把裤腰袋勒得更紧了一些。      节食的效果十分显著,没几天朱小肥便瘦了一圈。      武林大会虽然过了,但这几日荣越也一点没闲着,好歹如今他大小也算个“名人”,又有一流功夫在身,再当个打杂跑腿的小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朱二公子吩咐下来,让他暂时充当武师,教仆役们一些稍微高深一点的功夫,直到过阵子回南津。      于是荣越现在便从早到晚被一群人压榨着传授武艺,简直比武林大会期间还要辛苦。等某天无意中见到下巴都有些尖了的朱小肥时,惊得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后来又听人说小肥少爷为取悦佳人才“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更加淡定不能了,小胖子怎么可以为别人而瘦?!不行,万万不行,他坚决不答应!      这天夜里,朱小肥捧着干瘪的肚子回房准备睡觉时,发现桌上搁着一只加了盖的大瓷碗,便好奇地揭开来看。      盖子一开,热气袅袅,香气扑鼻,赫然是一碗炖好不久的鱼汤。      朱小肥喝过无数鱼汤,但这一碗的香气格外与众不同,轻易便勾起了尘封心底多年的往事。      不知不觉间,朱小肥流下泪来,吧嗒吧嗒滴进奶白色的鱼汤中,溅起朵朵小小的浪花。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绮梦ˇ 最新更新:2011-11-30 11:58:31   片刻后,朱小肥如梦方醒,连忙伸手拭去脸上的水迹。      还好这是在自己屋子里,没人看到,否则对着一碗鱼汤就掉金豆子,也太让人莫名其妙了。      混蛋!这鱼汤究竟是谁送进来的?不知道他节食瘦身捱得有多艰难有多辛苦么?不知道他对美食的抵抗力最薄弱么?马无夜草不肥,人同此理,晚上吃夜宵也是最容易长胖的,鱼汤又是十分滋补养人的东西,若喝下这碗汤,今天好不容易减下去的肉肉明天肯定就会长回来,搞不好还会翻倍!      朱小肥对自己的体质再清楚也没有了,有一副精钢打造的好肠胃,吸收功能绝佳,瘦下来不难,胖起来更容易,一旦放开了胃口,肉肉就会吹皮球一般长起来。      不行,这个头一定不能开!坚决抵制诱惑!      朱小肥用力吞下一大口口水,把盖子重重盖回鱼汤碗上,扭头决绝地上了床,被子一掀,蒙头睡大觉。      可是,哪里睡得着啊,虽然鼻子里闻不到香味了,但朱小肥心里却仿佛伸进了一只小爪子,若有似无地撩拨,挠心挠肝地痒,肚子里的馋虫也跟着集体造反,聒噪得他耳朵里嗡嗡直响。      朱小肥咬着手指在床上翻来滚去苦苦挣扎,用痛感来转移注意力似乎比较有效,馋虫们的叫声渐渐听不到了,但不怎知的又有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脑子里钻出来,低沉而醇厚,诱哄一般蛊惑,喝一口吧,就喝一口,尝尝是什么味道就好了,保证不会长肉肉。      喝一口吧喝一口吧喝一口吧……      如此反复三遍,朱小肥终于败下阵来,猛的掀了被子跳下床,气势汹汹冲到桌边。      就喝一口!大不了明天少吃一口饭!      拿起碗边搁着的勺子,朱小肥深吸一口气,让鱼汤的香气充盈整个胸腔,这才小心翼翼舀了一勺,送到嘴边慢慢喝下。      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甘美滋味重新鲜活起来占据味蕾,朱小肥霎那又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这种味道,久违了。      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十二年弹指挥过,他重新回到八岁那年那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在那一天,他循着鱼汤的香味下了车,遇到一个坏脾气的臭小子,喝了他一锅美味的鱼汤,然后软磨硬缠着让二哥收下了臭小子,自以为从此多了一个最好的伙伴,日子会更加开心快乐,殊不知却是他悲苦人生的开始……      朱小肥仰起头,用力将眼睛里的液体眨回去,旋即自嘲一笑,不过喝一口鱼汤,哪里生出那么多无病呻吟的感慨来。      而且,这碗鱼汤应该不是某人做的,虽然味道十分接近,但又并非完全相同,认真说来,要比某人当年做的要更胜一筹。想必是他娘看不得他这阵子清茶淡饭过得太辛苦,因此吩咐厨房专门做来慰劳他的吧。很好,明天他要去问问这碗汤是哪位师傅做的,一定要重重打赏。      一勺鱼汤下肚,仿佛甘霖洒向干涸的土地,熨帖的温度便从胃里一直漫延到四肢百骸,同时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不够不够,还要还要!      朱小肥拼尽全部意志也无法抗拒内心的呐喊与渴望,于是又喝了一勺汤,心中安慰自己,明天中午再少吃一口饭。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如此这喝下来,等朱小肥将第二天的午饭连同晚饭全部克扣干净后,一大碗鱼汤连同鱼肉也全部下了肚。      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倒在椅子里,朱小肥一边打着嗝一边懊悔,自己的定力怎么就那么差呢,真该一开始就一口都不喝的。娘啊娘,您这不是给儿子帮了倒忙么!      好在汤汤水水的容易消化,虽然有饱足感,却并不会撑得胃里难受,朱小肥在屋子里一边转悠一边做深刻的自我检讨,到上床睡觉时已经完全舒坦了,于是难得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朱小肥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桌上放着的汤碗,第一个反应便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果真如此,他只觉得昨天还有些弧度的下巴今天又圆润了一些,当下沮丧不已,随即暗下决心,今日要绝食一天,作为对自己昨晚嘴馋的惩罚!      为避免吃早点,朱小肥索性赖了床,反正昨晚的鱼汤鱼肉还未完全消化,现在并不觉得饿,加上这一夜睡得太舒服,他也没睡够,于是打了个哈欠再次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又会了周公。      ……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要追求美女,朱小肥每天都不敢睡懒觉,早上都会准时于辰时去栖凤阁等曲风柔一道去用早点,曲风劲每每也会自觉加入进来,三个人基本已经形成心照不宣的惯例。      然而这一日兄妹俩在栖凤阁外等了一刻钟,还不见朱小肥前来,曲风柔便有些不耐烦了,从来都是别人等她的,她何时等过人。      曲风劲顺势就让她先去饭厅,自己径自前往朱小肥的住处。      到得门外,曲风劲并未直接敲门,而是侧耳听了一下,闻得屋内之人呼吸匀长,显然尚在睡梦之中,当下轻笑一声,轻轻推门而入。      床上的人兀自拥着被子好梦正酣,连日来因为过度节食而显得有些消瘦憔悴的脸,此刻却恢复了以往的粉嫩红润。也不知做着什么美梦,忽然咂巴了两下嘴,然后咧嘴笑了起来,左颊漾起浅浅的酒涡,憨态可掬,仿佛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般。      曲风劲心中一动,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来抚上他肖想了多日的小胖脸。      朱小肥没有醒,只是有些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跟着胡乱翻了个身,由仰躺变成侧卧,却将曲风劲的右手带进被子里,半压在胸前。      曲风劲怕把人惊醒了,本待将手抽出来,不料手掌忽然触到一片温软柔滑的肌肤,手指霎时如被吸附一般收不回来了。      曲大公子虽然尚未成家,却是风月场中的老手,然而此刻手下的肌肤,却比以往抱过的任何美女佳人都要细腻柔嫩,心旌摇曳下便在朱小肥胸前带了些技巧地轻轻摩挲揉捻。      不一时,朱小肥的小胖脸便渐渐染上一抹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发出若有若无的轻哼,小动物一般地呜咽着,身子也开始不安分地扭动,似是想摆脱某只魔爪的骚扰,却又像不够似地挺腰追逐。      曲风劲眸色倏然转暗,右手欲罢不能地越探越下,隔着朱小肥身上轻薄柔软的亵衣肆意揉抚,人也俯身下来,在朱小肥耳际颈侧不断亲吻。      朱小肥害了风寒一般浑身发颤,眉头纠结成团,似欢愉似痛苦,唇边逸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似不满似撒娇,“恩……不要……荣越……”      犹如兜头淋下一盆冰水,曲风劲的满腔旖旎之火霎时被浇了个透熄,手上猛然一顿。      朱小肥“嗷”的一声痛叫着睁开眼睛,发觉身上伏着一个人,沉甸甸地压着自己,当下受惊不小,不敢置信地再次喑哑叫道:“荣越?!”      曲风劲急忙起身退开,努力平复有些不稳的呼吸,“小肥,是我。”      朱小肥瞪大眼睛看了片刻,认清床前立着的不是某人而是曲风劲时,原本一片潮红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结结巴巴道:“风劲,怎,怎么是你?我,我以为……”      以为我是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狂妄小厮吗?曲风劲心中暗恨,面上若无其事道:“以为如何?小肥,你刚才好象很痛苦的样子,我担心你做了什么噩梦,所以把你摇醒了,抱歉。”      朱小肥心思单纯,哪里知道曲风劲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一听脸上就又红了,他没有做噩梦,相反做的是春梦,梦到……不提也罢!      他红着脸不无羞赧地嗫嚅:“恩,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多谢你把我摇醒了。”      “不用客气。”曲风劲大度一笑,“你要不要接着再睡一会儿?”      朱小肥哪里还敢再睡,何况也根本睡不着了,忙道:“不要了,你稍等一下,我马上起来。”说罢掀被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完全不觉得当着曲风劲的面有什么不妥。      朱小肥的心无介蒂与毫不设防让曲风劲释然之余心里重新痒了起来,难怪朱家上下都把小胖子当成宝一样紧护着,这样单纯好骗的人,让人想不欺负也难啊。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亲近ˇ 最新更新:2011-12-01 13:00:53   因为作了个难以启齿的梦,朱小肥与曲风劲去饭厅的路上有些心神不定,快到地方时才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停下来道:“风劲,我不饿,就不进去了,你去吃吧。”      “这怎么行,你这几天吃的够少了,怎么可能不饿,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曲风劲蹙眉,这几天对小胖子迅速瘦下来本就不满,只是碍于场合不便劝阻,此时没有旁人在,便直言不讳,“风柔说了什么你别太当真,你原来那样就很好了,根本不用刻意节食瘦身。”      朱小肥听得面红耳赤,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曲风劲,更不好意思将昨晚喝了一大碗鱼汤的事暴露出来。      曲风劲见他犹豫,干脆拉了他的手直接进了饭厅。      两个人耽误了许久的功夫,曲风柔早已用罢早点,乐得甩掉小胖子去寻朱家的同龄小姐们玩了。      朱小肥没见到美女的人,倒没来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坐到了饭桌边就由不得他了。尽管真的不太饿,却在曲风劲看似温和的劝说,实则强硬的干涉下,还是不由自主吃了一碗粳米粥及两块素馅点心。      不用陪伴佳人,朱小肥也乐得一身轻,想起好些日子未曾打理自己的药圃了,出了饭厅便要抬脚回自己的住处。      可以亲近小胖子的机会,曲风劲怎会错过,当下便与朱小肥一道同行。      这段时间一直天晴无雨,药圃的田土有些干涸板结,有些不耐旱的药草叶子也打了蔫,朱小肥一见便心疼了,抬脚要去不远处一口水井那里打水浇田。      朱小肥自从开了药圃以来,伺弄药草的事都是自己做,而且态度格外坚持,朱家上下早就习惯了,反正没什么危险性,也不至于太辛苦,便由着他自己折腾,并不会从旁干预。      见朱小肥打算亲身上阵,曲大公子却有些难以接受,管管药圃注意一下草药生长情况也便罢了,打水这种粗活,不是应该由下人来做么?      朱小肥正要解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来做也是一样,不妨园外来了名管事,向曲风劲禀报称曲大侠有事与其相商。父亲有召曲风劲不敢怠慢,只叮嘱朱小肥找个下人来帮忙以免累到自己,便道了别跟着管事匆匆走了。      朱小肥当然不会去找人,自己径直来到水井边打水。      用吊桶打水是需要一定技巧的,光有力气不行,朱小肥当初也是跟人学了一阵才学会的,但两年下来也早已做得熟练,当下使了点巧力将拴着井绳的木桶扔进水井里,木桶口斜倾了一下便沉下去灌满了水,然后朱小肥开始用力摇动轱辘提桶。      那木桶十分厚重结实,本就不轻,装满了水后更有份量,朱小肥往日打水时也会稍嫌吃力,更何况最近没好好吃饭,身子有些发虚,这一桶水便比往日更觉沉重,勉强提到一半时胳膊就使不出力了,一口气没接上来,手上一松,轱辘飞快倒转,水桶便“咚”的一声直直下坠。      井绳粗糙,磨得朱小肥掌心有些火辣辣的痛,刚吸了一口冷气,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突然从朱小肥身后伸过来,宽厚的胸膛贴到背上,将他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朱小肥吓了一跳,蓦然回头,而身后之人也刚好低下头来,于是两人嘴唇在不经意间轻擦而过。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荣越脸上虽然因为错愕而僵硬着,心里却已经在激动万分地呐喊欢呼,终于亲到了亲到了亲到了!小胖子的嘴唇好软好软好软!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严格来说不算亲吻的亲吻时间太过短暂,只是一触即离,来不及进行更多深入的体验。      即便如此,也足够荣越欣喜若狂的了,一大早起来做了一大笼屉金丝烧卖堵住那帮缠着自己传艺的家伙的嘴从而得已脱身溜到玉暖阁来看小胖子的决策果然是英明无比!      与荣越恨不得手舞足蹈的兴奋不同,朱小肥不久前才做了被某人如此这般的“噩梦”,现在骤然见到大活人,又与自己亲密无间地紧紧贴在一起,霎时就面红耳赤心慌意乱,伸手将他一推,背着手在嘴唇上重重擦了两下,不无羞恼道:“你要干什么?!”      荣越料不到他反应如此激烈,似乎对自己十分排斥,高涨的心情霎时低落下来,旋即退开一步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他倒是想故意,可惜没那个机会。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帮你打水罢了。”荣越说着握住轱辘,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满满一桶水重新提了起来。      朱小肥略带戒意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想到一个问题,荣越关切道:“刚才你的手是不是被井绳勒到了?疼不疼?”      朱小肥把手朝身后一背,“没事!”      荣越放了心,又随口问道:“你打水做什么用?”      回来以后,他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接近朱小肥,又一直忙这忙那不得闲,因此对于朱小肥如今的情况并不了解,见他打水,也只以为他觉得好玩罢了。      朱小肥伸手朝不远处一指,“浇我的药圃。”      荣越之前倒是注意到那一片种了好些与别处不同的草木,长得一派欣欣向荣,依稀辨得出几种药用植物,不过也并未太留心,此刻听朱小肥如此说,不由讶然道:“你的药圃?那些草药不会是你种的吧?”      某人难以置信的语气让朱小肥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回条时不自觉带上几分孩子气的骄傲:“为什么不能是我种的?事实上,从开地到播种,从浇水到施肥,到最后的采摘与晾晒,都是我自己做的。”      荣越大吃一惊,小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六年前不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依赖别人的小笨猪么?      其实,六年前的朱小肥也并非那么没用,基本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只是在荣越看来那些都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技能,根本不值一提。而种植草药就不一样了,不仅要充分了解其药理与习性,更要在培育过程中付出许多辛劳与汗水,娇贵如小胖子,真的能够做到么?      见荣越表情分明对自己的回答持怀疑态度,朱小肥的自尊心立时受了伤害,当下扭了头不理他,气呼呼地打算提了水桶走人。不过手还没碰到桶的提手,便被某人拦住了,“我来吧我来吧。”      要是来帮忙的是别的人,朱小肥一般会谢绝,但现在换成荣越,他正气恼此人对自己能力的质疑,哼了一声后便让到一边。      荣越提了水到药圃,也不用朱小肥吩咐,自行取了旁边花墙上挂的木瓢后一瓢瓢舀了水浇在每一株草药根部。      药圃不算太大,但也有半亩的面积,一桶水显然是不够的,荣越来来回回又提了四桶水,才算把整个药圃浇完。一通忙活下来,身上出了一层汗。      在此期间,朱小肥便站在田埂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时不时指点一下哪种草药喜水需要浇足浇透,哪种只需在叶面上洒上少许便可,别提有多惬意了,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晒在身上格外温暖舒服。      荣越是跑惯了腿做惯了活的,打水浇地什么的只是小意思罢了,并不会觉得累,更不会有什么怨言,但一想到朱小肥那般娇嫩的小身板也要这样辛苦地折腾,心里便大大的不忍了,暗自盘算着以后要如何把这些粗重活计揽到自己身上来。      浇完水去井边放好桶后,荣越转回来便见朱小肥进了药圃,拿着一只竹篮准备采摘一片开得正好的甘菊,忙又上前道:“我来我来。”      朱小肥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粗手粗脚的,别伤了我的花。”      荣越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暗想,哥哥我这双手巧的很,改天一定让你见识一下。      只是摘个花而已,累不到人,荣越也不抢着表现了,只是厚着脸皮寸步不离地跟着朱小肥,以讨教草药知识为名,行亲近小胖子之实。      朱小肥醉心医术,也忘了要赶人,但凡荣越有问,俱都详细耐心地解答,而无论荣越问到什么药材,皆是了如指掌侃侃而谈。      荣越起先还心不在焉地听着,只是着迷地盯着朱小肥的一举一动,后来却不得不由衷佩服,原来,在自己离开的六年,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小胖子真的变得如此能干了。      一时间,荣越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失落,没有他的日子,小胖子过得更好么?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暴露ˇ 最新更新:2011-12-02 12:17:32   荣越正出神间,忽听朱小肥“啊”的低呼一声,赶忙冲到他身前,便见朱小肥白嫩嫩的右手食指顶端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正不断往外冒,当下心里一疼,想也不想便抓着那根手指含入了口中。      朱小肥霎时间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由着某人含着自己的手指又舔又吮。      片刻后,荣越将朱小肥的手指吐出来,见不再出血了,伤口也不算大,不由略松一口气。      视线一转,又看到小胖手的掌心处红通通一片,想是方才打水时被井绳磨的,当下心疼不已道:“是不是很痛?以后这种力气活不要自己做,让我来吧。”      荣越的言行举止间满是疼惜与温柔,朱小肥先是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继而涌出满腹心酸委屈,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倔强道:“再痛也与你无关。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用不着别人帮忙。”说罢从他身边绕过,用没受伤的左手继续采摘甘菊。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与你无关……      荣越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颗心忽悠悠沉到谷底。      朱小肥摘完甘菊,看也没看某人一眼,直接从药圃另一边回了自己的屋子。      荣越在药圃里站了许久,直到被一只觅食的鸟在头顶上啄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拖着滞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离开。      直到进了偏院,荣越才倏然想起今天去找朱小肥的目的,本是要劝解小胖子不要节食瘦身亏待自己的,朱小肥朱小肥,当然要肥一点才好,看起来圆润可爱,抱起来也舒服……      想到这里,荣越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晚在醴泉馆的温泉池子里抱着小光猪的手感,心里登时有些荡漾。还没荡漾完,又想起自己刚刚才被人毫不客气地疏远冷淡,心里立马变得凉嗖嗖的。      不过刚才看朱小肥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一些,脸色也比较红润,说不定正是昨晚自己送去的那碗鱼汤的功效。一念及此,荣越颓丧的情绪又稍微振作了一些,朱小肥肯吃他做的东西就好,说明情况还不是那么糟糕,自己与他的关系还是有转寰的余地的。      这一天的中午和晚饭朱小肥自然是没能绝食的,他的态度虽然很坚决,但朱家上下的态度更坚决,少吃一点可以,不吃可是万万不行,否则大家伙儿都陪着你一起绝食!因此朱小肥再次败下阵来,乖乖地端起了饭碗。      朱小肥节食以来就开了小灶,让厨房单独给他做几样清淡无荤的菜式,以免拖累旁人与他一道受罪。清汤寡淡的菜吃起来没什么味道,有助于克制食欲,才能让朱小肥将每顿只吃半碗饭加少许菜的瘦身策略坚持下来。      不过,这一天的菜却与往日有所不同,看上去还是那些材料,并没有添加什么大鱼大肉,但吃起来却异常美味可口,吃得朱小肥欲罢不能。到后来饭的确只吃了半碗,几盘菜却被一扫而空,连点渣都不剩。      最后,朱小肥只能再次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安慰自己,反正都是素菜,吃多点也不打紧,不会变成肉肉长到自己身上的。      朱四奶原本打算监督宝贝儿子吃饭的,见他不用催促便自己将饭菜吃光了,当下欣慰不已。      曲风柔则暗自撇嘴,要求小胖子减肥什么的,果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不过,就算小胖子真的瘦身成功,和她心目中的未来夫君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曲风劲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以往他喜好的都是身段苗条的美人,到朱小肥这里却是个例外,想到早上摸到的小胖子身上软乎乎的嫩肉,心头竟涌上一股燥热。      朱小肥可不知道旁边几人的心思,只是想到昨晚的鱼汤也是这般美味,晚饭后便怀着愧疚悄悄问他娘:“娘,今天的菜很好吃,我们家来了新厨子么?”      朱四奶与朱家其他主子以及曲氏兄妹吃的饭菜自然是厨房精心烹制的,但却没觉得与往日相比有什么不同,朱小肥之所以觉得好吃,恐怕是饿得狠了的缘故,便笑道:“可能吧,你喜欢就好。多吃点没关系,都是些素菜,不会长胖的。”      得到他娘不会长胖的肯定,朱小肥安了心,意犹未竟地舔舔嘴唇,“恩,我喜欢。”      随后朱小肥专门叫来负责朱家膳食的管事朱长福,拿出自己私房的二两银子,让朱长福赏给今日给他做菜的新厨子。      朱长福听了微微一愣,倒也没说什么,只接了银子领命而去。      ……      荣越刚刚教完几名仆役一套拳法,正要去偏院下人的厨房吃晚饭,不想半路被人截住了。      朱长福将一个白亮亮的东西扬手一抛,“接着。”      荣越听得莫明其妙,一把将丢来的东西抓住,见是一个二两的银锭,当下奇道:“不是没到月底么,怎么这么早就发工钱了?不过,我好象不归长福叔您管啊。”      朱长福酸溜溜的调侃:“谁说是工钱了,这是小肥少爷专门赏给你的。你小子最近狗屎运不断啊,有什么诀窍给长福叔说说。”      荣越直接略过后面一句话,只是难以置信道:“这,这是小肥少爷给我的?”      “是啊,小肥少爷夸你小子今天菜做得好,所以赏你的。”朱长福不耐烦道,跟着又冷下脸来,口气也变得严厉,“你小子不是厨子,怎么会跑去做饭?要不是我刚才去问了厨房,还不知道今天小肥少爷的菜是你做的。老实交待,你小子不会是存着什么不良居心吧?”      荣越连忙陪笑道:“长福叔,天地良心,小的对朱家可是忠贞不二的!这段时间小肥少爷都不好好吃饭,人瘦得厉害,大家看了都心疼,我这不是也看不下去嘛,就斗胆去厨房做两个菜试一下,只盼着小肥少爷能多吃一点重新长胖一些。小的真是一片好心,若是坏了规矩,还请长福叔您多多包涵。”说罢朝朱长福鞠了一大躬。      朱长福虽然仍然板着脸,语气却缓和下来,“罢了,既然如此,越俎代庖的事就不跟你小子追究了。以后老实点,要是敢打什么坏主意,有你小子好看的。”      荣越忙不迭地摇头,“不敢不敢,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朱长福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荣越这才喜滋滋地把得来的赏银托在手掌上美美地欣赏,只觉得这个二两的银元宝光闪闪胖乎乎,怎么看怎么可爱,简直比他贴身藏的一千两银票还要可爱,忍不住送到嘴边“啧”地亲了一口,好似亲在某人的小胖脸上。      打铁要趁热,荣越也顾不得吃晚饭了,抬脚就去了前院的大厨房,继续为小胖子□心夜宵!      于是,这一晚朱小肥入睡前,又无法抗拒地喝了一碗鲜美的芙蓉玉菇汤。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不知不觉间,朱小肥辛辛苦苦减下来的肉肉又重新慢慢长回了身上。只是因为长势不太明显,他又没有照镜子的习惯,所以对自己又长胖了没什么明确意识。      曲风柔对此是没什么意见的,朱小肥的胖瘦都与她无关,其他人更不会有意见,也不会刻意提醒朱小肥重新长胖的事实,只是心安理得地任其发展。      ……      人说吃了一个好吃的鸡蛋,不用去看下蛋的母鸡长什么模样,朱小肥享用了几天美食后,这一日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见见这只出类拔萃的母鸡,亲自道声谢,于是吃了晚饭后便没有回玉暖阁,而是去了前院的大厨房。      时辰不早了,其他厨子伙夫们都歇了工,厨房里只有一个人还在灶台前忙碌着。      朱小肥进了厨房,只觉那身材高大背对着自己的厨子有些眼熟,但也没有多想,只诚恳道:“师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荣越正弯腰往灶里添柴,虽然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只以为是别的厨子进来了,便没放在心上,此时乍一听身后传来的声音,登时受了惊,稀里糊涂地就将灶里一根烧得红彤彤的木碳抓了起来。      饶是荣越武艺高强,毫无防备下也被烫得呲牙咧嘴直跳脚。      朱小肥赶忙跑上前问:“师傅,你没事吧?”      荣越赶忙转过身来把手背到身后,“没事没事。”      朱小肥霎时便呆了,怎么会是他…… 46 46、告白 ...   见朱小肥一发不言地怔在那里,荣越只能自己找话说打破尴尬的沉默,“那什么,稍等一下,汤马上就炖好了。”      朱小肥不置可否,只是直着眼睛瞪着他。      两人又有好几天不见了,朱小肥眼尖地发现某人瘦了许多,眼窝凹陷着,气色也不大好,本就分明的轮廓更显清矍。      荣越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讪讪地重新转过身,想将案板上最后一道食材放入锅里,右手刚伸出去又立马收了回来,不行,太脏了,而且——      他放下右手,改用左手抓了一把菜放进了锅里,然而下一刻右手便被人抓了起来。      借着灶里明亮的火光,朱小肥看得真切,荣越右手的手掌黑黑红红一片斑驳,黑的是灶灰,红的部分却是被烫掉了皮,露出了底下鲜红的血肉。      荣越显明地感觉到朱小肥打了个哆嗦,担心他看了害怕或是觉得恶心,虽然很舍不得小胖手温软的触感,仍是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再从墙上取了块抹布把烫伤的右手随便一裹,故作轻松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朱小肥低着头一声不吭,片刻后突然转身跑出了厨房。      荣越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霎时垮了下来,一颗精钢锻造的心随即如薄脆的煎饼般碎了一地,苍天啊大地啊,小胖子对他已经嫌恶到这种地步了么?      他最近每天为朱小肥做两顿菜一顿夜宵,有时候还要加一些小点心,连自己吃饭都顾不上,等忙完了要吃饭时又经常会被其他的事情打断,以至于这些日子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朱小肥倒是被他重新养胖了,他这个厨子相反却饿瘦了。      虽然他做的这些全是心甘情愿,并没奢望得到朱小肥的感激,但朱小肥果真没有半点表示,对他刚刚烫伤了手也没有半个字的慰问关心,也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不行么,他与朱小肥的关系真的难以弥补,真的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么?      荣越如被抽去脊梁骨一般跌坐在灶台边冷硬的地板上,看着裹着抹布的右手,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冲动,直想把这只手再次塞进灶里当柴烧算了,反正也没人心疼!      正自怜自艾自暴自弃的当儿,厨房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荣越麻木地慢慢抬起头,却见先前跑掉的朱小肥又回来了,一时间有些糊涂,小胖子还来干什么?      朱小肥手里拎着个包袱走到荣越面前蹲下来,将包袱放在旁边地上摊开,也不去看荣越是什么表情,径直抓起他的右手,将裹得乱七八糟的抹布小心解开,从包袱里拿了一块干净的软布将荣越右手上沾的黑灰与污迹轻轻擦去,再取了个小瓷瓶拨了瓶塞,将里面淡黄色的药粉洒在破了皮的部位,最后用一条白布将整个手掌细心地包扎起来。      在上药包扎的整个过程中,朱小肥始终抿着嘴唇默不作声,神情专注,动作轻柔而利落。在灶里的火光映照下,那张白晳圆润的小胖脸好似一块暖玉般细腻温润纯净无暇,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如果说荣越刚才还生不如死悲观绝望,此刻则如绝地逃生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心在胸膛里疯狂跳动,很想触摸眼前这个人,却又怕他受到惊吓而只能强行忍耐下来。      将荣越的右手缠成一只大白粽子后,朱小肥才开口吩咐一句:“最近三天内不要沾水。”      被朱小肥这般细心周到地对待,受宠若惊已经不足以表达荣越激动的心情了,犹如喝醉了酒般醺醺然,手上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先傻傻地应了一声,旋即又懊恼地发现,不沾水的话给小胖子做菜岂不是很麻烦?算了,找个伙计给自己打个下手吧。      朱小肥低头收拾地上的包袱,忽然轻声问:“为什么?”      荣越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给我做菜做汤?”朱小肥抬起头来直视荣越双目,一字一顿,“为了证明你的厨艺出众?证明我是最贪吃嘴馋的人?证明我意志薄弱,说要节食,却根本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等我重新长胖了再被风柔嫌弃然后看我的笑话?”      朱小肥越说越激动,眼角也微微泛红,但却并未退缩,依然仰着头瞪着容越。      一连串的质问砸得荣越晕头转向,张口结舌,在朱小肥眼中,他竟是如此不堪的人么?而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认识的朱小肥么?      在他的认知里,朱小肥的性子如他的形象一般温温软软,天真单纯,与人为善,即便现在与他关系紧张,也只是疏远冷淡他罢了,从不会摆出主子的架势为难苛待于他,而且刚刚还温柔细致地为他上药包扎。然而此刻的朱小肥却几乎变了一个人,神情间满是质疑与愤慨,好似岩浆爆发一般抛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荣越只觉一支支利箭朝自己迎面射来,将他扎得体无完肤。      “不,不是这样的!”他用力握住朱小肥的肩头,低声吼道,“我没有要证明什么,只是不忍心你那样辛苦节食整天挨饿,不想看到你瘦弱憔悴,希望你吃得香睡得好重新胖起来变回原来的朱小肥!”      吼完后,厨房里一时间静到极致,只有灶里的柴火在燃烧中发出哔剥轻响。      两人面面相对,一瞬不瞬地注视彼此。      许久,朱小肥才喃喃道:“是这样么……”      荣越毫不迟疑地回答:“是。”      朱小肥点点头,“好,我相信你,也谢谢你一番好意。”      荣越松了一口气,嘴里却满是难言的苦涩。      见鬼的感谢,他要的不是这个!      朱小肥又问:“可以放手了么?”      荣越一怔,接着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朱小肥的肩膀,便赶忙松了手。如果可以,他真想就势将人抱进怀里,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没了六年前的资格,可以将小胖子随意对待了。      “我走了。”朱小肥提了包袱起身便要走。      荣越哪里甘心就这样放他离开,跟着起身道:“等等!汤应该炖好了,喝了再走吧?”      朱小肥住了脚,下意识舔了舔唇,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拒绝。      荣越自然不会等他开口拒绝,直接转身揭了锅盖,将隔水炖煮的小瓦罐提出来,又取了个瓷碗倒出一碗,热气蒸腾间,鲜美的鱼香扑鼻而来。      朱小肥也不再推脱客气了,索性在小桌边坐下来,取了勺子开始喝汤。      这是最近吃荣越的小灶以来第二次喝鱼汤,朱小肥的感觉却一如八岁那年初尝一般,怎么也喝不够。      见朱小肥很给面子的将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荣越觉得安慰之余又有些沾沾自喜,忍不住涎着脸问:“我现在做的鱼汤比当年还要好喝吧?”      朱小肥静了片刻才答:“是比当年要好喝,不过,我宁愿你没回来,喝不到这么好喝的鱼汤。”      荣越心里霎时一沉,“为什么?你现在真的,如此讨厌我了么?”      朱小肥自嘲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说反了吧,不应该是你讨厌我么?否则为什么当初说好两三年就回来,结果足足过了六年才回来?不就是不想见到我么……”      荣越浑身一震,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不,不是的!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      那几个字在心头已经压抑多时,他本以为或许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却料不到在气氛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朱小肥惊愕更甚,呆呆地望着他,旋即摇头苦笑,“荣越,你别再戏弄我了好不好。”      荣越急得头上冒烟,忍不住再次握住他肩膀,豁出去了一般道:“真的,小肥你相信我,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相信!你放开我!”朱小肥哑声喊道,用力想将他的手挣开。      荣越心中又苦又痛,猛然将人抱进怀里,紧接着低下头吻上那双朝思暮想的唇。      朱小肥脑子里轰的一下成了空白,前一刻还在拼命挣扎,这一刻整个人却僵在当场,全然不知所措。      荣越吻得急切而粗鲁,不得章法,只是本能地想要深入,想要拥有,于是唇舌并用奋力纠缠。      片刻后,舌上忽然一痛,甜腥味在口腔中泛滥开来,荣越一个激灵,终于将人放开。      朱小肥满面潮红,喘息急促,眸中一片水光,带着哭腔道:“荣越,你是大坏蛋,我讨厌你!”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荣越不敢置信地抹了一把唇边的血渍,再冲到厨房门口时朱小肥已经跑得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说,周末比平时空闲时间更少,明天可能没法更新,大家还是周一再来看吧。。 爬走。。 47 47、远行 ...   朱小肥心慌意乱地往玉暖阁跑时,半路上差点撞到一个人。      对方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小肥,跑这么快做什么,当心摔一跤。”      朱小肥低着头不敢看曲风劲,慌慌道:“没、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要走。      曲风劲听他声音有异,怎肯就此放人,伸手托住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借着旁边一盏宫灯的光亮仔细一看,就见小胖子眼角红红的,脸上湿漉漉的,嘴唇也有些红肿,似乎还沾着一丝血迹,当下吃了一惊,“怎么这副模样,谁欺负你了?”      朱小肥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跟着连忙摇头:“没有人欺负我,是,是砂子进了眼睛,所以……”      曲风劲沉声,“小肥,你以为这个借口我会相信么?你根本就不是会撒谎的人。”      顿了顿后直接道:“是不是荣越对你做了什么?”      朱小肥吓了一跳,再次矢口否认:“没有,他什么也没做!”      曲风劲蹙眉,“姓荣的小子不过是个下人,狂妄自大又阴险狡诈,你为何要如此袒护于他?是不是他用什么事情威胁你?小肥,你别怕,有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你收拾他。”      朱小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道:“风劲,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荣越不是你说的这种人,更没有威胁我,他刚才还……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千万不要为难他!”      见他如此紧张,对荣越一副不管不顾全然维护的姿态,却又分明不愿向自己道出实情,曲风劲满心不是滋味,却也不便再逼迫他,只得避重就轻道:“没有最好。不过,小肥,知人知面不知心,为安全起见,你以后还是不要与他过从太近的好,毕竟你们身份地位有别。”      朱小肥听得一怔,有心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开口,只胡乱点个头应了,然后与曲风劲匆匆道了别。      回到屋里躺到床上,朱小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今晚在厨房的遭遇给人的冲击力太大,超出了他的理解与承受范围,令他从未有过的茫然混乱。      被一直以为对自己满不在乎甚至是讨厌自己的人说喜欢,恐怕与一个被关押在大牢里多年的重刑犯突然被平时态度恶劣的牢头宣布无罪释放时的感觉类似,你根本不知道真的是老天开眼让自己重见天日,还是那牢头存心想要陷害你,只等你出了牢门就以越狱之名将你乱刀砍死。      朱小肥悲哀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命运多舛的重刑犯,而荣越就是那个可以决断他生死的恶劣牢头。      方才那一句喜欢,从他八岁时认识某人的那一天便开始期待了,但却迟迟未能等到。十二年后,在他已经接受命运捉弄不再对此抱有幻想时,那人却又毫无预兆地突然对他说了,所谓造化弄人,不外如是。      可是,他期待的喜欢与某人表达的喜欢似乎并不一样,他只是希望能与那人像朋友伙伴一样亲密无间地友好相处,那人却把他当作女人一样又亲又抱,实在是……太让人惊悚了!      想到此处,朱小肥下意识抬起手来摸上自己红肿的嘴唇,脑海里随即回想起当时某人唇上烫人的灼热与在自己口中肆虐的粗鲁,脸上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连耳根子都火辣辣的,心跳也快得像要蹦出腔子。      可恶!想那个讨厌的人做什么!睡觉!      朱小肥掀了被子把头一蒙,努力会周公。      这一晚的荣越却是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只恨时光不能倒流,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      他那句不合时宜的话与野蛮鲁莽的作为一定吓到了朱小肥,原本小胖子给他细心上药包扎,也对他做菜付出的辛勤劳力表示了感谢,这就已经很难得了,他就应该知足感恩了,而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妄图得到更多。      这下可好,本来还有余地的事情被他亲手毁了个干净,这次肯定会被朱小肥彻底嫌恶和疏远了,从此将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了吧。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终于真真正正亲了小胖子一回,尽管是在对方排斥抗拒的情况下。以后,只怕他就要守着这个一厢情愿的吻聊以慰藉过日子了……      ……      曲连城与一双儿女已经在朱家作客半月有余,时间已然不短,第二日便拜别朱万年准备启程返家。      朱家准备的饯行酒自然十分隆重,山珍海味极尽丰盛,不过朱小肥已经清淡惯了,仍旧还是吃他的单独小灶。      不过,入席时,朱小肥情绪却不大高,从今天开始,应该吃不到某人专门给他做的菜了。毕竟昨晚那人的手被烫伤了,而且,后来不仅被他咬破了舌头,还挨了他一句痛骂,想必受到的打击也不小,若从今以后对他敬而远之再不理会也很正常。尽管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朱小肥坐到饭桌边时依旧有些恹恹的。      然而,菜一入口,朱小肥就发现还是那般美味,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心里霎时雀跃了起来,因为夜里没睡好觉而萎靡的精神也振作了几分。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朱四奶不禁有些好奇,打趣道:“儿子,这菜有那么好吃么?瞧你吃得那么香,娘看着都有些眼馋了。看来新来的厨子真有点本事,娘是不是也得打赏他一下,感谢他做得一手好菜让我们小肥胃口这么好。”      话一说完,桌上朱家一票人都看着朱小肥笑起来,当然不是嘲笑,而是宠溺欣慰之笑。      朱小肥霎时红了脸,几乎连头也抬不起来,“娘,不,不用了,我已经赏过那个厨子了。”      曲风劲接口道:“小肥,我们家也有一位名厨,做得一手好斋菜,到时候你肯定也会喜欢。”      朱小肥一愣,到时候,到哪时候?      曲风劲笑道:“你忘了,武林大会召开第三天,你不是说要在大会结束后与我们一同去青溪游玩的么。”      曲风柔一听便有些急,刚想反对,被她哥一个眼风扫过,只得忍了下来。      朱小肥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那一日的确与曲风劲定了约,只是后来心思都在围绕荣越打转,早把这事给忘了,此时再听曲风劲提起来,却不知怎的似乎没了当初的兴致。      正想怎么婉言谢绝,朱四奶已经先一步开口替他作了主:“那敢情好,小肥很少出门,见闻阅历也少,是该出去多游历一下,只是要麻烦风劲你代为照顾了。”      儿子与曲风柔的关系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朱四奶正犯愁呢,现在听到曲风劲说的约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曲风劲温文一笑:“四奶奶只管放心,风劲保证不会出半点差错。只是,若小肥在青溪玩得乐不思归,四奶奶思念爱子却一时看不到人,到时候可别责怪风劲才好。”      朱四奶闻言笑眯了眼,“怎么会,他想在青溪玩多久四奶奶都没意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事情敲定了,可怜朱小肥作为当事人竟没个插嘴的余地,只能坐在一边干瞪眼。      不过,去一趟青溪也好,正可以散散心,省得留在家中见到某人不知所措心烦意乱。      朱小肥如此安慰自己,心里却不知怎的有些闷闷的。      大小姐朱之梅为人心细,对小弟这趟出门远行有些不放心,饭后便单独与朱四奶商量:“青溪城山长水远的,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不好总麻烦风劲照顾小肥,四娘,您看咱们是不是派个人跟着小肥?”      朱四奶若有所思地点头,“不错,四娘也正担心这个。只是派谁去比较好?最好既有不错的功夫,又会服侍照顾人,还得头脑机灵,办事活络。”      曲风柔就不必提了,十指从来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曲风劲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兄妹俩来北安城并未有家仆跟随,虽说曲风劲答应会照顾自家的宝贝儿子,但想来肯定难以做到细致入微,若一个不留心让宝贝儿子在路上吃了苦受了罪,那她这个作娘的可要心疼死了。      朱之梅想了想后笑道:“这样能干的人,我只想得到一个,难得有一身好功夫,如今也出了名,却仍旧甘心在咱们家做一名下人。”      朱四奶一听眼中便是一亮,“不错,那小子再合适也没有了,就是他了!”      朱之梅又有些迟疑:“不过,四娘,我听说,二弟打算派他去掌管南津武馆的,现在又让他跟着小肥去青溪,那不是冲突了?”      朱四奶满不在乎道:“武馆哪有小肥的终身大事重要,呆会儿我就去和之仁说,让他另外派个人先管着南津武馆,等事成之后再让那小子回去就是了。”      朱之梅笑着点头,“四娘说的是,就这么办。”    48 48、殷勤 ...   荣越因为伤了手又包扎了,干活不便,于是私下请每晚替他给朱小肥屋里送汤的一个名叫小六子的小厮给他打下手,帮忙洗菜生火添柴什么的,报酬是荣越教拳时单独多指点他两下。      白天二人合作过两次,配合起来还算顺利,关系也比较熟了。      小六子手脚利索,又是个话唠,晚上给朱小肥炖汤时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絮叨个不停,为从荣越这里多得些好处,便一口一个荣大哥长荣大哥短的,不遗余力地夸赞荣越有本事,马屁拍得山响,      荣越昨晚表白被拒后,心里就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对小六子说了什么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漫不经心地哼哈两声。      小六子见马屁拍不准位置,便只好放弃了,转而说起别的话题。      “小肥少爷明天要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唉,他这一走,宅子里肯定就不如原来热闹了……”      “什么,你说小肥少爷明天要出远门?”小六子吹捧自己荣越听得心不在焉,然而说到某个人,耳朵立即刷地一下竖了起来,左手更是一把揪着小六子的领子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是啊,难道荣大哥没听说么?”小六子两脚在半空中胡乱踢腾,吓得吱哇乱叫,“荣大哥,有话好好说,快把我放下来!”      荣越把他放下来,急不可待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小六子摸了摸心口,当下把自己晚饭时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无非就是曲大侠一家三口明日要起程回青溪,小肥少爷也要跟着一起去玩,归期不定什么的。      末了小六子继续乱七八糟地唠叨:“四夫人平时一刻都不放心小肥少爷的,这回还真舍得让他出这么远的门。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这次去能把曲大小姐追到手,那就赚到啦。”      荣越一听,本就低落的心情霎时更是跌至谷底,完了,小胖子肯定是为了躲他才会突然定下青溪之行的!      本来下午朱之仁刚召他吩咐过,让他三天后出发回南津,他还揣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三天里能够想办法弥补自己昨晚对朱小肥犯下的“罪行”,若小胖子明天出门,他上哪里弥补去!只怕这一走,这辈子再见他一面也难了。      一会儿汤炖好了,打发小六子去给朱小肥送汤,荣越失魂落魄地回到偏院,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对策,最后决定晚一些等人都睡下的时候再去见朱小肥最后一面。      门一推,荣越吓一跳,屋里正端坐一个人,见他进来,便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道:“荣越,四夫人命你明日一早跟随小肥少爷与曲大侠他们一道去青溪,路上须仔细伺候不得有半点闪失,否则仔细你小子的皮。”      荣越听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上嘴,不是吧,他没听错吧,如此美事居然落到他头上?      见他半天不应声,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朱长贵登时上火,张嘴便骂:“怎么的,你小子不乐意?小兔崽子,别有了点本事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想跟着去伺候小肥少爷的人多得是,让你小子去是便宜你了,别不知好歹!”      荣越强抑激动的心情,忙不迭地表衷心:“长贵叔冤枉啊,能够伺候小肥少爷,我是一千个心甘一万个情愿啊!只是您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白天二公子才说让我过两天回南津的,所以刚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罢了。”      朱长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二公子说了,去南津的事暂且推迟,先陪小肥少爷去一趟青溪再说。”      啊啊啊,天意啊天意!一定是他一片诚心感动了老天爷,所以才赐给他这个机会扭转乾坤!荣越心花怒放,几乎要喜极而泣,“原来如此,小的一定会好好伺候小肥少爷,请二公子和四夫人放心!”      接下来,朱长贵将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如何服侍小肥少爷才算妥当周到不厌其烦地细细交待了一遍,等全部说完已经亥时过半了。      既然明天一早就能跟着朱小肥一道出门了,荣越也就不用半夜三更去打扰小胖子的睡眠,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喜滋滋地上床了。      ……      隔日是个天清气朗的大晴天,朱小肥要与曲家父子三人一起去青溪了,朱家上上下下一起送到大门口。      活到二十岁,朱小肥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一群人如临大敌前呼后拥,唯独这次是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远行,还真有些不适应。      儿行千里母担忧,朱四奶心中有万般不舍,连眼圈都红了,但为儿子的终身大事着想,仍旧强颜欢笑为儿子送行,千叮咛万嘱咐,除了安全事项,关键就是一句话:“小肥,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      朱小肥心里也很是不舍,尽管不大明白他娘要他把握什么机会,仍是乖乖地点头了。      朱四奶看他一副迷糊样,心里便有些急,正待将人拉到角落里把话挑明了,却被朱万年不耐烦地拦了下来,“行了行了,个人都有个人的造化,别人说再多也无用,小肥年纪也不小了,你就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朱小肥赶紧道:“恩,娘,您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      曲风劲适时在一边接口:“四奶奶,有风劲在,您就放心吧。”      朱四奶只得抹着眼角将儿子的手放开。      朱万年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别磨蹭了,赶紧上路。”说罢将依依不舍的朱家人赶回了宅子里。      朱小肥下意识在送行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却并未看到某人的身影,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曲风劲顺势握了他的手催促:“小肥,别看了,走吧。”说着就将人拉出了朱家大门。      曲连城与曲风柔已经与朱家人道完别上马先行一步,门外另有两匹马在候着,一匹通体雪白,正是曲大公子的坐骑,另一匹同样神骏高大而脾性温和的枣红母马,便是朱家人为朱小肥此次出行精心挑选的。      本来按朱四奶的意思,是要宝贝儿子坐马车的,省得骑马风吹日晒得辛苦,但被朱小肥坚持拒绝了,曲风柔都骑马,他虽然不会武功,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连女子还不如。      不过,朱小肥虽然会骑马,平日里却少有机会能骑,所以水平稀松平常,上马的姿势颇有点笨拙。      曲风劲已经上了马,见他动作生涩,便要下马来扶。      然而,不等曲大公子有所行动,斜那里突然有个人跑到朱小肥身后,一手握着腰,一手搀在腋下,把他半扶半抱地托上了马背。      朱小肥还当是曲风劲帮了自己一把,因为二人身体太过接近而心里微觉别扭,回头不好意思道:“谢谢,我自己也可以的……”      话未说完,朱小肥便惊了,刚刚搀扶自己上马的人,哪是什么曲风劲,分明是——!      荣越弯唇一笑,“不用谢。小肥少爷,来,把包袱给我。”说着朝朱小肥伸出手。      朱小肥张口结舌,“你,你要干什么?”      荣越径直把他的包袱抓下来,脸上一派谦恭温良,“按照四夫人的吩咐,陪同小肥少爷前往青溪。”      朱小肥风中凌乱了,他娘的吩咐?为什么他娘没提前跟他说?!      曲风劲已经沉了脸,“荣越,小肥少爷不用你陪同,你回去吧。”      荣越挑眉,“这个我可作不了主,如果曲大公子有意见,还请去和四夫人反映。”      一座大山压下来,曲风劲顿时语塞,额上青筋直跳,缰绳一摆,黑着脸催动了胯/下白马。      荣越旗开得胜,昂首挺胸地来到院墙边,潇洒利落地上了一匹黑马,然后策马来到朱小肥身边,神清气爽道:“小肥少爷,咱们走吧。”      朱小肥脑子里一片混乱,稀里糊涂地上了路。      ……      一行四人里,朱小肥骑术最差,耐力也欠佳,行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出现腰酸腿疼屁股痛的不良症状,实在苦不堪言,尽管嘴上没说什么,脸色却有些发白。      荣越见了自然心疼,途中便时常叫停让朱小肥下马休息。朱小肥起先还硬撑着强作无事,后来实在顶不住了,不得不采纳了他的建议。      曲连城料想有自己一个老头子在,年轻人会放不开,因此过了半日后嘱咐儿子照顾好朱小肥,自己独自打马先行。      曲风柔早就不耐烦了,本想跟着一起走,摆脱小胖子这个累赘,却被父亲严辞拒绝,只得万般不甘地继续与累赘同行。      荣越一路尽忠职守,鞍前马后地将朱小肥照顾得无微不至。要在往日,朱小肥肯定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现在旅途辛苦,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又哪里有力气与荣越拉扯,只能由着他大献殷勤。      到了晚间投店住宿时,朱小肥下了马后两腿直打哆嗦,连站都快站不住了,几乎是被荣越搂着腰扶进客房的,进了房就精疲力竭地躺上了床,晚饭也是荣越送到床前吃的。      勉强吃了些东西垫了肚子,朱小肥困顿不堪,连洗漱的力气也没有,直接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      正自朦胧间,朱小肥感觉自己被人翻了个身,接着一双大手落到自己腰背上,力度适中不轻不重地按压揉捏。      酸痛的感觉立时减轻了许多,朱小肥舒舒服服地哼唧起来,眼皮也懒得掀,管他是谁,先享受了再说!    49 49、问情(倒V结束,以下为新更) ...   享受着享受着朱小肥就睡着了,任凭身后之人将他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按摩了个来回。      直到被人重新面朝上翻过来,跟着一双手在身上轻轻摸索了一阵,旋即身上一凉,朱小肥打了个激灵醒过来,便发觉自己浑身一丝/不挂的躺在被窝里。      再一抬眼,床前站着的某人正朝自己弯下腰,朱小肥这一惊非同小可,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忙把被子拉过来遮住光溜溜的身子,“你要做什么?!”      荣越满脑子还是刚才见到的小光猪白花花的身子,被朱小肥一声喝问才醒过神来,连忙温言安抚:“别怕,我不做什么,只是想把你抱到桶里帮你洗一下。白天骑了一天马,沾了满身的尘土,你肯定不好受,泡个澡会舒服一些,还能解乏。”      朱小肥视线一转,便看到床前放着一只装了热水的大木桶,水汽袅袅升腾,心中不由略定,只是仍旧不自在道:“我自己洗就可以了,用不着你帮忙,你出去吧。”      荣越只得讪讪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别滑倒了。”说罢恋恋不舍地出去了,并反手把门关上。      朱小肥松了一口气,掀了被子下了床,脚一挨地就觉得两腿酸软,差点一跤跌到地上去。      好歹挪进了浴桶,全身被灰尘和汗渍堵塞的毛孔霎时舒张开来,朱小肥惬意地叹了一口气,一边上搓搓下揉揉,一边自得其乐地玩起水来。      荣越自然是没走远的,像只忠心耿耿的看家犬一般在门外蹲守,听着里面传出的哗啦啦的水响,心里也像有根羽毛来回撩拨一样痒痒的。      白衣一闪,曲风劲从走廊另一头直直朝这边走来,不用说是来找朱小肥的,荣越立即迎上,毫不客气地将人拦了下来,“曲大公子,不好意思,小肥少爷已经睡下了,有事请明天再说。”      白天荣越对朱小肥大献殷勤,曲风劲根本半点也插不上手,而且以他的身份,光天化日下也不好跟一个随从抢着照顾小胖子,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又被荣越趾高气昂拦在门外,更是恼怒非常,沉声喝道:“好狗不挡道,给本公子让开。”      荣越微微眯起眼,懒洋洋道:“我若是不让呢?曲大公子打算在这里大打出手么?我一个下人是无所谓,要是扰了我家小肥少爷睡觉恐怕就不好了。”      曲风劲神情凛冽,蓄势待发,荣越寸步不让,针锋相对。      片刻后,曲风劲冷冷道:“本公子今日暂不与你计较,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说罢拂袖而去。      荣越满不在乎地挑挑眉,重新回到朱小肥门口,侧耳一听,里面没了水声,心中不由纳闷,不会这么快就洗完睡了吧?推门一看,不由摇头失笑,朱小肥竟然歪在浴桶里睡着了。就知道不能放松看管,若小光猪就这么睡下去,肯定会着凉生病。      把房门掩好,荣越来到浴桶边,伸手试了下水温,还好,还比较热,于是放了心。再看蜷缩在水里的朱小肥,在热水的浸泡下全身泛红,如同婴儿一般粉/嫩圆润,大约是靠着硬梆梆的桶壁睡得不大舒服,眉毛紧紧皱着,嘴巴不满地微微嘟着,头也似钓鱼般一点一点的,说不出的憨态可拘,全没了这几日面对他时的娇矜淡漠。      小胖子啊小胖子,你怎么就能这般可爱呢?荣越心里一片柔软,用目光肆无忌惮地将不着寸缕的朱小肥牌嫩豆腐上下吃了个遍,然后一手伸到他背后,一手托在膝弯处,毫不费力地把小光猪从水里抱了出来。      正常情况下,朱小肥都不愧于他小肥猪的美誉,能吃也能睡,睡得沉时哪怕滚到床底下也不会醒,荣越多年前对此早有领教,今日朱小肥鞍马劳顿了一整天,则再次让他体会到嗜睡神功的厉害之处。      被抱起来时,朱小肥在荣越的臂弯里扭动了一下,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眼神呆呆的茫然,与正低头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荣越看了个对眼。      荣越的心登时提了起来,小胖子会不会马上跳起来发飙,像那晚一样痛骂他一顿?      还没等他想好对策,朱小肥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跟着眼一闭,头一歪,竟又睡着了。      荣越哑然失笑,小胖子也太不设防了吧,居然看到他这个讨厌的大坏蛋都没反应,他是该庆幸还是担心呢?若抱他的人换成曲风劲,小胖子也能这样毫无防备地继续睡大觉么?      他一边纠结一边抱着小光猪到架子边扯了块擦身的大绒布裹了,然后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一时不舍离去,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朱小肥的睡颜,听他香甜的呼呼声,思维不知不觉发散到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会喜欢小胖子?又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小胖子的呢?荣越不清楚,只知道那晚在朱小肥承认喜欢曲风柔后,他便犹如当头棒喝般倏然意识到这一点。然而醒悟太迟,他已经错失了许多或许很早就能轻易拥有的东西。      幼年的朱小肥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荣越嘴上从来不说一句好话,心里对小胖子的魅力也是无法抵挡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卖身进朱家为仆陪他玩耍,而是有骨气地饿死不食嗟来之食。      如同朱小肥不知道荣越为什么“讨厌”自己,荣越也不明白朱小肥为什么“喜欢”自己,他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小胖子对他的好,同时有恃无恐十分恶劣地以欺负小胖子为乐。      或许他在年少时与朱小肥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日子里对欺负小胖子上了瘾,这种难戒之瘾随着岁月的流逝与年岁的增长逐渐变了质,不知不觉异变为一种名为“喜欢”的朦胧情感。      十六岁离开朱家南下南津前,荣越其实对自己异样的心思就有所察觉了,只是那时年少无知,不懂珍惜,狂妄自大,借着外表的倔强孤傲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怯懦。发现对朱小肥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他比小时候生了病孤苦伶仃一个人躺在破屋里还要惶恐,于是,借着可以追随朱二公子南下的机会,他便很不光彩地当了逃兵,远远地离开了小胖子,将自己刚刚萌发的恋情残忍地埋藏内心最深处。      在南津六年,他不是没有过后悔,不是不想念朱小肥,只是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回头的余地。思之如狂时,他也曾经食不知味夜不成眠,唯有白天拼命地做事练功,把自己累到像条死狗一样,根本没有余力来思念远在天边的那个人,才能得以解脱。      答应了朱小肥过两三年便回去却没有履行约定,不是他忘了,而是根本不敢践约。那时的他依旧一事无成,南津武馆初创,事务繁重如山,而朱二公子传的心法也只刚刚窥得一点皮毛罢了,就算他回去又能如何?仍然还是那个碌碌无为的荣小厮,如何不被长大了的朱小肥嫌弃?于是他便可耻地食言了,继续留在南津打拼。      过了那么多年,他本以为自己就算再次面对朱小肥,仍旧可以云淡风清从容如昔,然而他错了,大错特错。时隔六年再次看到朱小肥的第一眼,他便隐隐感觉到自己完蛋了,那份被他强行掩埋心底的情感并未在岁月的流逝下变得淡薄,反而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不断积累发酵,直到重逢后遭遇朱小肥的漠视与冷淡,才如火山般迅猛地喷发出来……      “荣越……荣越!”      两声慌乱的低呼将荣越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定睛一看,就见朱小肥额上出了一层汗,双目紧闭,神情痛苦,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当下心中揪紧,想也不想便把人抱进怀里,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小肥,我在,我在这里。”      朱小肥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看了荣越片刻,跟着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如文案下面公告所言,本文这周五就要入V了……某青码字龟速,又没有存稿,所以明天要停更一天攒稿子,抱歉。 感谢一直看文支持某青的读者,如果你能继续留下来,某青感激不尽,如果你离开,也谢谢你之前的陪伴。 这个文某青是很有爱的,尽管成绩并不理想。只是后来有段时间太忙,脑子有些混乱,码得也仓促,导致后续某些情节与当初构想发生偏差,或许有些童鞋感觉到了所以中途放弃了,实在很遗憾。入V后,为了对得起大家花的银子,某青会努力码好后面的情节,让小胖子和臭小子尽快甜蜜起来。 50 50、剖心 ...   朱小肥突如其来的一声哭把荣越吓了一跳,赶忙扶着他的肩头问道:“小肥,怎么哭了?做什么噩梦了吗?”      他一开口说话,朱小肥便立即受了惊似地打了个哭嗝,眼泪汪汪地眨了下眼睛,旋即“啊”地叫了一声,掀了被子就钻了进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      难道刚才哭的时候还没完全清醒?荣越既担心又莫明其妙地觉得好笑,拍着圆滚滚的山包哄道:“捂在被子里不闷么?究竟梦到什么了,出来跟我说说好不好?”      这么大的人了,做个梦还会被吓哭,朱小肥羞得无地自容,哪里有脸说出来被他取笑,只是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做什么梦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快点出去!”      朱小肥越是回避,荣越就越是好奇,加上先前朱小肥在梦中呼唤自己的名字,便断定他噩梦的内容一定与自己有关,见小胖子躲在被子里无论他怎么哄都不肯出来,于是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强行掀开被子把朱小肥的脑袋挖出来,故作无赖状威胁:“你说了我才出去,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说罢举起双手,邪恶地做了几个抓挠的动作。      朱小肥又羞又怒,一张脸涨得通红,愤然喝道:“你,你敢!”      此时的小胖子竖着眉毛声色俱厉,可惜配上一副红扑扑的小胖脸,与带着颤音的喝斥,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威慑力,于是荣越乍着胆子邪邪一笑,“你看我敢不敢。”      说罢猛地将手探到被子底下,也不管碰到了哪里,混水摸鱼乱挠一气。      朱小肥登时痒得溃不成军,一边在床上来回打滚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又笑又叫:“哈哈哈……停……哈哈哈哈……荣越你住手……哈哈哈”      眼前情景太过熟悉,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少时,别有一种亲切温馨感,再加上小胖子身上皮光肉嫩,滑不溜手,荣越摸得兴起,哪里肯轻易罢手,动作愈发放肆起来,直到朱小肥笑得浑身瘫软声音都变了调,才停了手悠然道:“怎么样,说不说?”      朱小肥半天才喘匀了气,反正已经丢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望着房顶涩声道:“说就说。我梦到,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夜里被一只可怕的妖怪追赶,要吃我的肉。”      荣越愣了一下,旋即失笑,这种被妖怪吃肉什么的不是小胖子小时候做过的梦么,怎么长到二十岁还会做?这个充满孩子气的噩梦不会困扰了他很多年吧?      正想取笑一句,朱小肥闭上眼睛,继续喃喃道:“后来,我梦到你来救了我,自己却被妖怪抓住了。但是,我却救不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妖怪吃掉……好了,我说完了,你要笑就笑吧。”      反正在某人眼中,他一直是个胆小没用又可笑的人吧。      然而,荣越的笑意却渐渐凝固在唇边,因为不能救他,只能看着他被妖怪吃掉,所以朱小肥才会在梦中惊惶害怕,以至睁眼见到毫发无损的他时才会后怕得痛哭失声?      心中一时间又甜又苦,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荣越情不自禁将朱小肥拥入怀中,低声道:“小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不要怕,梦是假的,从今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也同时会保重我自己,好不好?”      朱小肥心里一颤,忽然间心头涌出无限伤心和委屈,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但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一丝哭音泄露出来。      半晌得不到回应,被抱在怀里的人又没有如预想中进行反抗挣扎,只是听到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荣越微觉诧异,将朱小肥放开一些,伸手托住他的脸,想让他抬起头来。      然而手一触到小胖脸,却摸到一片湿冷的水迹,荣越不由一惊,低头一看,就见朱小肥闭着眼睛满脸泪痕,死死咬住的嘴唇一片殷红,似要滴出血来。      无声压抑的哭泣比号淘大哭更令人揪心,荣越立时慌了手脚,一边胡乱帮朱小肥擦似乎永远擦不完的眼泪,一边语无伦次道:“小肥,好好的为什么又哭呢?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你要是生气,不要闷在心里,可以打我骂我随便发泄,乖,不要哭了……”      朱小肥睁开眼睛,泪水涟涟地望着他,“荣越,你不要骗我,不然,我会当真的……”      “我没有骗你,小肥,我再认真也没有了。”荣越胸口窒痛,旋即举起右手郑重起誓,“苍天在上,从此刻起,我荣越会一辈子在朱小肥身边陪伴他保护他,若有半字虚言,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朱小肥闻言一震,满脸的惊愕与惶恐,“为,为什么要发这么重的誓?你不用勉强自己来陪着我,真的,我知道自己很没用,是个累赘,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不,不是的,不要这样说自己。”荣越掩住朱小肥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贬低自己,“小肥,你很好,再好也没有了,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不知好歹辜负了你的信任,是我害得你被噩梦折磨担惊受怕……”      荣越说不下去了,眼底潮热,喉头哽塞,心里痛得无以复加。他真是该死,这个被无数人捧在手心百般宠溺千般疼爱的小少爷,竟被他伤到如此地步,他要如何做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深重过错?      朱小肥眼泪流得更加汹涌,泣不成声道:“那,那你为,为什么走了那么多年都,都不回来?你,你不是不要,不要我了么?”      为什么不回来呢?真的是不想要他么?不,不是的,只是因为太过自卑,太过胆怯,太过无能而无颜回来,这么好的人,他不敢要,也根本要不起。荣越羞愧得无地自容,只是抱住泪流满面的朱小肥,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哑声道:“对不起,小肥,对不起,我现在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朱小肥已然说不出话来,趴在荣越怀里哭得声噎气断,将压抑了六年的泪水在这一刻尽情流淌,直到最后精疲力竭沉沉睡去,身子兀自还一抽一抽的,睫毛上挂着亮晶晶的泪珠。      荣越又是心酸又是爱怜,将朱小肥的泪水轻轻吻净,然后脱了外衣抱着他相拥而眠。      时隔六年,再次与小胖子同床共枕,荣越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不耐与嫌弃,取而代之的只是满满的怜惜与失而复得的欢喜。      翌日早上,当窗外灿烂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时,朱小肥悠悠醒转,只觉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只是眼睛似乎肿得厉害,有些睁不开。刚动了一下手脚想要伸个懒腰,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温柔清朗的声音,“小肥,醒了?时间还早,多睡一会儿没关系的。”      朱小肥一下子就僵了,呆了片刻后,昨晚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令他一阵一阵地发晕,那些是真的发生过,而不是他痴心妄想做的梦么?      他不敢应声,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调转视线,便见自己光溜溜地窝在某人宽厚的怀抱里,脖子下面枕着对方的一条手臂,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腰上还紧紧地环着另外一条,而他的两条小胖腿则与某人修长结实的大腿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      明白了二人眼下的状况后,朱小肥脸上霎时火烧火燎起来,手忙脚乱地调整自己不雅的姿势。昨晚光顾着伤心委屈了,哭得天昏地暗,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此刻清醒了便羞窘得头也抬不起来。      “呃……小肥,别乱动!”身后之人蓦地开了口,声音低沉喑哑。      朱小肥一愣,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询问,忽觉腰上有个什么东西硬梆梆地抵着自己,迷惑了一瞬后旋即醒悟,轰的一下,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      荣越不无尴尬地往后挪了一下,稍微拉开一点与朱小肥之间的距离。一大早的抱着浑身光裸的心上人,怕惊忧对方的好眠而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规规矩矩地躺着,实在太折磨人了。      朱小肥心惊肉跳,一动也不敢动弹。      昨晚两个人似乎把横亘在二人之间许久的问题摊开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明白,他心里乱糟糟一片,不知要如何面对某人,只能惶然无措地僵在那里。      怎么办?他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还是把没弄明白的事情再问个清楚?或者,什么也不说,直接起床,避免眼下让人难为情的窘境?      正自胡思乱想中,荣越再次哑声开了口,“小肥,我很难受。”      朱小肥霎时忘了纠结自己的处境,连忙转过身来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么?”      荣越握住他温软的小胖手往自己身下探去,“这里。”      触到某个火热硬挺的东西时,朱小肥犹如被火焰烫了一般惊跳了一下,心慌意乱地要往回收手,却被人紧紧按住,灼热粗重的气息在耳际喷洒,“小肥,帮帮我,我实在忍不住了。”      这声音压抑而沙哑,带着一丝求恳与难以言喻的诱惑,朱小肥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脑子里糊成一锅粥,晕晕乎乎地被荣越抓着手,握住他身下的昂扬。      甫一握上,朱小肥便感觉那粗长的东西又涨大了一圈,好似活了一般在手中突突直跳,耳畔随之传来一声叹息般的低沉呻吟。朱小肥脸上一片热辣,心跳又急又快,又羞又慌,想要退缩,浑身却软得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身不由己地被荣越的大掌带动着在那硬硕之物上来回摩擦□。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小肥手都酸了,才听得某人发出一声闷哼,跟着一股股粘液喷了满手,片刻后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可怕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51 51、和好 ...   高/潮过后,荣越把头埋在朱小肥颈间,喘息未定地呢喃:“小肥,小肥……”      朱小肥犹如泥塑木偶一般没有半点反应,眼睛也一眨不眨,由着荣越从床头取了块汗巾,将他手上黏腻的白液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荣越亢奋躁动的身体暂时得以解脱,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见朱小肥仍旧一副灵魂出窍的呆傻模样,不由低笑一声,在粉嫩嫩的小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小笨猪,回魂了。原来我就帮过你的,现在你来帮我也很公平,算是礼尚往来了,你说是不是?”      朱小肥如梦初醒,忆起少时情景不由瞬间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我,我……”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什么?你也想要了?”荣越的眸光霎时暗了一暗,有些口干舌燥地舔舔唇,跟着带着薄茧的大掌便顺着朱小肥圆润的腰线暧昧地往下滑。      朱小肥浑身一麻,跟着忙不迭地缩成一团,惊慌失措地否认:“没,没有!不用了!”      荣越只得悻悻罢手,旋即正色道:“小肥,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朱小肥瞠目结舌,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刚才明明自己是被动的那一个,明明只是那什么了一下,怎么他就成了自己的人?自己又要对他负什么责任?      而且,自己十四岁时就被他那什么过,按照这种说法,那不是自己早就是他的人了?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还未来得及驳斥某人的谬论,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扣响,“小肥,你醒了么?”      朱小肥惊得一个激灵,慌忙应道:“醒了醒了,我马上就起床!”      门外之人轻笑一声,“不用急,慢慢来。要不要我进去帮你?”      荣越顿时黑了脸,腾地一下坐起身,欲要冲到门外将坏人好事者赶走,心念一转又改了主意,好整以暇地在床上重新躺下来。曲风劲进来更好,让他看看自己和小胖子衣衫不整共卧一床的样子,怕不把那位不怀好意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气得当场呕血,那可就精彩了。      朱小肥可没有某人那般厚的脸皮,赶紧爬起来穿衣服,一边急急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那好,我和风柔去大堂等你。”      脚步声响,曲大公子走了。      真是可惜,好戏没得看了。荣越十分遗憾地挑挑眉,旋即靠在床头兴致勃勃地欣赏小光猪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在某人放肆的灼热视线笼罩下,朱小肥心慌意乱,手都有些发抖,衣服穿得歪七扭八,荣越看不过眼,便上手帮他把歪了的领口拉正,将束得一团糟的腰带解了重新系好,又帮朱小肥睡了一夜后乱糟糟的头发梳理齐整,动作从始自终细致妥帖,好似对待一件一碰即碎的宝物一般。      朱小肥根本拒绝不了荣越这般贴心的举动,只能乖乖地任他摆布,脑子里仍然有些晕乎乎的,这个人现在怎么可以对他如此温柔以待,这是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他真的是从前惯常以欺负自己为乐的荣越么?      一切妥当后,荣越将朱小肥上下打量一番,皱着眉毛摇头:“不行,太瘦了。”      朱小肥不假思索地反驳,“哪有,我最近吃得多,又长了好多肉肉。”      说起来都是某人的错,害他辛苦节食一场到头来全白废了,朱小肥忍不住气呼呼地瞪了荣越一眼。      荣越毫无愧意,一本正经道:“昨天辛苦了一天,你都没吃什么,明显又瘦了一圈。这样可不行,今天必须得多吃一点,赶紧把掉的肉肉补回来,胖一些抱着才舒服。”      朱小肥本待与他理论,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禁不住再次红了脸,谁要他抱了?!      荣越笑眯眯地握住了小胖手,“走吧,不要让曲大公子等久了。”      朱小肥有些别扭地想把手收回来,然而大腿根处仍然酸痛不已,走起路来也有些一瘸一拐的,实在不怎么美观,便只得由着荣越体贴入微地扶持着自己了。      于是,两人在房里折腾了大半个早上后终于出了门。朱小肥因为昨夜哭得太狠,眼皮还浮肿着,走路也不利索,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与之形成鲜明反比,荣越则是神清气爽意气风发,再精神也没有了。      尽管没有从朱小肥那里听到自己最想听的话,荣越却是丝毫不觉得沮丧,现在的情形已经比他之前预想的好太多了。昨晚两人基本尽释前嫌和好如初,今天朱小肥对他的亲近与身体接触又不排斥,他恨不得兴奋得放上几挂鞭炮大肆庆贺一番。      他现在对目前的状况很是知足,不会急于求成而将好不容易到手的胜利果实给败坏掉,以小胖子现在对他友好依顺的态度,要进一步拿下他指日可待啊!      客栈的大堂里,一张靠窗的桌子边上,坐着两位容貌超群气质脱俗的年轻公子,一个白衣胜雪纸扇轻摇,一个轻裘缓带形貌昳丽,吸引了满堂人的目光——不消说,这两位公子哥便是曲风劲与女扮男装的曲风柔兄妹俩了。      兄妹俩对旁人惊艳爱慕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只是因为等得久了,曲风柔颇为不耐烦,一张芙蓉面冷若冰霜,曲风劲则悠闲地品着香茗,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      朱小肥在大堂后门处一现身,曲风劲的视线便转了过去,再看到旁边与朱小肥携手而来一脸春风得意的荣越时眼神黯了一黯,随即起身言笑晏晏,“小肥,昨晚睡得可好?”      不问还好,一问朱小肥立时想起昨晚哭到脱力,以致于光着身子在某人怀里睡着的窘况,脸上不觉又热了起来,含糊应道:“还,还好。”      曲风劲仔细看了下他的脸色,疑道:“还好么?怎么眼睛这么肿?”      朱小肥嗫嚅:“大概是睡得太多了吧。不好意思,让你和风柔久等了。”      曲风柔若有若无地轻哼一声算作答复。      “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来,过来这边坐。”曲风劲大度一笑,风度翩翩地请朱小肥入座,又朝一旁待命已久的店小二吩咐,“把你们店最好的饭菜送上来。”      此时已近中午,也不用吃什么早点了,直接吃午饭就好,店小二响亮地应了,一溜小跑去了厨房。      朱小肥终于挣脱了荣越的手,坐到曲风劲对面。      荣越摸摸鼻子,恰如其分地哀怨地看了朱小肥一眼,然后自觉地坐到旁边一张桌子上。他的身份不过是个随从,没有资格与高贵的公子小姐们同桌而食,昨日入店打尖时也是单独另坐一桌的。      而这一眼顿时让朱小肥心生愧疚,忙道:“荣越,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四个人正好坐一张桌子。”      他本来也没什么尊卑观念,之所以昨天与荣越分开坐,也是因为对他心存介蒂才刻意疏远,并非故意以身份压人。如今两人已经和好了,自然不用再回避。      曲氏兄妹对此却是大大有意见,然而朱小肥开口发了话,两人也不便在众目睽睽下质疑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荣越大喇喇地坐了过来。      很快,五光十色的菜肴便摆满了一桌,荣越拣着不太油腻地菜式往朱小肥的碗里夹了一大堆,朱小肥一来的确饿了,二来想到荣越之前说的话心中没来由的甜丝丝,于是十分痛快地将所有的饭菜全部吃完了。两人吃饭之际时不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神态间无比亲昵,毫无上下尊卑之分。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主仆二人的关系今非昔比,连曲风柔都暗暗称奇,不过,有荣越围着朱小肥团团转,自己便可以免受小胖子的纠缠骚扰了,正合曲大小姐之意。曲风劲的脸色则是异常难看,深为自己昨晚没能坚持找朱小肥而感到后悔。      用罢午饭,四人继续上路。      头一天朱小肥在马上颠簸得苦不堪言,根本无暇注意路边的风景,今日虽然腰腿还是酸痛,但与荣越和解后的心情却不可同日而语,看什么都新奇有趣,连肉体的痛苦也忘在脑后了。      荣越南下六年见多识广,对各地的风土人情与历史掌故多少都有了解,便殷勤地充当了小胖子的讲解员,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好不开心,根本没有旁人插嘴的余地。      自这一日起,对于朱小肥而言原本可有可无的青溪之行变得生动美妙得多,好山好水看不足,每天都处于一种微醺的梦幻状态中。唯一让他有些苦恼的,便是私下单独面对荣越时自己越来越异常的反应了。      荣越与他相对时,每每一个看似随意的眼神或不经意的触碰,都能令他脸热心跳好一阵。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一边微微地惶恐,一边不自觉地暗自甜蜜地喜悦着。    52 52、吃醋 ...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过了一个月,四人进了青溪城所在的兴庆府,到了兴庆府的首府广平城。从广平到青溪只剩两日路程,曲风柔心情大好,连带着对朱小肥的态度也大有好转。      荣越原来在南津跟着朱二公子跑腿办事时,到是来过广平城一次,不过也只是走马观花匆匆经过罢了,论熟悉程度自然比不上土生土长的曲风劲,于是不得不退位让贤,由曲大公子向朱小肥介绍广平的风物人情。      看小胖子照样听得津津有味,荣越心里酸水泛滥,都可以腌一坛子酸菜了。      这天傍晚四人在广平最高档的酒楼天香居用膳,曲风劲点了一桌子的精致点心,朱小肥一面听他侃侃而谈每样点心的历史由来,一面吃得不亦乐乎。      自从与荣越和好以来,朱小肥便不再刻意节食了,对自己的身材放任自流。只是旅途辛苦消耗比较大,就算他放开肚皮了吃,也没长胖多少,因此现在吃饭的宗旨是吃饱吃好,否则骑一天的马肯定顶不住。      荣越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咬着筷子干瞪眼,正百无聊赖时,忽听斜前方传来一个婉转清柔的声音,“荣大哥,真巧,在这里又遇见你。”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荣越循声望去,便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烟色罗裙的少女,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一般,眉目婉约清丽出尘,一双含水笼烟的盈盈美目波光潋滟,盛满惊喜。      还真是遇上故人了。荣越起身笑道:“喻姑娘,真是巧了。”      两人的对话声吸引了朱小肥的注意力,好奇地顺着荣越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名容貌不输于曲风柔的美丽少女朝这边款款而来,身边有数名锦衣劲装的英挺男子随侍左右。      美女相见总是分外眼红,曲风柔第一次有些恼恨自己一身男子装扮,无法与面前的少女一争高下。      来到近前,少女粉面染晕,朱唇轻启,“荣大哥,许久不见,现在可好?这次还是来广平办事的么?”      荣越不卑不亢,朗朗作答:“劳喻姑娘挂念,一切都好。这回倒不是来办差的,是陪我家小少爷前往青溪一游。”      朱小肥愣愣地看着,连可口的点心都忘了吃,心中只在想,荣越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姑娘,说话口气如此熟稔,都没听他提起过。      “原来如此。”少女眼波流丽,在曲氏兄妹与朱小肥身上轻轻一转。      荣越忙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喻水瑶姑娘,这位便是我家的小肥少爷。”至于另外两位,不说也罢。      喻水瑶朝朱小肥落落大方道:“原来是朱十公子,幸会。”      朱小肥讶然,“你知道我?”      “略有耳闻。”喻水瑶轻笑,重又转向荣越,目光殷殷,“荣大哥,上次你走的匆忙,水瑶未能好好招待,这次可否容水瑶一尽地主之谊?家母见到你,必然也会欢喜。”      荣越看看朱小肥,迟疑道:“我要陪护我家小少爷,恐怕不大方便。下次若有机会,不妨再上门叨扰。”      喻水瑶露出失望之色,旋即嫣然一笑,“既然如此,水瑶就不勉强了。不知荣大哥去青溪会在何处落脚?我过几日会与母亲一同去青溪的普善寺进香,到时说不定可与荣大哥再会。”      荣越笑道:“那真是巧了,到时我们应该会住在曲家。”      曲风劲折扇一收长身而起,朝喻水瑶潇洒一揖,“在下青溪曲风劲。”      喻水瑶微现惊异之色,“原来是曲大公子,失敬。”      曲风劲弯唇一笑,说不出的俊美倜傥,“喻姑娘,幸会。”      喻水瑶向他颔首致意,又道:“几位还在用餐,水瑶就不打扰了。荣大哥,期盼数日后能在青溪与你相见。”说罢翩然而去。      目送喻水瑶出了天香居后,荣越方才重新落座      朱小肥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闷闷的,接下来再吃什么都没了胃口,便胡乱扒了半碗饭了事。      饭后投店住宿,朱小肥也有些恹恹的,很早便回了房,连荣越提出上街看广平夜景的建议都拒绝了。然而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眼前晃来晃去都是荣越与喻水瑶言笑甚欢的情景。      不知辗转到几时,正要朦胧入睡时,忽觉脸上痒痒的,似乎爬了个什么东西,朱小肥伸手抓了两下,那东西又转移到脖子里,以为是什么毛虫爬进衣领里了,当下汗毛直竖,猛地睁开眼来,却看到某人闲闲坐在自己床边,他以为是毛毛虫的东西其实是两根手指。      扰人清梦者毫无愧疚之心,继续用手指在朱小肥耳际颈畔划来划去,笑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朱小肥皱眉将那只不规矩的爪子拍开,无精打采道:“困了不就睡了呗。”      荣越挑眉,“是么?但我看你翻来覆去半天也没睡着啊。”      朱小肥立即有些口吃,“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荣越随口道:“你进屋后不久吧。”      朱小肥惊得几乎跳起来,“我怎么没看到你?!”      荣越将手一摊,“谁知道呢,我坐在那里半天,都没见你转头看我一眼。”      这不是恶人先告状么,此人还能再无赖一点么?朱小肥愤愤地瞪他一眼,“现在我困了,要睡了,你出去吧。”说罢转身朝里。      荣越伸手扶住他肩头,软语哄道:“别生气嘛,今晚为什么不高兴,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朱小肥终究抵挡不住他的温柔手段,片刻后转过身,闷闷不乐道:“那个喻水瑶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都没听你说过。”      荣越眸子里幽光一闪,“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为这个。因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才没跟你说。”      朱小肥有些不依不饶,“那究竟是什么事?我看她对你很好呢,而且,她母亲好象也认识你。”      荣越忍不住在小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漫不经心道:“喻水瑶好象是广平府首富喻致远之女,去年我曾经来广平办过一次差,完事后回南津的半路上遇到一伙强盗打劫一支车队,不仅劫财,还要欺负妇孺,我看不过眼,就出手帮了一把,恰好就救下了喻水瑶母女。”      朱小肥眨眨眼,说话的声气带上不自知的酸意,“原来你对她们母女有救命之恩,难怪她这么重视你呢。她今天请你去她家作客,你为什么不去呢?”      荣越似笑非笑道:“这不是要陪着我家小肥少爷么。”      朱小肥没好气道:“谁用你陪了,你只管去陪那位喻姑娘去。”      话未说完,荣越突然俯□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两人面孔相距极近,四目相对,呼吸交融,朱小肥霎时有些心慌意乱,脸上微微发热,一边伸手推他,一边不满道:“你忽然凑这么近做什么,吓我一跳。”      荣越眼中兴味莫明,悠然道:“小肥,你在吃醋?”      与其说是疑问,不如是肯定的陈述。      朱小肥心里一跳,结结巴巴地否认:“谁,谁吃醋了,我,我才没有!”      荣越轻笑一声,顺势躺下来将他抱进怀里,“好,你没吃醋,吃醋的人是我。”      朱小肥不明所以,“你吃什么醋?”      荣越一脸哀怨道:“今天你都不理我,一个劲儿地跟曲大公子眉来眼去,让我好不伤心。”      朱小肥脸上轰的一下红到耳根,气得嘴唇直抖,“你胡说!谁,谁跟他眉来眼去了?”      见把人惹急了,荣越连忙哄道:“好好好,是我胡说。不过,看到你和他说说笑笑,我心里真的不舒服,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小肥忽然预感到他会说什么,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慌得不知所以。      荣越一字一顿,破釜沉舟,“因为,我喜欢你,无法忍受你与别人太过亲近。”      说罢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小肥,神情热烈而期盼,“小肥,你呢?”      朱小肥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荣越嘴里听到“我喜欢你”这句话了,但此时受到的冲击力比那晚初次听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月前在厨房那晚,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导致朱小肥事后对荣越的出发点抱持怀疑态度,宁愿把它理解为某人在激动之下的口不择言。      然而此时此刻,在两人尽释前嫌重归于好后,再次听到荣越这般郑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朱小肥的感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朱小肥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却又涌出无限甜蜜,正要开口,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没命尖叫:“杀人啦!”      寂静的夜里,忽然听到这声滲人的尖厉叫声,霎时令朱小肥毛骨悚然。      荣越几乎呕血,关键时刻总有人来搅局,真是倒霉!      本不想理会,奈何屋外一片嘈杂,间或听到刀剑撞击之声,再看朱小肥神情有些紧张,只得温言安抚:“有我在,不要怕。你好好留在屋里别动,我出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朱小肥乖乖地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小心些。”      “放心,没事的。”荣越终于还是忍不住,飞快地低头在朱小肥唇上亲了一下,旋即一阵风般出了门。      朱小肥石化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    53 53、劫持 ...   荣越循着打斗声来到客栈前院,便见客栈大堂四处起火,烧得噼啪作响,而天井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看服饰约摸都是住店的普通客人,而客栈的一群褐衣护院正与两名蒙面的黑衣男子激烈打斗。      本以为只是小偷盗窃引发的寻常斗殴,荣越起先并未太注意,然而细看片刻后不由暗自心惊,那三名黑衣男子武功路数十分怪异,身手相当不错,客栈的护院人数虽多,拳脚功夫也不算弱,却根本不是对手,只被打得连连败退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便有大半人倒了下去,余下几人也左右支绌,不出片刻也会落败。      荣越虽说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侠士,好歹也受了朱家仁义为怀的氛围熏陶多年,既然这帮歹徒竟敢杀人放火作恶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刚刚还害得自己好事未成,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随手从院墙边抄了一根棍子冲了上去。      荣越一现身,便被两名黑衣人从左右包抄夹攻,与先前相比,招势徒然间变得凌厉狠辣,仿佛要与他拼命一般。荣越心中凛然,打叠精神全力应战,以他的功夫,竟只能堪堪与那两名黑衣人打成平手。      然而,第三名黑衣人很快便将客栈护院全部打倒加入战团,场中变成一对三的局面,荣越霎时感到有些吃力。      这时,客栈大堂一片火海中冲进一个人来,素来优雅从容的俊颜染上几分焦虑,劈头便喝问:“荣越,风柔回来没有?”      “不知道!”荣越百忙中吼了一句,见鬼,兄妹俩一起出去逛街怎么回来丢了一个反倒问我这个没去之人?      晚饭后上街观夜景的建议是曲风柔提出来的,朱小肥心情不好便没去,荣越自然留下来陪他,曲风劲本也不想去,但拗不过妹妹的缠磨,只得跟着去了。      荣越这一分神,木棍被其中一名黑衣人一剑斩成两段,左臂也被锐利的剑尖划破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鲜血霎时迸溅出来,幸好没有伤及筋骨,若是他动作慢上一分,只怕左手就要废了。      饶是荣越艺高胆大,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接着火冒三丈,杀气顿生,两手各持一截断棍左右开弓舞成风火轮一般,令三名黑衣人一时无法近身。      曲风劲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挥开折扇掠入阵中。      场中形势立即发生倒转,三名黑衣人再强悍也不是荣越与曲风劲两大一流高手合起来的对手,不过一刻钟便招架不住。      荣越一掌将其中一名黑衣人拍晕,还未转身,忽听脑后传来暗器接连破空之声,连忙运功滑出一丈开外,再听噼啪数声爆响,刚才立足之地炸开几团耀眼的火球。      稍顷,火球熄灭,另两名黑衣人却不见了踪影。      恶斗结束,客栈的掌柜惨白着脸惊魂未定地从后堂跑出来,欲哭无泪地朝荣越与曲风劲作揖道谢。      曲风劲随便摆了下手,神情凝重地对荣越道:“方才在街上,风柔到一家脂粉铺看货,我便在外面等候,谁知半天不见人出来,等我进了铺子才发现她与店里的老板娘一起不见了。现在客栈这边又来了三个绝非善类的蒙面人杀人放火,实在太过巧合,我怀疑与风柔的失踪有关。”      要在往日,曲大公子是不屑于与荣姓下人交流的,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两人又刚刚并肩作战一场,便暂将龃龉放在不边与商讨分析案情。      荣越也觉事情不简单,“问问那个被打晕的家伙就知道了。”      说罢将那名唯一被生擒的黑衣人脸上蒙的面巾扯下来,再飞踢一脚将他踹醒,连声喝问:“老实交待,你们是什么人?今晚来此为非作歹究竟有什么目的?曲大小姐是不是被你们的人捉了?”      那是名五官平淡的中年男子,只是此刻的表情扭曲而狰狞,桀桀怪笑道:“是又怎样?朱曲两家之人全都不得好死!”      荣越蓦地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顾不得再逼问那人,心急如焚地以最快速度往客栈后院奔去。      曲风劲一脚踏上男子的胸口,厉声道:“说,我妹妹现在何处?”      “你们就等着收尸吧哈哈哈哈……”男子答非所问,笑着笑着突然好似害了羊癫疯一般浑身痉挛。      曲风劲当下变色,连忙俯身去点男子的穴道,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男子头一歪,眼一翻,嘴角沁出一丝黑血,竟是咬破口中毒丸自尽了。      “小肥!”      荣越呯地一声撞开房门,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朱小肥的身影。      霎时间,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惶恐与害怕。      ……      朱小肥醒了,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四周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时有些发蒙,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他刚才不是好端端地坐在客栈的床上等容越回来么,怎么突然间屋子里就黑了,现在究竟是做梦还是睡到一半醒了?荣越呢,回来没有?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自己并非躺在客栈柔软的床上,而是面朝下趴在冷硬的泥地上,心霎时沉了下来,不对,这里分明不是客栈的客房,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他一时间又慌又怕,首先想到的是,之前在客栈的房间里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荣越出去察看情况,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不,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朱小肥在心中努力安慰自己,然后试着动了□体,发现自己似乎手脚完好,除了头还有些昏沉沉的,其他并无什么异样感,心中不由略定,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南方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冷,但到了夜间气温还是比较低,朱小肥现在身处之地格外阴寒,他又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因此冻得直打哆嗦,抱着胳膊战战兢兢往前走。      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才走了两步,“哐”的一下撞到了某个硬物上,朱小肥“啊”地叫了一声,痛得差点流出泪来。揉了揉有些肿胀的额角,他试探着伸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一排冷硬的金属柱子,差不多有儿臂粗细,接着又摸到一把大锁,看样子他好象被关进了一个不大的铁笼子里。      正在这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低低的呻吟,听着十分熟悉,朱小肥喜出望外,“风柔,是你么?”      过了片刻,曲风柔微弱无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小肥,你怎么也被人抓来了?”      朱小肥乍喜还惊,“风柔,到底出了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现在怎么样,受伤没?”      曲风柔缓缓答道:“我也不清楚这是哪里,之前我和哥哥在逛夜市,看到一家新开的脂粉铺便进去瞧了一下,结果被店里的老板娘出奇不意地打晕了。我现在还好,只是穴道被制,浑身使不出力气来,一动也动不了。该死的恶贼,本姑娘出去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朱小肥略松一口气,与曲风柔比起来,他的情况还算好了,至少能够行动如常,看来对方知道他不会半点武功,没什么威胁力,便没有对他怎么样。      他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荣越怎么样了,希望他没事。恩,既然他不在这里,肯定没事的。”想到那个人,心里顿时暖暖的甜甜的,连寒冷都退却了几分。      曲风柔听他嘀嘀咕咕,忍不住道:“荣越不过是个下人,你那么紧张他做什么?你现在不应该最担心自己的处境么?”      朱小肥脸上微热,小声道:“他不止是个下人,他还是,恩,很重要的人。他说过会保护我,所以,一定会来救我,所以我就不那么担心了。”      终究不好意思明确定位自己和荣越的关系,只能这样含糊其辞。      听朱小肥的语气,分明带着甜蜜与羞涩,宛如任何一个怀春少年一般,曲风柔暗暗心惊,脱口而出:“你,你和他,不会是……这,这怎么可以,太荒唐了!”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某些话还是说不出口,不过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了。      朱小肥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虽然十分羞涩,却仍然认真辩驳:“为什么不可以呢?他喜欢我,我,我也……啊,风柔,对不起,我本来是要追你的,可是,可是……”      曲风柔翻了个白眼,这不是重点好不好!再说了,谁稀罕你追了?你不追本姑娘才要谢天谢地呢!不过,虽然朱小肥不再纠缠自己让她终于能够解脱,但输给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地位低下的下人,怎么说都让美女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没好气道:“你不追我,我谢谢你了!至于为什么不可以,还用说么,你和他都是男人,身份又差那么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谁都不会答应的。”      朱小肥茫然,“为什么不可能呢?别人为什么不会答应?不是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好了么,别的都不要紧吧?”      曲风柔无力了,跟这个脑子异于常人的家伙说话根本就是白费功夫!算了,她还是省点力气,争取冲破被制的穴道尽快从这里脱身才是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小胖子不会有事的,过程也不会虐,经过这一劫,小胖子和臭小子的关系会更进一步哦你们懂的~~ 54 54、解救 ...   正胡思乱想间,忽有脚步声传来,朱小肥赶紧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可怜娇生惯养的曲大小姐只能继续狼狈地躺在脏兮兮的泥地上。      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火把的光亮,朱小肥看清自己果然被关在一个数尺见方的铁笼子里,而曲风柔则在数尺开外的另外一个笼子里,周围则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钟乳倒悬,怪石嶙峋。      片刻后,两个人走到近前,一个举着火把,身形干瘦,背脊微佝,另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神情孤傲,居高临下地俯视笼子里的两个人。      朱小肥惊呆了,这不是前不久在武林大会上登台比武闹出不小动静的路三和杜如悔么?      曲风柔恨声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不自量力的瘟神!你们最好赶紧把本姑娘放了,否则定然不得好死!”      路三阴恻恻道:“曲大小姐,现在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们,你觉得谁不得好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曲风柔柳眉倒竖,愤然骂道:“技不如人就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太卑鄙无耻了!”      路三目中凶光一闪,恶狠狠道:“就算卑鄙无耻又怎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懂个屁!要再这般牙尖嘴利,三爷就扒了你的衣服丢到山里喂狼去!”      曲风柔容貌既美出身又佳,从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与爱慕的对象,一般男子见了她都会神魂颠倒俯首称臣,何曾被人如此不堪地辱骂对待过,当下急怒攻心,直接气晕了过去。      杜如悔低声道:“路叔,不是要对付曲风劲么,为什么把这个女人弄来了?”      路三低了头,态度十分恭谨:“回禀少主,对付曲风劲十分棘手,而抓这个女人则容易得多,而且对曲家的威胁也更大,所以属下擅作主张抓了她来,还请少主责罚。”      杜如悔不置可否,“事已至此,罢了。”      朱小肥听了半天,忍不住好奇道:“杜如悔,你是那个什么天咸门的少主么?”      “是天玄门!”路三磨着牙纠正。      朱小肥点头,“哦,天玄门。我和风柔与你们天玄门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呢?”      路三眼角又是一抽,这小胖子是白痴么,这还用问为什么?!而更白痴的是他居然还会回答小胖子的白痴问题,“你爹朱万年和那个刁蛮大小姐的爹曲连城都是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从不把别的门派放在眼里,武林大会上还让我与少主在天下人面前出丑,让我天玄门人以后再难在江湖上立足,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冤仇?”      朱小肥讶然,一板一眼地反驳:“不会吧,我爹和风柔的爹对人一向都很公平的,从来不会欺负别人啊。而且,比武不是都有输有赢的么,武林大会上输了也不算出丑吧,这一次输了下一次可以再来,怎么会是天大的冤仇呢?不如这样吧,你们把我和风柔放了,这事就算一笔钩销,我保证不让我爹和风柔的爹为难天玄门,如何?”      他说得头头是道,言辞恳切,路三则听得几乎内伤呕血,恨不得马上把小胖子抓出来暴打一顿,就算一直冷淡如霜的杜如悔也变了脸色,额头青筋直跳,事已至此,哪有后退的余地,玄天门与朱曲两家从此势必要不共戴天了。      朱小肥见路三目露凶光不由毛骨悚然地倒退一步,“你,你要干什么?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路三咬牙切齿,“统统不对,全是狗屁!小胖子,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三爷今天就先拿你开刀!”说罢从背后抽出铁帚,便要穿过铁笼子的缝隙去戳朱小肥。      朱小肥是见识过这柄铁帚的厉害的,连荣越都曾经吃过亏,当下闭了眼睛惊恐尖叫。      “路叔,稍安勿躁,这小胖子身娇肉嫩,经不起你一帚,若就这么死了,对我们有害而无利。”      “少主放心,属下理会得,刚才只是吓唬一下这小胖子罢了。”      朱小肥一听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又大着胆子问:“你们把我和风柔抓了究竟想干什么呢?”      路三一双混浊的小眼中放射出狂热的光芒,“很简单,用你们两个的命换朱曲两家联名召告天下,承认玄天门为武林至尊门派的地位,从今以后,无论是谁,见到玄天门人都必须顶礼膜拜!”说罢尖声大笑起来。      朱小肥听得心惊肉跳,“如果我爹不答应呢?”      路三脸上戾气顿生,“不答应?那便怪不得三爷我对你们两个心狠手黑了,只怪你们歹命投错了胎!”      “路叔,走吧,无须与他废话。”杜如悔转身当先走了。      路三得意洋洋地瞥了脸色煞白的朱小肥一眼,随即跟了出去。      山洞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朱小肥在笼子一角蹲下来,抱着身子蜷成一团,喃喃自语道:“荣越,你千万不要来啊……”      本来他还期盼着荣越能早些来救他,现在则希望他最好不要来。以路三的不择手段与疯狂程度,荣越来了只怕会有危险。      不由自主想起最令自己害怕的噩梦,朱小肥惊恐得无以复加。      不知过了多久,先前气晕了的曲风柔醒了过来,问起后来发生之事,朱小肥便将路三的图谋与恐吓如实告诉了她。      这一天接连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吓与刺激,曲风柔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而且被制的穴道仍未解开,当下又慌又怕,禁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朱小肥当然也是怕的,但仍然强作无事地安慰曲风柔,“风柔,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玄天门其实主要是针对我们家,明天我就求杜如悔把你放了,把我一个留下来威胁我爹就好。”      曲风柔正哭得伤心,听他如此说差点又笑起来,小胖子还能再天真一点么?路三和杜如悔若是如此好商量,也不会费尽心机把他们俩抓来了。      不过,朱小肥如此高风亮节舍己为人还是令曲大小姐颇为感动的,连带着对他的印象也有了极大的改观,于是难得诚恳道:“小肥,谢谢你,我今天才发现,你果然很可爱。”      朱小肥听得不喜反忧,诚惶诚恐,“风柔,你,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喜欢你了,因为,因为……”      “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曲风柔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几乎呕得再次晕过去。      事实再一次证明,跟小胖子相处绝对是件既伤神又伤身之事,拜托那个荣姓小厮赶紧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妖孽收了去吧啊啊啊!      ……      第二天一早,山洞里来了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正是那位脂粉铺老板娘,曲风柔见了便大骂不止。      等那自称婉姑的美妇粉面含霜地指挥着两名玄天门弟子将她连同铁笼子一起抬出去时,曲风柔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断。      朱小肥忙道:“那位漂亮姐姐,我和你商量一下,你把她放了好不好,我可以让我爹给你很多很多钱,让你开一家全天下最高级的脂粉铺。”      中年美妇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将一只涂着殷红蔻丹的纤纤玉手伸进笼子里,在朱小肥脸上重重捏了一把,“小胖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等哪天姐姐混不下去了,一定去投靠你。”      说罢笑眯眯地命令两名弟子将面色惨白的曲风柔抬出了山洞。      自这一天开始,朱小肥便独自一人在山洞里过起了暗无天日的囚禁日子,曲风柔再也没回来过,而无论是杜如悔和路三还是婉姑,也再未出现过,每天早晚只有一名聋哑老仆来给他送两顿饭,朱小肥连打探消息都做不到。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每顿饭都有菜有肉,味道还不错。      一晃过了三天。      这一天来的总算不是聋哑老仆,而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上来就拿着一把钥匙开了朱小肥的铁笼子。      朱小肥又惊又喜,“这位大哥,你是来救我出去的么?”      那大汉一脸看白痴的模样,“小胖子,你没睡醒么?是我们少主要见你!”      朱小肥霎时垮了脸。      刚刚被大汉鸭子一般赶到洞口时,一道青影闪电般掠了进来。      朱小肥只觉眼前一花,跟着看到旁边的大汉一声不响地栽倒地上。他吓了一跳,刚要开口惊呼,便有一只宽厚的大掌捂在了嘴上,耳畔同时响起一个再熟悉也没有的低沉声音,“小肥,别叫,是我。”      朱小肥呆了呆,旋即一头扑进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哽咽着连声轻唤:“荣越荣越荣越……”      荣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没头没脑地乱亲一气,欣喜若狂道:“小肥,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尽管被某人几日没刮的铁青胡茬扎得脸上生痛,朱小肥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喜悦淹没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这个人,有多盼望能够见到他,为着这一刻,哪怕下一刻他就死了,他也心甘情愿。 55 55、断崖 ...   朱小肥只觉心里被某种情感涨得满满的,快要从腔子里漫溢而出,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都觉得苍白单薄,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荣越精悍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久久不愿抬头。      怀里的人比几天前明显又瘦了一圈,因为穿得单薄,唇色发白,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荣越既心疼又自责,迅速脱了外衣给朱小肥穿上,将他凉冰冰的小胖手合入掌中,无比愧疚道:“小肥,这几天让你受苦了,都怪我一时大意,没有保护好你,中了玄天门的调虎离山之计。”      朱小肥只要见到这个人就什么恐惧与辛苦都忘了,反过来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每天能吃能睡的,他们给我吃的饭菜味道还不错,我每顿都全部吃光了哦。”      他像一个因为表现乖巧而期望得到大人表扬的孩子一样拍拍自己明显缩水了一号的小肚腩,抬头朝荣越笑得眉眼弯弯。      荣越心里狠狠一痛,情不自禁捧起朱小肥的脸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重重一吻,“小肥,你没事就好,否则……”      否则,他也不用活了。      他几乎不眠不休地找了朱小肥三天三夜,在此期间整个人都被前所未有的焦虑与恐慌攫住了,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朱小肥出了意外,他该如何面对,只是发了疯一般搜寻每一个可疑的角落。这样煎熬痛苦的经历,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尝试了。      荣越话未说完,朱小肥却心有灵犀地感受到了,心中满是无法言喻的欢喜与感动,于是忍不住踮起脚,在荣越长着硬硬胡茬的下巴上笨拙地亲了一下,以此来让这个不修边幅神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的人安心。      荣越霎时目瞪口呆定在当场,一脸的不敢置信,嘴巴张得大大的,足可以塞进去一只拳头。      这种痴傻愚蠢的模样在某人脸上还真是难得一见,朱小肥既觉得好笑,又害羞得红了脸,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风柔现在怎么样,她被救出去没有?”      荣越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强抑满心怒放的鲜花,难得正经道:“我也不清楚,我和曲风劲入山时就分头行动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其他的事等出去以后再说。”      数日不见,两个人都有满肚子的话要向对方倾吐,又有满腔的情意要诉,只是眼下尚未脱离危险,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荣越用力抱了朱小肥一下,然后拉着他的手出了山洞。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莽莽苍苍的山林,此时已是傍晚,天色向晚,暮色浓重,高耸的群山将夕阳的余晖尽数挡住,令山林里的光线犹为晦暗,能见度大大降低。只有不远处一小片看不清外观的建筑里星星点点亮着几盏灯光,在阴森的山坳里鬼火一般跳动,想必那里就是玄天门所在之处了。      南方山区即便是在冬天,植被也依旧繁茂葱笼,为两人提供了较好的遮掩,却也给行进增加了难度。      朱小肥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地方根本是两眼一摸瞎,东南西北也搞不清方向,只是跟着荣越磕磕绊绊地往与玄天门相反的方向跑。      忽然间,脚下不知踩到个什么东西,又软又滑,朱小肥匆匆低头一看,当即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差点软倒在地,荣越赶忙将他一把捞住。      那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花皮蛇,足有杯口般粗细,被朱小肥踩了一脚却不张牙反击,反而哧溜一下钻进了草丛中。      “怎么回事?!”      “不好了,小胖子逃跑了!”      “就在那里,赶紧追!”      呼喝四起,脚步杂乱,寂静的山谷霎时动荡起来。      荣越心里一凛,将两腿兀自发软的朱小肥背了起来,紧急之下也顾不得辨路,运起轻功拔足疾奔。      朱小肥内疚不已道:“我真没用,一下子就把自己暴露了。荣越,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走吧。”      荣越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骂:“现在还跟我说这种鬼话,小胖子,你是存心想气死我么,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停下来脱了你的裤子打你屁股?”      一句骂顶十句劝,朱小肥立即闭上嘴巴,乖乖地趴在荣越背上再也不敢吭声了。      追兵人数众多,借着熟悉地形的便利合围包抄,一柱香的功夫后,数十名玄天门弟子便将荣越与朱小肥堵在了一道断崖边。      断崖下一片昏黑深不见底,凛冽山风呼啸而过,刮得朱小肥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荣越将朱小肥小心放下来,摸摸他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旋即转过身去,眉目英朗,威风凛凛,犹如天降战神。      几声怪笑突兀响起,震得林中鸟雀一阵乱飞,玄天门弟子分开一条道,路三微佝着背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小子,你还挺有胆色的嘛,明知山有虎,偏要进来送死。三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现在马上跪下来磕三个响头,三爷兴许会给你小子留一具全尸。”      荣越勾唇一笑,“哪里有虎?小弟只看到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      路三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跳着脚叫道:“都给老子上,今日定要让这小子死无藏身之地!”      话音未落,刷地一下抽出背后铁帚,嗷嗷怪叫着扑了过来,数十名玄天门弟子也亮出兵器潮水般一拥而上。      荣越真气全开,衣袍鼓荡,眉目冷肃,凝神应战。      断崖边这场激斗比一个月前武林大会上的比武更要惊险千百倍,以至朱小肥许多年后依然记忆如新,每每想起都会心有余悸汗透里衣。      不知过了多久,明日出山,清辉万道,照得断崖上一片透亮。      荣越浑身浴血,也分不出是他受伤流出来的,还是玄天门弟子溅上去的。朱小肥心痛难当,泪眼模糊,连咬破了嘴唇也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玄天门弟子已经折损大半,余下之人仿佛全无痛觉的木制傀儡一般踏着同门的尸体不断围拢上来。      路三披头散发,口眼歪斜,月光下看来犹如地底恶鬼般狰狞可怖,仰天一阵刺耳的狂笑,“小子,这下知道玄天门的厉害了吧!”      荣越不答,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抬手擦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缓缓转身看向朱小肥,“小肥,对不起,这次我恐怕又要食言了。”      朱小肥心里一紧,冲上去抱住他,“荣越,你要做什么?”      荣越伸出染血的手指在他脸上眷恋地轻抚,声音无比温柔,却是答非所问:“乖,不要怕,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的,好好保重自己,一定会有人来把你救出去的。”      朱小肥痛不欲生,又气得眼前发黑,猛地跳起来打了他一个耳光。      荣越何曾见过小胖子如此发飙过,立时雷劈一般愣在当场,捂着热辣辣的脸颊满脸的错愕与震惊。      朱小肥流着眼泪叫道:“荣越,要死就一起死,我不怕!要是你敢再丢下我,我这辈子,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都不理你了!”      荣越忽地就笑了,低头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眼睛,“不敢,小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敢再丢下小肥少爷了。”      朱小肥红了脸,破涕而笑。      两人心意相通,再无惧意,四目相对间,情意无限。      路三与玄天门弟子皆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眼睁睁看着一主一仆相拥相携着站到断崖边上。      荣越柔声道:“小肥,等下可能会很痛,怕不怕?”      朱小肥不假思索,“你在,我就不怕。”      荣越笑道:“好,咱们活的时候没来得及在一起,死了继续到地底做一对亡命鸳鸯倒也不错。”      朱小肥重重点头,脸上毫无惧色。      荣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迎着天边一轮皎皎明月,纵身跃下无底断崖。    作者有话要说:某青是亲妈,所以。。。 原来有位姑娘说,某青是悬崖控,还真是真知灼见啊,悬崖跳一跳,你好我好大家好~ JJ还在抽,无力了。。 56 56、逃生 ...   朱小肥对跳崖之后的一段印象十分混乱,只知道自己闭着眼睛被荣越抱在胸前死死护住头脸,在天旋地转,风声呼啸中,两人抱作一团直直往崖下坠落,仿佛跌入无尽的地狱深渊。      不是不怕的,只是有身边这个人陪伴,就足以令素来胆小怕痛的他生出慷慨无畏的勇气来。与其看着荣越在自己面前血战而亡,留下自己麻木不仁的度过余生,他宁愿与他一起粉身碎骨共同赴死。      也许过了一瞬,也许过了很久,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朱小肥并未觉得疼痛,因为在那瞬间就在某种似乎能将人碾成齑粉的巨大冲击力下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      身子暖洋洋,轻飘飘,随波逐流,载沉载浮,好似幼年时睡在摇篮中一般,让人舒服得一动都不想动弹。直到耳边传来窸窸簌簌的响动,极像某种可怕的生物在草丛中爬行的声音,才将朱小肥从深沉的昏睡中惊醒。      朱小肥以趴在地上的姿势倏然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距离他的头部不足三尺远的一丛灌木一阵摇晃,他本能地汗毛倒竖惊叫一声。      灌木丛中随即钻出来个活物,却不是他最怕的蛇,而是一只灰扑扑的野兔,与朱小肥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旋即连蹦带跳地重新钻进了灌木丛里。      朱小肥如释重负,长长松了一口气,接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里哪里,地狱么?看起来不像啊,无论是刚才看到的野兔,还是眼前沐浴着日光的树木草丛,都透露着勃勃生机,没有半点想象中阴间的阴森恐怖与死气沉沉。      他下意识动了一下手脚,立时痛得呲牙咧嘴,仿佛被十匹马来回踩踏了十次一般,不过这也证明他的确没死。转头一瞧,赫然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相反浑身暖意融融,旁边有几处还汩汩地冒着水泡,不消说,他泡的是温泉水。      朱小肥还来不及为自己大难不死感到庆幸,便察觉到一个最最重要的问题,荣越呢?!为什么不在他身边?他们不是抱在一起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么?      一念及此,他顿时慌了神,一骨碌从水里爬了起来,连声唤道:“荣越!荣越!”      无人应答,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的啾啾鸣叫声。      朱小肥此时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所在之地,是一片地势平坦开阔的山谷,四周被直插云霄的山峦团团围住,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山谷里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全无冬日的寒冷,一派春意盎然。      他刚才泡的温泉并非一方独立的池子,而是一条一丈来宽的小河的一个小小弯道,河水清可见底,游鱼历历,流水淙淙。      朱小肥心急如焚,四处张望了一下后,决定顺着地势较高的河道上游去寻找荣越。      身上很痛,出了水后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也很冷,然而一想到荣越生死未卜,他便感觉不到痛和冷了,只是一面跌跌撞撞地往上跑,一面大声呼喊。      越往上去,河面越宽,又有瀑布的水声越来越响,朱小肥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摔了无数跤,手掌和膝盖磨破了,嗓子也喊哑了,最后终于来到瀑布之下河水之源,水汽弥漫中,一道银练似的瀑布仿佛自天上奔流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找了这么许久,朱小肥已经累到虚脱,整个人都麻木了,眼前阵阵发黑,连路也看不清,只是在惯性的驱使下踉跄而行,口里喃喃念着那个人的名字,“荣越,荣越……”      经过一条突出地面的粗大树根时,朱小肥又一次摔倒,这次却再也站不起来,顺着倾斜的河堤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最后撞上一截被水冲到岸边的浮木,才没有滚进河里。      朱小肥从头到脚全身都痛,但却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想,这回只怕是真的要死了,只是那个人呢,说好了一起死的,现在却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实在太可恶了。那个不守诺言的混蛋,他做鬼也不要放过他……      意识正一点点模糊远去时,被朱小肥半压在身下的那截浮木突然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朱小肥有气无力地哼哼:“别吵,让我死……”      那截木头又动了一下,呻吟的声音也大了一些,分明就是不想让朱小肥安乐而死。      朱小肥有些烦了,正想给那不安分的木头一巴掌,突然间一个激灵,既然是木头,怎么会自己动,还会发出声音来?而且,不是硬梆梆的,而是带着些许诡异的柔软?      这一惊非同小可,饶是朱小肥累得连动一动小手指也觉得辛苦,仍是如遭蛇咬般一蹦三尺高。      啊啊啊,那不是木头,而是一个人!那个他苦苦寻觅了一个时辰,刚才还被他骂为混蛋的人!      朱小肥真的是喜极而泣,趴在某人身上又哭又叫,“荣越,我总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又把我丢下了呜呜呜……”      他现在方能体会到荣越在山洞里找到他时,那种激动狂喜恨不得跪在地上朝老天爷磕三个响头的感恩心情。      过了半晌,朱小肥才听到身子底下传来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回应:“猪……你好重……刚才差点被你……压死了……”      哭号顿止,朱小肥忙不迭直起身来,红着脸万分惭愧地嗫嚅:“对,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一截木头,身上又没力气,所以就趴在你身上懒得动了。”      荣越苍白瘦削的脸上绽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幽深如昔的眸子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悠悠道:“其实,你趴在我身上,我也很高兴,不过,等我有力气的时候,我会更高兴。”      以朱小肥的脑子,自然听不出心术不正的某人虚弱之极下的言外深意,只是欢欢喜喜地满口应承:“好,等你有力气了,我再来趴。”      荣越笑得更开了些,笑着笑着突然又咳起来,原本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也挣出两抹病态的红晕,身下潮湿的沙地也洇出一滩血水来。      朱小肥霎时又慌了神,“荣越,你怎么样?”      “别怕,我没事……”荣越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道,勉力抬起手来摸摸朱小肥的脸,旋即闭上眼睛昏死过去,这次任他如何摇晃呼唤也没醒过来。      朱小肥又差点哭起来,旋即想起一件事,他会医术,会给人看病治伤,怎么能毫无作为地哭哭啼啼,实在是太没用了!      他用手背胡乱抹去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定了定神,伸指搭上荣越的手腕,探知他脉搏十分缓慢微弱,由于失血较多,情况比较凶险,幸得他体质强健,仍有一线生机。      接着大致检查了一下荣越的伤势,虽然他身上纵横交错着许多刀剑造成的伤口,但都未及筋骨,只是皮肉外伤,只需敷上合适的药物,假以时日都能愈合。      朱小肥立马打了鸡血一般精神百倍,本来又饿又累浑身使不出二两力气的小身板如有神助般爆发潜能,竟将身高体重超过他一大截、又处于昏迷状态的荣越背上河堤,再小心翼翼放到一块干燥的空地上,然后四下寻找可以治伤的草药。      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得,这片山谷里长了许多可以入药的奇花异草,有好些种类朱小肥以往都没见过实物,只在古人的珍本上看过描述。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采到了一种具有止血生肌奇效的草药。      接着,朱小肥把荣越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全部脱了,将草药嚼碎了一一敷在他的伤口上。      朱小肥还是头一回面对赤/身裸/体的荣越,就算现在他正扮演大夫的角色认真而又虔诚的治伤救人,然而面对某人肌理分明精悍结实的强健身体,仍然禁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快得象揣了一窝小兔子,视线一触及某些关键部位便慌慌地滑了开去,一眼也不敢多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真是亲妈啊~~~ 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这样那样,真是狗血又有爱啊~~~~ 57 57、伺候 ...   上完药后,看日头已经过了正午,朱小肥在仍旧不省人事的荣越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气。一通忙碌下来,他最大的感受倒不是累,反而是饿了,前胸贴后背,抓心挠肝的饿。说起来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今天又累死累活出了半天的力气,再不吃点东西真是顶不住了。      可是,在这么个与世隔绝没有人烟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      朱小肥自打娘胎出来就没为食物操心过,就算被玄天门捉了关在笼子里,每天也有定时的两顿饱饭,此刻却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如今是不可能再指望有人把美味可口的饭菜送到他嘴边了,只能自己动手自力更生,于是他不得不又强打精神爬起来,四处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好在运气不错,走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朱小肥便在一处凹地里发现一片低矮的灌木,上面结满了指头大小的果子,红艳艳亮晶晶的一片,引来不少鸟雀争相啄食。      他试探性地摘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小口,立马眉开眼笑,酸酸甜甜饱满多汁,味道很不错,于是高高兴兴地摘了一大堆,再用衣襟小心兜起来。他担心自己离开了以后昏迷的荣越会遭遇什么意外,因此一刻也不敢磨蹭,抓着衣襟飞快地往回跑。      还好这山谷里似乎没有什么毒蛇猛兽,只有各种小型飞禽以及兔子松鼠等小动物,朱小肥远远地便看见荣越仍旧好端端光溜溜地躺在地上。      山谷里气候温暖如春,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朱小肥跑得甚至出了一头汗,也不担心荣越现在光着身子会被冻到。      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口水馋得嘀嗒响,朱小肥仍旧咽了口水先当饲养员。      荣越还没醒,没有自行咀嚼的能力,朱小肥便一手使劲捏住他的下颚令他张开嘴来,另一手取了熟透的果子挤碎了给他喂汁水。果汁入口后,荣越喉结开始上下缓缓滑动,显然是在吞咽,朱小肥欣喜不已。      如此这般喂了半天,直到荣越再也不做吞咽动作,果汁从嘴边溢出,朱小肥才住了手,开始喂自己干瘪到无力叫唤的肚子。      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后,忙活了大半天的朱小肥总算可以休息了,立时如被抽去筋骨般在荣越身边瘫倒下来,跟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旋即抱着荣越一条胳膊蜷着身子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等朱小肥再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上午了。      荣越还是没醒,朱小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发现都已经止血了,脉象也比昨天有力了许多,登时喜出望外,那种草药果然见效奇快,加上荣越本身体质超强,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痊愈了。      向来生龙活虎张扬跋扈的荣越头一回在朱小肥面前毫无知觉任他摆布,担忧去了大半后,朱小肥起了玩心,轻轻揪着他的脸皮摆出各种鬼脸造型,以报多年来被他肆意施虐之仇。只可惜某人脸颊瘦削,肌肉紧实,没有多余的肉肉,怎么样也不可能像他自己的小胖脸一样随心所欲搓扁揉圆,不可谓不遗憾。      正揪得兴起,忽见荣越眼皮颤了颤,朱小肥一喜,连忙唤他:“荣越,你醒了?”      荣越没有回应,眼睛仍旧闭得紧紧的。      朱小肥略为失望,也不忍心趁人之危继续虐待,便住了手。转头看到昨天给荣越脱下来摊在一边草地上的衣服,摸了摸发现基本上已经晒干了,便费了一番功夫给他穿上了。虽然这身衣服已经被刀剑割得破破烂烂,但也聊胜于无,总比一丝/不挂让自己羞于面对要强。      穿衣服比脱衣服要麻烦,而穿裤子尤其费事,在此过程中,朱小肥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荣越的重点部位,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某人沉睡中的那个部位跟着跳了一跳,让原本没有一丝杂念的朱小肥刹那红了脸。      好不容易给荣越歪七扭八地穿戴妥当后,朱小肥又累出了一头汗,正毫无形象地摊在地上喘气,忽听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霎时惊得一个哆嗦,豁然直起身来,就见某人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      朱小肥先是大喜,正想欢呼,随即又起了疑,看荣越这模样,分明不是刚刚才醒,而是醒了有一会儿了,那干嘛还一声不吭地继续装昏迷?这个坏蛋,根本是在捉弄他,真是太可恶了!      想起自己方才笨手笨脚的模样全被他看在眼里,朱小肥顿时又羞又恼,嘴一撅扭头便走。      荣越连忙撑起身体道:“哎,好好的,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      朱小肥气呼呼地回过身,“你什么时候醒的?既然已经醒了,做什么还要装作昏迷的样子骗我?”      荣越一脸无辜道:“我刚才是醒了,不过看你给我穿衣服实在受宠若惊,这辈子除了我娘外,还没人对我这么细心过,我一激动就没舍得出声打断你。”      朱小肥一听心里便是一软,荣越很小的时候便双亲亡故饱尝生活艰辛,不像他自己,生于富足之家,从未尝过人生疾苦。      不过,荣越把他与他娘类比,还是让朱小肥受之有愧的,不好意思道:“我这么笨手笨脚的,你不嫌弃才好,哪里能和你娘比。”      荣越一本正经道:“小肥少爷亲自给我穿衣服,是小的天大的福分,哪里敢嫌弃,高兴还来不及。”      朱小肥这次听得很是受用,全忘了刚刚那点不快,下巴也得意地扬了起来,然而还没得意多久,肚子里便传出咕噜噜一串响,立时有些尴尬起来。      荣越好笑地为他解围:“我也饿了。”      朱小肥忙道:“那你等一会儿,我去摘些果子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荣越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朱小肥赶忙上前将他扶住,“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果子我去摘就好,离这里很近的,这个山谷里也没有什么猛兽,不会有事的。”      荣越考虑了一下目前的身体状况,便点头依了他,“行,你去吧,当心些,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叫我。”      朱小肥应了,抬脚就跑。      荣越目送他一蹦三跳地去了,异常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不假啊!看小胖子为自己忙前忙后好似小媳妇儿一样贤惠勤快,让人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坦,这身伤受得真是太值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今天要出门,所以提前更新,时间仓促,量也有些少,大家多多包涵,争取明天多更一点,给大家上点肉汤啥的,咳 58 58、桃源 ...   想着荣越苏醒了食量必会大增,朱小肥这次比昨天多花了些时间多摘了一些果子。由于不方便拿,便把外衣脱下来打了个不小的包袱,然后扛在背上吭哧吭哧地跑回来。      隔着十多丈的距离,朱小肥便闻到一股混杂着烟火气息的异香,以他从不会判断失误的鼻子来鉴定,分明是烤鱼的香味!霎时间,口水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难道这附近还住着人家?可他昨天来回看了几趟都没发现啊。或者,他挨了两天饿,没有吃过熟食,以致现在鼻子出现幻嗅(参考幻觉与幻听~)了?      很快,朱小肥便得到了答案,这附近的确没有人家,而他的嗅觉功能也很正常,他闻到的的确是烤鱼的香味,而烤鱼的不是别人,正是荣越!      此时荣越坐在河堤上,身前用枯枝生了一堆火,火上支着一副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上搭的两根树枝分别串了几条鱼,他便一手拿着一根树枝来回翻烤那两条鱼。      朱小肥口水哗啦啦地走上前,傻乎乎地问:“这鱼是哪里来的?”      荣越翘着唇角不答反问:“除了河里,你觉得还能从哪里来?”      朱小肥仍是不敢置信,“可是你伤还没好,怎么从河里捉上来的呢?还有这火,又是怎么生起来的?”      荣越一派轻松道:“捉鱼又不费什么力气,拿根树枝一叉就抓到了,我几岁时就会,再简单不过。生火也容易,在河岸边拣两块鹅卵石打出火星,用干树叶一引就行了。”      朱小肥几乎要对他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了,这个也简单,那个也容易,但他怎么一样都不会呢?      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崇拜之情令荣越心情大爽,刚才用鹅卵石打火一不留神敲到手指的痛楚也感觉不到了,一副大爷样地在身边拍了拍,“过来坐,再等片刻就烤好了。”      朱小肥立即像条听话的小狗一般淌着哈喇子坐到他身边,摇头摆尾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两条烤得滋啦作响逐渐变成焦黄色的鱼,先前辛苦摘来的果子也顾不上理会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鱼烤好了,荣越把较大的一条递给口水流了一地眼巴巴等着的朱小肥,不无遗憾道:“条件有限,没有作料,味道会很清淡,将就一下吧。”      朱小肥想说,在挨了两天饿只吃了一顿野果的悲惨境遇下能有热乎乎香喷喷的烤鱼吃,哪里是将就,分明是奢侈的享受啊!但他现在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全副身心与满腔热情都倾注在手中这条烤鱼上了。      这种不知名的鱼肉质肥美细嫩,入口即化,虽未加作料,却自有得天独厚的鲜甜滋味,美味得朱小肥恨不得连舌头一并嚼掉。      荣越成就感爆棚,笑眯眯道:“没人跟你抢,慢点吃,小心烫到。”      朱小肥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唔唔嗯嗯地含糊应了,速度却一点也没放慢。狼吞虎咽地把一串鱼全部吃完后,肚子吹皮球一般涨得圆滚滚,连坐都坐不住,只能躺在地上捧着吃撑了的肚子直哎哟。      “叫你吃慢点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荣越既心疼又好笑,伸手帮他揉肚子。      朱小肥不好意思地嗫嚅:“你烤的鱼太好吃了嘛,我忍不住。”      荣越忍不住在他脸上拧了一把,言语间满是宠溺:“小馋猪。”      小馋猪红着脸哼唧两声作为回应,赶紧转移话题:“我们怎么会掉到这个山谷里来的呢?还以为从悬崖上摔下来必死无疑呢,真是不可思议。”      那晚站到悬崖边时满心都是视死如归的慷慨壮烈,此际回想起来却是后怕不已,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有温暖的阳光晒,有芬芳的鲜花闻,有美味的烤鱼吃,死了可就享受不到啦。朱小肥满心感慨,为自己还活着感到由衷地欢喜。      荣越露出神秘之色,缓缓道:“其实,我那几天在山里找你时像只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转,无意中曾经到过那处悬崖。从崖上往下看,即使白天也是黑雾弥漫阴森恐怖,寻常人一看就会望而却步了。但为了寻找玄天门的老巢解救你,我便一处也不放过,专门花了半天时间攀着崖壁下到崖底,发现那悬崖看着陡峭险峻,好似万丈深渊,但其实并不太高,约摸只有百十来丈,底下是条从山腹流出来的地下河,河水很深。因此,后来跳崖时我知道我们会掉进河里,而不会落到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朱小肥瞠目结舌,原来这家伙跳崖前已经对跳崖后的结果心里有数了,亏他当时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两个人真的要去阴间做亡命鸳鸯了,在那里悲悲切切地接受生死考验呢,实在是太傻了!此人也实在太可恶了!      见他一脸愤慨的模样,荣越轻笑一声,“别生气,我虽然知道崖底有河,但对是否能够逃生也并无完全把握,因此没有提前告诉你。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有极大的冲击力,就算我水性好内力强,掉进河里不会淹没,也有可能会触到水中礁石而死。就算不会在石头上撞死,也有可能会被河里的水怪咬死,或者冲到岸边后被陆地上的猛兽吃掉,所以说,我们能够侥幸活下来,的确是个奇迹。”      这么一解释,朱小肥顿时释然,不过仍然担心道:“我们是很走运,却不知道风柔现在如何了,风劲有没有把她救出来。而且,这里四面环山,你又受了重伤,怎么才能出去呢?”      荣越虽然对曲氏兄妹无甚好感,却也不是冷血之人,当下安慰道:“别担心,曲大小姐不会有事的,她也不过是玄天门用来要挟朱曲两家的一枚棋子罢了。你且安心在这里呆几天,等我伤好一些,我们就离开这里出去打听消息。”      朱小肥正要应声,忽觉腰间多了一条手臂,却是某人伸手把他揽住了,在他耳边吹着气道:“小肥,因为有你在,我们才能创造奇迹得以生还,你可是个大福星哦。”      温热的气流顺着耳窝直直钻进心底,大福星浑身一下子就软了,什么忧虑担心也丢去了爪哇国,稀里糊涂地被荣越拥着倒在开满星星点点小花的草地上,灼热的唇随即覆了上来。      这是两人间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亲吻,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似乎怎样庆贺都不过分,唇舌交缠濡沫互换间,尽情感受对方的鲜活与真实。      荣越在朱小肥口中贪婪热烈地吮吸舔弄,比刚才吃烤鱼迫切得多,一只大掌也不安分地顺着他松松垮垮的衣衫探了进去,在温软柔嫩的肌肤上四处揉抚。      朱小肥脑子里一塌糊涂,身体随着荣越的动作不住轻颤,小动物般的呻吟呜咽声抑制不住地从两人胶合的唇齿间流泄出来,双手无助地揪紧身上人的衣襟,好似溺水时抓着救命稻草般用力。      两人情热如沸,纠缠着在草地上翻滚起来。突然间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荣越闷哼一声,动作霎时一顿。      朱小肥被他无意中咬得唇上一痛,脑子霎时清醒了几分,马上感觉到手上沾了什么湿热的液体,心里不由一沉。      “不妨事,继续。”荣越难耐地粗重喘息着,再次低下头来。      “不行,你流了好多血!”朱小肥偏头避过他的嘴唇,一骨碌爬了起来,便见荣越肋下一道伤口重新裂开,渗出一片血来,立时便急了,“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我马上摘草药来给你止血包扎!”说罢匆匆跑开。      荣越抚额苦笑,看得见摸得到却吃不着实在太伤身,再来这么一回肯定会出人命,看来当务之急得先把伤养好才行,别的只能暂且忍耐!      稍顷,朱小肥去而复返,像头一天般将草药嚼烂了敷在荣越迸裂的伤口上,再从衣服下摆上撕了一条布包扎起来。      完事后,朱小肥心有余悸,为自己方才定力不够害得某人冲动流血感到自责不已。      荣越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摸着他的头叹道:“小傻瓜,这怎么能怪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当然,也不能怪他,谁要小胖子这么可爱又可口呢,他不过是顺应了自己的本能罢了。      朱小肥心里好过了一些,但却警惕地挪到一边,拉开了与荣越之间的距离,以免流血事件再次上演。      荣越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忍下与他亲近的欲望,开始老老实实地打座调息,以期加快身体的康复进度。其实那晚与玄天门数十名弟子以及路三恶战一场,他不仅受了刀剑外伤,由于真气损耗过大也受了不小的内伤,短时间内的确不便轻举妄动。      朱小肥不敢打扰他,而且吃饱肚子也困了,于是自到一边呼呼睡大觉。      到了晚间,荣越又生了一堆火,在漫天璀璨的星光下与朱小肥纯洁无暇地相拥而眠,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动物般,虽无高床软枕,两人心中却是一派安宁恬美。某个瞬间他们甚至有种错觉,似乎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彼此二人,他们可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过一辈子的安乐日子,而两天前经历的惨烈厮杀仿佛只是噩梦一场般变得虚幻而不真实了。      接下来数日,荣越大部分时间都在疗伤调息,朱小肥便在附近扑蝶追兔玩得不亦乐乎,饿了就以野果烤鱼充饥,累了便倒头大睡,日子过得简直快活似神仙。      如此这般过了十来天,荣越内力恢复了七八成,外伤也基本全部愈合,是时候离开这里重返人世了。在山谷里过了这么多天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一旦要离开,朱小肥还真有些舍不得。      由于决定翌日一早便动身起程,这天下午朱小肥便与荣越在山谷里四处游荡,最后再感受一下此地的美好祥和。      傍晚时分,行到某处时,朱小肥眼前一亮,撒开四蹄便朝河边跑去,荣越迈着长腿在后面悠闲跟着。      此处正是朱小肥头一天苏醒时泡过的温泉河弯,他一见便浑身发痒,想也不想便脱了衣服跳了进去。      山谷里气候虽然温暖如春,但河水却冰凉刺骨,朱小肥天生怕冷,荣越也怕他冻病了,因此这段时间都不许他下河洗澡,只让他在岸边掬了水随便洗漱一下,朱小肥早就觉得身上脏兮兮的,整个人都要发臭了,如今见了这温泉,自然要痛痛快快地洗上一番了。      隔着一段距离,荣越便见小光猪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里扑腾得欢,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借着长草的掩护,悄没声息地来到河湾边。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码不完了,今天先打打牙祭,明天再继续哈~ 为防万一,这里再发一次。 话说JJ高层似乎正处于动荡不安中,因此JJ抽得不行了,连累我等作者更文困难,读者看文也困难,呜呼哀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这段时间已经有作者离开了,更有不少读者放弃了。。 唉,拿什么拯救你,JJ? 59 59、戏水 ...   朱小肥兴高采烈地泡在温泉里,鸭子一般摇头摆尾,水花溅得三尺高,哗啦啦的响,一时间连荣越都被忘在脑后了。      正自得其乐间,忽觉腰上被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蹭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河里出了水怪,立时汗毛倒竖,危急关头总算想起某人来,正要开口惊呼,身后却又多了一双手,安抚似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自己和某人一道光着身子泡在温泉里,脸上不知不觉就红了,心也跟着怦怦跳。      上次在醴泉馆时,朱小肥也曾与荣越同泡一池温泉水,但彼时两个人重逢不久,隔阂甚多,朱小肥在荣越面前也只是因为自己光着身子而本能地感到别扭,其它并未多想。眼下可是今非昔比,二人心意相通,再无滞碍,即便单纯如朱小肥,遇到眼下这种状况也难免紧张又害羞,期待又惶恐,既不敢回头去看,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放开了玩,只是红着脸瑟缩在水里,手脚都规规矩矩收了回来,唯恐触到某人的身体。      然而,他是规矩了,身后那双手却放肆了起来,蛇一般在他腰腹间来回游动,朱小肥浑身一个哆嗦,刚想避开,腰却被一条修长的臂膀环住了,耳边随即响起低哑含笑却不容抗拒的声音:“乖,站好了别乱动,我来帮你洗。”      朱小肥便如施了定身法术一般,一动也动弹不得了。      说是帮着洗,倒不是虚的,荣越真的似模似样地为朱小肥擦洗起来,手里甚至还捏着一片布,犹如对待幼龄的婴孩般,把他从头到脚,从耳根到脚趾缝,仔仔细细洗了个遍,只唯独放过了某些羞人部位。      朱小肥起先还颇有些难为情,但见荣越洗得十分认真,并无过分之举,便渐渐放了心任他揉搓。后来更是忘乎所以地开始与荣越嬉闹,或往他头上泼水,或用脚丫去夹他的腿,或从岸边扯了根狗尾草在他面上扫来扫去,好似几岁的孩童一般开心。      荣越自然是不恼的,始终好脾气地微笑以对,只是偶尔呼吸会变得粗重,偶尔挠一下朱小肥的痒痒肉作为还击,朱小肥便哈哈笑着躲闪讨饶。      一番搓洗下来,朱小肥身上的汗渍泥垢被荡涤得一干二净,顿觉神清气爽浑身轻快,肌肤粉嫩幼滑宛若新生。刚想舒服地感叹一下,某人原本松松搭在他腰上的一只手突然滑了下去,毫无预兆地握住了先前一直被刻意忽略的小小猪。      朱小肥惊了一跳,差点在水里摔一跤,却被荣越另一只手扶住,亲着他的耳垂低低笑道:“还没完呢,这里也要洗,而且更要洗干净些才行哦。”      朱小肥瞬间面红耳赤,刚要拒绝,被那只手在顶端不轻不重地一捏,霎时腰眼一麻,一声“不”字也卡在了喉咙里,换作一声短促的呻吟冲口而出。      荣越随手揉弄了几下,便在他耳边低笑,“很精神呢,小家伙很喜欢这样洗呢。”      朱小肥哪里答得上一个字来,恨不得把头扎进水里淹死自己算了。当然了,某人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某人这般对待了,朱小肥的反应却一如六年前一般生涩敏感毫无反抗能力,任由荣越热情周到地为小小猪“洗澡”,浑身随着他的动作战栗不已,双腿酥软得根本站不住,只能软绵绵地靠在荣越强健的胸膛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小小猪便清洗完毕吐出浊液。      朱小肥倚在荣越臂弯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沉浸在极致的愉悦中半晌回不了神。昏昏沉沉间,感觉被荣越抱起来一些放在河岸上,他也没在意,只是乖乖地在那里趴着。      直到屁屁间被某个硬物上下摩挲着滑来滑去,朱小肥脑子还不甚清醒,下意识回手挠了挠,却抓住了个粗长硬物。那物在被他抓住的瞬间便跳了一跳,立时又涨大了一圈,他这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不迭地把那东西甩了,转身把屁屁一捂,涨红了脸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荣越舔了舔唇,眸光幽暗,脸上却一派纯良,“做好玩的事啊。”      朱小肥一听便怒了,“又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是想那个……”      终究脸皮薄,没好意思说出来。      荣越轻笑一声,“原来你知道啊,那更好了,我倒不怎么清楚,不如你来教教我,好不好?”      朱小肥张口结舌,羞愤难当,这个人,这个人,太可恶了,这种无赖的话居然也说得出口!      见他急了,荣越方才收了嬉皮笑脸,旋即以无比正经而又带着两分失落的口吻道:“小肥,你要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我洗好了,先上去了,你要喜欢泡温泉可以再玩一会儿。”说罢作势要上岸。      眼看着刚才还对自己火一般热情的人说走便走,没有半点留恋的模样,朱小肥一时委屈得不行,眼圈一下子便红了。他哪里不愿意了,亲吻拥抱他都很喜欢,来者不拒,只是再进一步……他便有些发怵了。谁叫某人那物看起来那么让人心惊肉跳呢?他最怕痛了,想想就很可怕啊。      “小肥,别哭啊,我没走。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哭了,乖……”      荣越将扁着嘴眼泪吧嗒的朱小肥拉进怀里,拍着后背柔声安抚。      朱小肥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荣越既心疼又愧疚,难得唾弃了一把自己专好欺负小胖子的恶趣味,捧起小胖脸低头便吻了下去。朱小肥唔唔挣扎几下,不一时便动了情,忘了哭,在他热烈缠绵的亲吻下软作一团。      此时天色已黑,明月高悬,河面上银辉脉脉波光鳞鳞,晚风徐吹,送来清新的草木芬芳,一切如梦似幻,美好得不似人间。      温泉水滑,热流涌动,两具光裸的躯体贴得严丝合缝,一个强健刚硬,一个柔嫩软滑,彼此厮磨间带来难以言喻的惬意和愉悦。      经过刚才一段变调的小插曲,朱小肥再怕痛也只能拿出跳崖的勇气来慷慨就义,任由某人为所欲为。      既然小胖子如此大方,某人自然不会客气,本身就忍耐已久,此刻更是欲望高涨一发不可收拾,直如饿了几辈子的狼一般,在朱小肥身上又啃又咬,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嚼碎连皮带骨吞吃干净。      朱小肥始终乖乖地配合着,前面荣越用手指扩张时倒还好,咬咬牙也便忍过了,到换成那根他看了便头皮发麻的东西进入时,终于还是疼得再次掉了眼泪。      此际哪怕朱小肥真的不愿意,荣越也是停不下来了,只能在缓缓推进的过程中,使出百般手段抚慰诱哄:“乖,再忍忍,马上就不痛了,真的,我保证……小肥,小宝贝,小心肝,我喜欢你,喜欢得要疯了……”      精神胜利法果然是无敌的,一番肉麻的甜言蜜语听在耳中,朱小肥犹如腾云驾雾直上九重霄,连痛觉都淡化了,一边流着泪,一边把小胖腿紧紧缠在某人腰间,抽抽嗒嗒地小声回应,“我,我也喜欢你……”      尽管声音细若蚊蚋又含糊不清,荣越却一字不拉地听清了,霎时欢喜若狂,挺动精悍的腰身开始享用肥美大餐。      正着吃,反着吃,倒着吃,顺着吃,花样百出地吃……等温泉湾里终于波平浪止时,东方已经金星高悬,晨曦微现。      荣越轻轻吻了吻疲累至极,脸上犹带泪痕,已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的朱小肥,餍足地与他相拥而眠。      这一天自然是没走成的,事实上朱小肥醒过来时又是云霞漫天的傍晚,浑身散了架一般,腰酸背疼屁屁更痛,满身红痕惨不忍睹,比初离北安骑了一天马还要凄惨,于是不得以在山谷里又多逗留了两天。      在此期间,罪魁祸首自然是做牛做马尽心服侍,比供奉菩萨还要虔诚周到,让受害人一句抱怨也说不出口,只能乖乖接受了被人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的悲惨命运。      两天后,荣越牵着成功圈养的小肥猪,意气风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停留半月之久的桃源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 60 60、横财 ...   山高路陡,崎岖坎坷,连荣越都辨不清方向,带着朱小肥一路披荆斩棘走走歇歇,中途还在山里露宿一晚,才总算翻出莽莽群山重新回到红尘俗世。远远望见一片白墙黑瓦屋宇严整的城镇时,两人都有一种重新投胎活了一回的感觉。      城中街道尽是铺着光滑洁净的青石板,道旁杨柳依依繁花似锦,衬着一碧如洗的蓝天与远处的黛色群山,端的风光如画明秀多姿。      在山里摸爬滚打半个月,荣越与朱小肥皆是衣衫褴褛形容狼藉,犹如野人出山一般,比街边的叫花子强不到哪里去,一路入城时不知遭到多少人的白眼。      对于路人的鄙视与嫌弃,荣越脸皮厚,如沐春风,朱小肥却也是毫无知觉的,因为满眼都是街边店铺和摊挡上的各类吃食,连腿都迈不动了。      虽然在山里野味充足不至于饿肚子,而且荣越伤势稍好一些后就变着花样打了各类飞禽走兽烤来给吃,但同一种类型的食物再美味吃多了也会腻烦,此时街边再寻常不过的烧饼都能让朱小肥看得口水直下三尺长。      荣越看他这副眼巴巴的馋样自然心疼,刚想把人领进馆子里大快朵颐,然而伸手一摸胸前顿时大惊失色,他一直贴身放的藏着那张一千两银票的小布包不见了!      苍天啊大地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那是他在南津六年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一个汗珠摔八瓣好不容易才挣来的血汗钱啊,就这么没了!      刹那间,荣越泪流满面生不如死。      自从在山谷中苏醒后他便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那小布包是什么时候遗失的,是在跳崖时便掉了出去还是落水后被冲走了,荣越半点印象都没有,只是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脸凄惶黯然神伤。      “没了,没了,都没了……”      朱小肥正专心流口水,忽听身边荣越喃喃自语,于是抬头去看他,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了一大跳,他还从未在此人脸上见到如此痛苦绝望好似天都要塌了一般的神色,慌忙问道:“荣越,你怎么了?什么没了?”      荣越高大的身躯都佝偻了几分,嘴唇抖了半天,才痛不欲生道:“小肥,我可能成了穷光蛋了。”      朱小肥一脸不解地反问:“穷光蛋怎么了,你不一直都是么?”      天地良心,朱小肥可没有半点瞧不起荣越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知道荣越无论是以前在朱家本宅还是后来去了南津武馆都一直当着下人,挣的工钱必然微薄,说是穷光蛋也不为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荣越的自尊心森森地受伤了,悲愤不已道:“谁说我一直是穷光蛋,我本来很有钱的!”      一千两啊,舒舒服服过一辈子都够了!拿到乡下,当个小财主买地建屋也可以了!      朱小肥好奇地睁大眼睛,“是么,有多少?”      有多少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一个大子儿都没了,让他拿什么来养猪?荣越欲哭无泪,一脸惊惶,“小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钱养你了,怎么办?”      朱小肥想也不想便答:“那我养你啊。”      荣越悚然一惊,下巴几乎脱臼,“你,你养我?”      “是啊,不可以么?你不是说过要让我负责的么?”朱小肥答得理所当然,小胖脸微微发红,旋即又有些迟疑,“我也有一点钱的,应该养得起你……吧?”      一边说一边不确定地上下打量荣越,似乎在估计一头牛高马大的牲口每日需要消耗多少饲料。      荣越忍不住也问了一句:“一点钱是多少钱?”      朱小肥伸出一双小胖手,歪着头认真算计半天,最后仍是一脸糊涂,“大概有几十万两吧,具体的我也算不清楚,得回去问问四哥才行。”      朱小肥的四哥,即朱四公子朱之义是开钱庄的,也掌管着朱家大部分帐目进出。      几十万两……荣越眼前一黑,便要栽倒。      朱小肥连忙将他扶住,战战兢兢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少了,不够养你的?”      荣越风中凌乱,头点得快断掉,“够了,够了,太够了!”      岂止是养他够了,就算是再养几十上百个也绰绰有余啊!跟朱小肥的钱比起来,他那一千两连根毛都算不上。一瞬间,荣越只觉一座耀眼的金山从天而降,咣当一下正正砸在他身上。      朱小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已经不足以表达荣越此刻的心情了,他只是一把抓住小胖手,深情款款道:“小肥,我现在从里到外都是你的人了,你说了养我就得养到底,不能中途反悔哦。”      朱小肥脸上又红了几分,神情却格外认真:“当然,我爹说了,大丈夫要一言九鼎。”      荣越感激涕零,第一次怀着满腔热忱赞美:“你爹真是太英明了!”      跟着又奇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早知道小胖子是个大财神,他还累死累活当什么下人,一早倒贴给他当小白脸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多好!荣越感慨万千,悔不当初。      朱小肥答:“从我出生开始,我家的钱庄、武馆、镖局什么的生意每年年终分红都会给我一份,小时候我娘说替我攒着,给我长大了以后娶媳妇儿用。我都不记得这事了,要不是你问也想不起来。”      娶媳妇儿……男媳妇儿可不可以?想到朱四奶,荣越凭空打了个寒战,被金山砸昏了的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      正待说点什么,朱小肥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小胖脸也皱成一团,可怜兮兮道:“荣越,我饿了。”      荣越只能暂且将媳妇儿和朱四奶的问题统统放在一边,忙道:“乖,我来想办法。”      除了那张打了水漂的一千两银子银票,他入山寻找朱小肥时匆忙间并未随身携带财物,两人的行李还寄存在广平城那家被玄天门大肆破坏了的客栈里,因此现在真正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在山里还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能吃,皆是手到擒来,如今进了城可就没这些便利条件了,不问自取是为贼,如果不想当贼,那就得想办法挣到钱。也不知此地离广平城有多远,如果比较近就好办了。      荣越便随手抓了个路人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看他胡子拉渣一脸凶相,穿得又是破破烂烂,唯恐他要当街行抢,立时一蹦三尺远,这才丢了个大白眼道:“青溪城都不知道你白痴啊!”说罢撒丫子跑了。      荣越悻悻地摸了把颌下胡茬,青溪城,那不是曲家的地盘么?      朱小肥一听也忘了肚子饿了,连忙道:“原来这里就是青溪城啊,那我们赶紧去看看风劲和风柔回去没有。”      荣越欣然点头,去看那兄妹俩倒也罢了,关键是温饱问题可以解决了!      于是又随便问了个路人打听到了曲家的位置,两个人手拉手一路狂奔。      曲家很好找,就在青溪城东边最醒目之处,一大片宏伟气派的庄院连绵不断,与朱家本宅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两人跑到曲家大门外,正想一鼓作气冲进去,却在一丈开外处就被高大威猛的门卫横枪拦住了,一脸嫌恶地呵斥:“呔!哪里来的叫花子,上别处乞讨去!”      荣越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形似钟馗,凶神恶煞,“叫花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朱家十公子!还不快叫你家老爷出来迎接贵客!若有怠慢你小子吃罪不起!”      朱小肥年纪虽小,却与曲连城同辈,此番远道而来,完全当得起他亲自出迎的礼遇,荣越便也乐得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一番。      一通气壮山河的大吼立时震住了那狗眼看人低的门卫,他也是听过朱家十公子的名头的,连忙转头打量朱小肥,就见这少年虽然穿得破烂寒酸,但形体丰润,肌肤白嫩,天生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娇贵模样,与传说中的朱十公子颇为相似,当下便信了两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难保这小胖子不是冒名顶替招摇撞骗。      为慎重起见,那门卫正欲多盘问几句,一打眼便见自家大公子策马从街上疾弛而来,当下住了嘴,整装收枪恭敬以待,只等大公子亲自来鉴别真伪。      曲风劲冲势极快,几乎要将朱小肥掀翻在地,荣越连忙揽住他闪去一旁,接着破口大骂:“姓曲的,你瞎眼了么,没看到我家小肥少爷在这里?!”      曲风劲心中有事,一路回来心神不定,远远地只见到两个衣衫褴褛之人与自家门卫拉拉扯扯,仓促间哪里顾得上看那两人长什么模样,此刻听到一声熟悉的怒骂不由大吃一惊,再低头一看,那被荣越护在身后探头张望的小胖子不是朱小肥是谁!当即喜出望外,唤一声“小肥”,翻身落马就要上前拥抱。      那门卫一听眼前便有些发黑,原来这小胖子真是传说中的朱十公子啊!完了完了,他刚才还骂他是叫花子把人往外赶,这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么!      不等曲风劲靠近,荣越抢先一步拦住他,一副恶狗护食的模样,戒意十足道:“曲大公子,我家小肥身子金贵,经不起碰撞,你还是眼看手勿动为好。”      我家小肥?半个月前不是我家小肥少爷么?曲风劲气得眼角直抽,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厉声道:“放肆!本公子与小肥少爷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荣越也火了,“下人怎么了?有本事赢过我再说!”      两人怒目相视寸步不让,犹如炸了毛的斗鸡一般,大有当街打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 61 61、亲昵 ...   朱小肥一见两人势不水火的架势便有些急,此处是曲家的地盘,荣越身份又低,唯恐他会吃亏,便反过来将荣越护在身后,一脸诚恳道:“风劲,荣越只是担心我罢了,没有恶意的,你千万不要生气啊。对了,风柔怎么样,她回来没有?”      又见小胖子对荣越百般维护,而后者一脸小人得志有恃无恐的嘴脸,曲风劲满心又酸又苦,然而当着朱小肥的面又不便发作,何况又问到妹妹的情况,于是忍着怒气道:“我自不会与你生气。风柔还没有找到,她与杜如悔一起失踪了。”      朱小肥闻言一惊,“怎么会这样?”      曲风劲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你是怎么从玄天门逃出来的?又是如何到了青溪的?”      朱小肥也学他的模样老气横秋道:“说来话长啊,我和荣越刚刚才从山里出来,进了城才知道这里是青溪,于是便来找你和风柔,谁知道她还没回来。”      曲风劲叹道:“你能平安无事我也能放一半心了。对了,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荣越抱着胳膊哼笑一声调侃:“曲家门槛太高,我们穿得这么寒酸,哪里有资格进。”      一旁胆战心惊听了半晌的门卫赶忙跑过来痛哭流涕道:“公子,小的没用,小的瞎了狗眼,认不得朱十公子的真容……”      曲风劲脸一沉便要发作,朱小肥忙道:“不要紧,不知者无罪,我和荣越也是刚到不久的。”      那门卫此时看着小胖子如看救命菩萨一般,此差跪下来给他磕头了。      曲风劲挥手将门卫斥退,然后郑重其事地将朱小肥请进大门。荣越作为护猪使者自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时刻监督曲大公子是否对自家小胖子有越界之举。      由于大小姐曲风柔尚未脱险不知所踪,曲府里气氛有些压抑,曲连城得了禀报闻讯而来时也是满面愁容,然而见到朱小肥安然无恙仍是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小胖子没事,若他有个好歹,他可真不知该如何向朱万年和朱家几百口子人交待了。      此时太阳快要落山了,数人还未来得及叙话,刚好有下人来问要不要开饭,朱小肥一听肚子里便应景地叫唤起来,当下闹了个大红脸。      曲风劲即便忧心妹妹的安危,也不由莞尔,于是吩咐马上开席。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各色佳肴便摆了偌大一张八仙桌,曲连城坐了首位,朱小肥次席,曲风劲陪坐在侧。      朱小肥真是馋得狠了,也不与曲氏父子客气,坐下来就吭哧吭哧地大吃起来。曲风劲自己不动筷,只是优雅而又殷勤地帮他布菜。      一名曲家的管事要请荣越到偏厅用饭,荣越哪里放心把朱小肥交到曲风劲手中,便站在一边故意咳了一声。      朱小肥耳朵一动,立马抬起头来,塞着满嘴饭菜含含糊糊地唤他:“荣越,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吃啊。”      曲风劲本来缓和的脸色霎时有些不大好看。      那管事自然是极有眼色的,当下犹豫道:“朱十公子,这恐怕不大好吧?”      朱小肥理所当然地反问:“有什么不好的呢?他现在是我的人,我们都是一起吃饭的。”      言语间虽然仍有些羞涩,但神情却是一派认真坦荡,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啪嗒”一声,曲连城的筷子落了地,什么叫“我的人”?这小胖子是在开玩笑还是天真无知胡说八道?      曲风劲虽有心理准备,听到朱小肥这句话心里仍是猛地一沉。      荣越矜持道:“小肥少爷,还是算了,我到下面去吃好了。”      朱小肥见他要走,赶忙起身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在曲连城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十分狗腿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摇头摆尾道:“荣越,你尝尝这个拔丝地瓜,和你做的差不多好吃呢。”      荣越慢条斯理地吃了,然后点评:“恩,是还不错,就是糖放得稍微多了点,有些过甜了。”      朱小肥又给他夹了另外一道菜:“还有这个叫什么翡翠珍珠丸,我原来没吃过呢,味道很特别哦。”      荣越细细咀嚼了一下,然后道:“这个做起来应该不难,你要喜欢我以后做给你吃。”      朱小肥立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啊好啊!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荣越宠溺地摸摸他的头,“乖,不是早就饿了么,快吃吧。”      朱小肥得令,立即埋头苦吃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无比亲昵,竟是把旁人全当了空气。      曲连城一脸的匪夷所思,看情形小胖子与那荣姓小厮之间的关系只怕真的非同一般,也不知道朱家人知不知情。这种事实在太荒唐,他要有这样没出息的儿子,肯定打死了干净!他一边在内心震惊着一边扫了自家儿子一眼。      曲风劲感受到父亲目光中的压力,本就萧瑟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他是家中独子,承担着延续曲家香火为本门开枝散叶的重大职责,这一点他再清楚也不过了。      原本他向朱小肥示好也是抱着游戏心态,觉得小胖子实在可爱才忍不住逗弄一番,只是在随后半真半假的相处间逐渐陷了进去,甚至认真考虑过与朱小肥在一起的可能性。然而,此时此刻,无论是父亲这饱满威严与压力的一眼,还是荣越与朱小肥亲密无间绝不容第三者插入的神态,都清晰无误地表白,这种可能性为零。      素来所向披糜的曲大公子,第一次尝试到失败之耻与求不得之苦。      等一主一仆狼吞虎咽吃得差不多了,曲连城方才问起朱小肥如何得以逃生,朱小肥便把自己与曲风柔共同被玄天门人关进山洞、曲风柔后被转移别处、荣越三天后前来营救、两人如何跳崖逃生以及后来在山谷中养伤逗留半月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当然了,他与某人亲热的具体细节略过不提。      然而说到后面山谷中度过的半个月时,朱小肥言语神态间掩饰不住的甜蜜与幸福及对荣越的依恋与崇拜,却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了。      曲连城在心中为朱家默哀了片刻,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小肥,你有上天庇佑,自能逢凶化吉。”      “是啊,还多亏了有荣越呢。”朱小肥有板有眼地补充,“对了,先前风劲说风柔和杜如悔一起失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曲风劲深吸一口气,将满腔失落与惆怅强压下来,忧心忡忡道:“那晚我潜进了玄天门的老巢,制服了一个名叫婉姑的妇人,从其口中得知了风柔的关押之所,后在营救她时遭遇了杜如悔,与他恶战一场。期间原本被我打成重伤的婉姑突然现身偷袭了我一掌,然后疯了一般缠着我不放,以致杜如悔挟持着风柔不知所踪。之后我回到青溪,向父亲禀明情况后派了曲家所有人手前去搜山,却至今未能发现风柔的下落。”      朱小肥听得心情也沉重起来,片刻后又诚恳道:“风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她像我一样,也被一个人救了,只是暂时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来。”      曲连城叹道:“希望如此了。”      朱小肥与荣越身上兀自一团腌臜,饭毕便由人领了分别洗漱,然后按照两人身份送入不同规格的客房。      荣越虽然对此不满,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好明目张胆做得太过火,只得无奈接受了这一安排。而朱小肥虽已习惯与他夜夜相拥而眠,在曲家人眼皮子底下却也是不好意思要求荣越陪睡的,于是只能怏怏不乐地独守空房。幸好他爬了大半天的山也很累了,在床上抱着枕头滚了几个来回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朱小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洗漱完后胡乱吃了点东西后第一件事便是找荣越,却被曲家下人告知他正与大公子一同在前厅招待来访的客人。      朱小肥纳闷不已,他和荣越都是头一回来青溪,除了曲家父子,其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会有什么客人需要荣越来招待?      到了前厅门外,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一个清柔悦耳的女声,“荣大哥,你没事就好,因为担心你和风柔妹妹的安危,我与母亲这阵子便一直留在青溪没回广平。”      朱小肥心里霎时格登一下,这不是在广平遇到的那位喻姑娘么?进了前厅果然一眼就见到了喻水瑶,仍是一袭烟色罗裙,娴静婉约,柔美雅致。      荣越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前,低声道:“昨晚睡得如何?”      “还行吧。”朱小肥胡乱应道,心里有些闷闷的,脸上便清楚明白地表现了出来。      荣越暗自失笑,趁人不注意在小胖手上偷偷捏了一把。      朱小肥被他捏得有些痛,忍不住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62 62、情敌 ...   荣越背对着堂上,将喻水瑶和曲风劲的视线尽数挡住,笑眯眯地看着朱小肥,无声说了两个字。      朱小肥从他口型辨出那两个字,“吃醋”,当下小胖脸刷一下就红了。      荣越弯唇一笑,把小胖手一牵,神情自若地拉着人到厅里坐下,自己则如保护神一般侍立一旁。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敏感的,上次在广平城的酒楼遇到时,喻水瑶便隐约察觉荣越与朱小肥之间的关系不似普通的主仆,此际见两人手牵手的亲昵模样更是暗暗吃惊。因荣越于她有救命之恩,为人又十分坦荡磊落,她并不会因为对方的下人身份而起轻视之心,反而对其品性格外青睐,只是荣越与朱小肥这般情态仍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曲风劲面色仍然不大好看,对眼下情况却已是见怪不怪了。      朱小肥落座后,话题仍是围绕劫持之事展开,曲风劲勉强收拾了心情道:“小肥,原本是请你来青溪游玩的,不想出了意外,不仅什么都没玩到,还累你吃了许多苦,实在抱歉之至。”      朱小肥不以为意道:“我没事啊,这也怪不得你,都怪玄天门的人太丧心病狂了。而且,青溪的确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真是名不虚传呢。”      荣越挑挑眉,禁不住浮想联翩,人杰地灵什么的就算了,青溪的风光倒真是不错,那处山谷便是世外桃源般的美好所在,有了那般得天独厚的环境,自己才能顺利将小肥猪吃到了嘴,有机会要故地重游一番才好……      曲风劲脸色略为缓和,神情微显自豪之意,“青溪可玩的地方还是不少的,这几日我带你四处逛逛,如何?”      朱小肥连忙摇头,“不必麻烦了,现在还是找风柔要紧,只可惜我不会武功,帮不上什么忙。”      曲风劲听得心中一暖,温言道:“小肥,谢谢你,你能平安无事,就是帮了风劲最大的忙了。”      喻水瑶之前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此时便道:“玄天门所在的千横山乃是处于广平与青溪的交界处,那杜姓恶人说不定劫持了令妹躲进了广平城。若曲公子不嫌弃,我可以即刻派人回广平禀告家父,请他派出人手帮着一起搜寻令妹下落,毕竟我家在广平,有地形和人脉的便利。”      曲风劲闻言动容,“在下怎会嫌弃,只是不敢劳烦喻姑娘与令尊。”      喻水瑶诚恳道:“曲公子不必见外,举手之劳而已,家父虽然经商,对青溪曲家却也是仰慕已久,只是以往一直未有机会结识罢了。”      这位广平城首富之女乃是豪门千金,虽未曾习武,言谈举止间却自有一身大气雍容的气度,令人观之可亲,就连心里有些小九九的朱小肥也不得不对此女心生好感。      曲风劲也非拘泥不化之人,当下长身而起,朝喻水瑶拱手一拜,“如此多谢喻姑娘了。”      因喻水瑶所说之事非同小可,曲风劲当即让人去请父亲前来一同商议。      这种事朱小肥的确帮不上忙,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在一旁似懂非懂地听着。荣越的职责只在保护自家的小肥少爷,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却也不计前嫌提出了一些有所助益的建议。曲风劲面上没表示什么,心里却也不得不承情。      几人议定之后,喻水瑶便告辞离去,与曲氏父子分头着手安排寻人事宜。      喻曲两家一个是富商财阀,一个是武学世家,原本井水不犯河水,自此便开始携手合作,两年后更是结为姻亲,成就一段颇富传奇色彩的佳话——当然,这是另外一段故事了,不在本文讲述范围之内。      朱小肥身娇肉贵,住的自然是曲家最高档舒适的客房,荣越虽然跟着沾光,却也只能住到档次稍差一些的别院。而且曲家为显重视,拨了一大群丫环仆人尽心服侍朱小肥,朱小肥虽不习惯,却也不好拂了主人的好意,只能一一笑纳了。      这晚入睡前,荣越将朱小肥送回房,碍于旁边有两个小丫环在,不好动手动脚与他亲热,只得叮嘱他早些睡便道了别回去自己的住处了,心里盘算着等夜半无人时再来偷偷与小胖子幽会。      朱小肥洗漱过后百无聊赖也只有上床睡觉,不过昨晚养足了精神,今天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只觉得这张大床太空太大,一个人怎么躺也不舒坦。      也不知在床上滚了多少圈,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传来曲风劲的低声询问:“小肥,你睡着了么?””      朱小肥没有说谎话的习惯,况且眼下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于是应道:“还没有,风劲,你有事么?”      “恩,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方便。”      朱小肥自然不会说不方便,连忙起身下床开了门,将曲风劲迎了进来。      曲风劲脸色不佳神情抑郁,朱小肥只当他还在担心妹妹的安危,便好言安慰了一番。      曲风劲默默听了半晌,忽然抬头打断,“小肥,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朱小肥一愣,旋即不假思索道:“很好啊。”      曲风劲对这个简单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是怎样的好?”      朱小肥掰着指头一一数道:“长得俊,脑子又聪明,功夫也高,对人也好,什么都很好啊。”      曲风劲并无自得之色,追问道:“与荣越相比呢?”      朱小肥真地作了一番比较,方才答道:“你们两个都很好,都比我要厉害多了,不过他老是欺负我,有时候很可恶的。”      他这句小小的抱怨是实话实说,全无半点心机,尽管与荣越彼此倾心,荣越现在对他也是宠溺有加,但却恶习难改,偶尔还是会捉弄欺负他一下,虽然无伤大雅,往往还会增进情趣,但朱小肥有时候想起来还会有些牙根发痒。好比今日在前厅荣越用口型揶揄他吃喻水瑶的醋,若不是碍于旁人在场,他真恨不得咬那坏蛋一口。      与某人的劣迹斑斑比起来,一向优雅斯文风度翩翩的曲大公子表现得自然无可挑剔了。      屋外做贼一般悄无声息刚好摸到门边的荣越听到这句话后霎时嘴角一抽,也不急于进屋了,屏住呼吸继续窃听,心中醋意翻涌,好你个小胖子,居然敢在背后说你夫君的坏话,还敢与奸夫半夜私会,真是胆肥了啊,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屋里的曲风劲却是喜出望外,原本有些阴郁的凤目瞬间熠熠生辉,隐含某种热切的期盼,一把握住小胖手道:“既然如此,小肥,你不如和我在一起吧,我一定会对你好,永远不会欺负你。”      朱小肥吓了一跳,小胖脸涨得通红,连忙把手抽回来,“风劲,你,你别开玩笑,我怎么能和你在一起。”      曲风劲心里一沉,犹自不甘道:“我没有开玩笑,小肥,既然你也觉得我很好,而他不但身份低下,人品恶劣,还会欺负你,那就不如离开他与我在一起。”      朱小肥瞠目结舌,片刻后语无伦次地道:“不,不是这样的,荣越也是很好的人,不过,你们是不一样的。他虽然有时候会欺负我,但,但是都不算什么,我,我其实都很喜欢……风劲,对不起啊,我不会说话,但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      刚才还气歪了鼻子的荣越转眼又心花怒放,恨不得冲进屋里抱住小胖子狠狠啃上两口。      曲风劲却是脸色灰败,亲口被朱小肥拒绝,心中只觉一片绝望的沮丧与萧瑟,然而又隐隐有些解脱。      朱小肥忽又想起什么,急急补充道:“上次醴泉馆的事是一场误会,他本来是去找我的,后来逃跑时无意中看到风柔了,但他什么都没看清楚。风劲,你相信我,他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和风柔赔不是,你们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好了,怎么样都可以!”      荣越听得满心感动,小胖子这般维护他,叫他如何回报才好?他现在一文不名,也唯有以身相许了!      见朱小肥一脸惶恐,脑门上急出了一层汗,曲风劲于心不忍,正色道:“你别急,我相信你就是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不必再提,风柔回来后也无需告诉她,以免徒增麻烦。”      事实上,最初曲风劲的确怀疑过荣越潜入醴泉馆是对自己妹妹心怀不轨,然而后来此人的表现却显示他对风柔并无兴趣,相反却对朱小肥不怀好意,再联系醴泉馆当晚的事发经过,也就清楚了其中真相了。      朱小肥闻言大喜,对曲风劲的宽宏大量感谢不迭。      曲风劲低低道:“小肥,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还有朱家其他人,不会允许你和荣越在一起,你们俩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朱小肥怔了怔,旋即信心十足道:“只要他不会扔下我,我就一定能和他在一起,我爹娘和哥哥姐姐们也一定会同意的。”      曲风劲心中又酸又涩,半晌才轻叹一声,道:“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朱小肥由衷道:“谢谢你风劲,你真是个大好人。”      曲风劲一脸落寞地苦笑,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当这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事情多,所以昨天没有更新。 JJ还在抽,更新不能即时显示出来,真是让人郁闷== 63 63、暗斗 ...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在最后一搏的赌徒心态下说了,曲风劲虽是留恋不舍,却再无逗留的道理,于是起身告辞。      朱小肥将曲风劲送出去,正要关门回屋,却忽听他低喝一声:“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出来!”      他霎时一惊,当是玄天门之人又来了,下意识探头一看,却见荣越慢条斯理从廊下暗处走了出来,当下纳闷不已,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进屋?      荣越毫无做贼偷窥被人当场抓包的慌乱,反而一副好心情的模样漫不经心道:“曲大公子别紧张,我只是夜里睡不着,随便出来逛逛罢了。”      朱小肥可不管他说话是真是假,只是见到他便心中欢喜,眼里满满的都是他一人。      荣越自然而然地伸手揉揉小胖子的脑袋,笑眯眯道:“乖。”      只可惜还有碍眼的曲大公子在场,否则定要把人抱住了好好亲亲以示奖励才行。      曲风劲脸色异常难看,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很明显,此人方才在窗外蹲守多时,自己向朱小肥表白而不幸遭拒的过程必定被此人尽数听了去,因此才满脸幸灾乐祸趾高气昂的恶劣笑容。      是可忍孰不可忍,曲风劲沉声道:“荣越,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荣越挑挑眉,“好啊,正有此意。”      朱小肥对二人的对话听不出所以然来,只是突然觉得场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空中似有无形劲气在波动冲撞,令他骤然感觉难以呼吸的窒闷,再看那两人神情转眼间变得肃杀冷冽,心中不由一紧,艰难地开口道:“你,你们要做,做什么?”      察觉到朱小肥的不安惶恐,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卸了内力,空气恢复如常平和。      荣越柔声道:“小肥,别担心,我和曲大公子不做什么,只是随便聊聊罢了。”      朱小肥将信将疑,“是么?”      刚才看那两人的模样,分明比昨日在曲家大门外时还要不对板。      荣越脸不红心不跳,“是啊,不信你问曲大公子。”      曲风劲也放松了脸色,缓缓道,“不错。”      朱小肥放下心来,饶有兴致道:“你们要聊什么?我也想听听。”      荣越笑道:“聊各自武功的长处与弊端,你确定要听?”      朱小肥一听便没了兴趣,“这个啊,那就算了。”      荣越又摸摸他的头,哄道:“乖,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睡吧。”      朱小肥便乖乖地点头,“那好吧,你们聊完了也早些睡。”旋即回了房。      门一关,曲风劲冷冷地瞥过来一眼,一言不发,当先朝园中掠去。      荣越自然紧随其上。      这一晚荣越与曲风劲聊了些什么无人可知,只是朱小肥第二天起床后照例去找荣越,只是半路上被一名曲家的管事告知大公子昨晚与荣越聊得十分投机,以致很晚才睡,眼下两个人都在补觉。      朱小肥自然不会去打扰荣越的睡眠,于是在那名管事的引领下去逛曲家的园子了。直到傍晚,他才得以见到消失了一整天的两个人。      那两人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睡过头了,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曲风劲脸色有些苍白,而荣越却是额角擦破了一块皮。      朱小肥见到荣越受了伤自然心疼,当即便向曲风劲索要药物给他治伤,却被荣越不以为然地拦住了,“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不用上药了。”      与他受的内伤相比,头上破点皮真是不值一提。当然了,曲大公子的情形也不比他好,两人激斗一晚,大战三百回合,竟没分出个胜负来。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一架也打得着实痛快,荣越不免对曲大公子的恶劣印象也有了一星半点的改观,若非此人觊觎小胖子妄图撬他墙角,倒是可以考虑与他交个朋友。      朱小肥依了他,只是仍然不放心道:“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你和风劲不会打架了吧?”      荣越信口胡诌:“哪能呢,我昨晚和曲大公子聊得不知道有多开心,真是相逢恨晚,只差没有拜把子了。后来回房时困得睁不开眼,一个不留神就撞到树上了。”      朱小肥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而曲风劲虽然气色差了点,对荣越的态度比以往却是略有改善,虽说不上友好,却也不会再以身份压人,于是就信了荣越这番鬼话,更为他能与曲风劲和解而感到欣慰不已,毕竟两个人对他都很好,若是关系紧张反目成仇,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心里也很不好受。      其后数日荣越夜里回房调息养伤,白天就陪着朱小肥在曲家四处走动,着实安分了几天。曲风劲则忙着与喻家联手搜寻妹妹下落,从早到晚都难得见到人。      等过了几天荣越内伤痊愈后,心里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与朱小肥可说正处于你侬我侬的情热之期,然而自从出了山谷来到曲家后却没了亲热的机会。白天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最多也就和朱小肥摸摸头拉拉手,更进一步的就没有了,一来朱小肥脸皮薄不会配合,二来他也没有在人前展示亲热的癖好。      对此朱小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要能和荣越在一起,每天平平安安地见到他就开心满足了。而无肉不欢的荣某人却是浑身不舒坦,严重地欲求不满,于是便效法初到曲家当晚所为,于夜半无人时上门幽会,创造与小胖子的亲热机会。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夜里一样没机会。离朱小肥的住处还有三丈距离时,便有十来名黑衣人从树上、花丛后、房檐下、假山洞等等犄角旮旯处跳出来密密麻麻排在朱小肥屋子前。      起先荣越还以为是玄天门人又来生事,立时凝神聚气准备应战,然而对方的领头人却是先朝他友好地抱拳,言称自己是曲家影卫首领,奉家主之命保护朱十公子的安全。      荣越霎时落了满头黑线,与那影卫首领不咸不淡地客套了两句后便悻悻地离开了。有这么一大群身手不俗的人在门外窥伺着实在太煞风景,他就算进了朱小肥的屋子也不好做什么,相反一个把持不住还会引火烧身,却又不得泄火,那不是自找苦吃么。算了,还是忍着吧。      不过,荣越复原后,白天便可与朱小肥去青溪各处游玩,当然,依旧有大批影卫暗中尾随保护。荣越虽觉麻烦累赘,但经过玄天门之事后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对影卫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小肥是半点不知情的,因见此地风光着实不错,加之小吃品种花样繁多,每日都过得十分开心。      南下时按照计划,朱小肥在曲家作客一个月便回转北安,而由于曲风柔一直下落不明,荣越与朱小肥虽然帮不上忙,也不便即刻离去,归期因而一再拖延,一晃就过了三个月。      冬去春来,天气逐渐转热,喻曲两家把广平青溪两城掘地三尺了好几遍,将包括路三在内的所有玄天门所有弟子清剿怠尽,搜寻范围也扩大到整个南方五省,事后接获噩耗的朱家也在北方同时展开搜索,却依旧没有找到曲风柔与杜如悔,两人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荣越与朱小肥再在曲家留下去也于事无益,只能在尽力安慰了曲氏父子后于三个月后提出辞行。      曲风劲苦苦寻觅妹妹三个月未果,往日风流倜傥的作派渐渐为几分沧桑沉郁所取代,倒是让荣越看着顺眼多了。      临别前,眼看着朱小肥将要翻身上马离去,曲风劲忽然生出不舍来,上前一步道:“小肥,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朱小肥答道:“这个不难吧,从青溪到北安也就一个月路程,算不得太远,随时欢迎你再去我家作客啊。”      荣越唯恐曲大公子还会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连忙催促朱小肥上马开路。      曲风劲沉了脸,缓缓道:“荣越,我之所以放了手,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了我自己。不过,那一晚还没聊完,我还会再找你叙旧的。”      荣越唇弯一笑,抱拳一揖:“随时候教。”旋即与朱小肥上了马并辔而弛。      曲风劲原地怅然远目,直至两骑人马消失在初春灿烂的晨光中。      此次回程只剩下两个人,再也无需顾虑什么公子小姐的,荣越心情格外舒畅,不一会儿便在马上自得其乐地哼起小调来。      朱小肥听得不是太清楚,便好奇道:“你唱的是什么歌?好象挺好玩的,原来没听你唱过呢。”      荣越笑答:“原来在南津跟当地人学的一只小调,本来已经忘了,刚才突然又想起来了。”      朱小肥突发奇想,“南津距离青溪远不远?”      荣越道:“不算太远,骑马三日可到。”      朱小肥立即道:“那好,我们不回北安了,先去南津玩几天吧。”      荣越不以为然,“南津也没什么太特别的,与青溪大同小异,你要没玩够,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朱小肥却是格外坚持,“不嘛,我就要去南津,你在那里呆了六年都不回北安,必定是被什么好玩的事物吸引了。”      荣越心中一窒,看来小胖子对他离开的六年仍旧没能释怀。也罢,左右无事,便陪他去玩一趟又有何妨,当下笑道:“好吧,带你去。”      朱小肥当下欢呼起来,一个忘形双手脱缰差点从马上栽下去。好在他如今骑术比之当初大有长进,很快便重新抓紧缰绳坐稳了,让荣越虚惊一场。      不过,到了南津后却是真真正正受到了一次惊吓,却是荣越始料未及的,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同意带朱小肥去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64 64、偷袭 ...   春风得意马蹄疾,此番去南津的心情与六年前相比有若云泥,当年是黯然离别小胖子,如今是带着已被自家圈养的小胖子同行,荣越颇有一种类似于衣锦还乡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仗着自己骑术精湛,荣越时不时在马上搞一下偷袭,伸过魔爪去摸摸小胖脸掐掐小肥腰什么的,在朱小肥又怕又痒的连连惊叫声中恶劣地哈哈大笑,然后又在朱小肥嘟着嘴气鼓鼓时凑过去偷香一口,成功地让小胖子脸红心跳晕晕乎乎而忘了追究他的恶劣行径。      荣越的一千两银子打了水票,而当初寄放在广平那家客栈的包袱行李又被怕担责任的客栈老板卷包而逃了,以致主仆二人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不过曲家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尊贵的朱十公子的,又因为让朱十公子受难一场而心中有愧,因此临行前赠送了两千两银子作为二人回北安的盘缠。      两千两银子,别说回北安了,只要不是挥霍无度,就是周游天下也够了。而且,这笔银子名义上是给朱十公子花用,可惜朱十公子自小养尊处优,对银钱没有半点概念,因此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荣姓下人手中,令财迷荣损失巨额财产的悲痛心情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荣越自然不会亏待家养小猪,路上打尖都尽可能选择最高档的食肆,并严格监督小猪的食量,力求让小猪在辛苦的旅途中不掉半两肉。至于投店住宿,与曲氏兄妹结伴南下时,都是四个人一人一间房,三间上房一间普房,如今只剩了两个人,当然只用订一间上房了,就算现在有钱了也不能随便乱花不是。      第一晚住了店后,荣越又十分殷勤地打了水要帮朱小肥洗澡。朱小肥下意识就想起山谷温泉里的遭遇,当即便心慌慌地拒绝了,说自己会洗不用帮忙,然而荣越一句话就让他晕头转向地接受了贴身服务。      荣越无比真诚道:“小肥,那六年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好不好?”      朱小肥哪里还能说个不字,只能任由荣越把他剥个精光再洗涮干净送上餐桌,哦不,是大床。      就算朱小肥再如何单纯,被狼一般眼冒绿光的某人光溜溜地压在床上时也心惊肉跳地明白今晚在劫难逃了。事实上当恶狼张开血盆大嘴在他胸前啃下第一口时,他脑子里就糊成一团,根本生不出半点要逃的念头了。      在山谷里开了第一次荤后便悲惨地吃了三个月的素,荣越觉得自己能忍耐这么久实在是个奇迹。      在曲家精心喂养三个月,小猪皮光肉滑格外肥美,胸前两点粉嫩在初春夜晚略寒的空气中颤颤挺立,如娇小的樱果一般十分趣致可爱,荣越啊呜一口叼住了一颗,一边用牙齿轻轻厮磨,一边用舌尖打转逗弄,引得小猪又疼又痒,又酥又麻,同时不自觉弓起了背,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却把自己更多地送入了狼嘴。      荣越对小猪的反应极为满意,低笑一声道:“别急,都会吃到的。”      谁,谁急了啊!朱小肥羞得满面通红时,便感觉胸口另一边被咬住了,先前被“吃”的那一边换作指腹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捻慢揉。      朱小肥颤抖着不住呜咽,小胖手无助地攀上他坚实宽厚的背脊。      直到两枚樱果轮流被吃得红肿不堪好似娇艳的玛瑙,朱小肥丝丝呼痛时,荣越才意犹未尽地转换战场,湿热的唇舌一路下滑,经过圆溜溜的脐窝与肥而不赘的小肚腩,最后来到神气活现翘首已久的小小猪,不假思索地张口含住。      朱小肥如被人扔上岸的鱼一般在床上打了个挺,“啊”的惊喘一声,本能地伸手去推那个紧贴在他羞耻部位的脑袋,“不,不要……恩……”      荣越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询问:“你说不要,小宝贝却明明很想要,我应该听谁的好呢?”      朱小肥羞得无地自容,哪里答得出话来,揪过一旁的枕头往热得冒烟红得滴血的脸上一盖,扮成死猪一头,对那个言正经之物行不正经之事的可恶之人眼不见为净。      荣越又是一声轻笑,再次埋下头来。      终于,朱小肥呜呜叫着在一阵痉挛中解脱了,浑身软得好似一滩泥,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半晌回不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等身后某处被抹上黏腻的液体,又有手指不怀好意地揉按打圈试图入侵时,朱小肥头皮一麻,总算清醒了几分,原本潮红的小胖脸也白了几分,本能地捂住屁屁蜷起身子往床角里躲。      上次在山谷那晚遭受的痛苦他可是记忆犹新,事后腰酸背痛得两天爬不起来呢,想想就让人心惊肉跳。      荣越本想故伎重施连哄带吓,转念一想明日还要骑马,若像上次那样把小猪这般那般一番,恐怕猪屁屁真要开花了,到时候不止小猪会肉痛,他也会心痛。      罢了,既然已经忍了三个月,再忍三天也没什么,等到了南津城安顿下来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好了,眼下就暂且退而求其次吧。      打定主意后,荣越柔声安抚:“乖,别怕,我不做什么了。”      朱小肥战战兢兢地瞪了他片刻,确定他不是在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床角里爬出来,裹了被子准备睡觉。刚刚闭上眼睛,便听某人可怜兮兮道:“小肥,我现在还难受着,你忍心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么?”      朱小肥睁开眼睛,顺着荣越的视线往下一瞧,便见到他身下狰狞怒张的昂扬,小胖脸刷地一下又红了。      在某人无比哀怨的目光笼罩下,朱小肥很快生出了内疚之心,只能硬着头皮认命地握了上去。      虽然这种方式对荣越来说不得尽兴,但特殊情况下也只能如此了,毕竟分房睡了三个月,如今又能将小肥猪重新搂在怀里同床共枕,也算是一大安慰了。      三天后,两人顺利抵达南津。      不过离开半年,南津朱武分馆明显又上了一个台阶,还未进门,便能听到里面火热激昂呼喝震天的练武之声。      荣越在此处呆了六年,也是在这里由一名武功低微处处遭人白眼的小厮成长为一流高手,所以对这里还是很有感情的,站在宏伟气派的大门外难掩激动之情和与有荣焉之心,毕竟南津朱武的创立到发展至如今的规模与他的辛勤劳作分不开,便如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一般。      门卫还没换,还是原来那个黑壮如铁塔一般的老唐,见到荣越眼中便是一亮,夸张地大呼小叫,“哎哟哟,我没有眼花吧,这是谁回来了,荣大总管么?”      朱小肥一脸好奇,荣大总管?听起来很风光很有派头啊!根本不像一路上某人说的那么惨,什么从早到晚做牛做马任人使唤什么的。哼,真是可恶,又被他骗了。      荣越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讪讪地咳了一声,与老唐打了个哈哈,便领着朱小肥进了门。      老唐没见过朱小肥,按规矩应该盘查登记后才能放行,然而荣越在武馆里虽然地位不高,但毕竟不是一般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朱小肥穿得一身光鲜贵气十足,老唐只当他是新来拜师学艺的,调侃了荣越两句话就痛快地放两人进了武馆。      来时的路上朱小肥便提出这次去南津武馆要隐瞒身份微服私访,他也是听过类似的故事觉得新奇有趣想要效仿一番。荣越也怕朱十公子亮出名头后会被武馆当菩萨一样供起来,让自己束手束脚没了亲近的机会,便欣然同意了。      荣越对武馆可谓了若指掌,一路入内一路向朱小肥头头是道地介绍,朱小肥就算对武功不感兴趣,但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此时武师们正带领各自弟子专心练武,倒无人注意荣越与朱小肥的到来。      荣越正说得口沫横飞时,斜那里突然袭来一股掌风,凌厉迅疾,咄咄逼人。      朱小肥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摔一大跤。      荣越适时将他扶住,脚下一错带着他滑开数步,旋即回身与骤然发难之人斗作一团。      朱小肥定了定神,才看清偷袭荣越的是一名身着赤色武师劲装的年轻男子,当下心中讶然,荣越与这名武师有什么深仇大恨么,居然一见到人二话不说就打了上来?      那武师比荣越略矮一些,身形削瘦,皮肤白净,眉目斯文俊秀,看模样像是一名读书人,只是拳脚毫不含糊,招招狠辣,与荣越一时间竟打成了平手。      朱小肥在一边提心吊胆,暗自为荣越捏了一把汗。      荣越一身青衣磊落,那武师一袭赤服如火,打斗间青红交错煞是炫目,看得朱小肥眼花缭乱。      百十个回合后,终究还是荣越技高一筹,反扣住那名武师的双腕令其动弹不得。      虽然被偷袭了,荣越显然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打趣道:“半年不见,苏大教头上来便送了如此厚重的一份大礼,小弟真是受宠若惊啊。”      苏子玉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愤然道:“混蛋,你弄疼我了,还不快放手!”      荣越依言放了手,兀自嬉皮笑脸地道歉:“对不住,小弟一时大意用的手劲大了些,苏大教头千万莫怪。”      苏子玉揉了揉手腕,哼了一声,翻他一个白眼。      朱小肥霎时放下心来,这位苏大教头和荣越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看情形分明是十分熟稔的知交好友嘛。       作者有话要说: 65 65、偷窥 ...   这时,四周响起一片啧啧赞叹与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朱小肥转头一瞧,却是一大群武师与学武的弟子,多半是正练武时听到此处的打斗声便跑出来围观了。      武师们纷纷上前来与荣越寒暄,在朱小肥看来个个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说着温暖人心的友好之辞。      武师甲:“荣大总管,三日不见便当刮目相看啊,佩服佩服。”      武师乙:“可不是么,荣大总管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可是大大风光了,我等可是拍马也不及啊。”      武师丙:“关键是荣大总管能言善辨头脑机灵博得了朱二公子的青睐,传了他高深的朱武心法,这份心机与手段才是我辈忘尘莫及的啊。”      武师丁:“咦,不是听说荣大总管被某位豪门大户的千金大小姐看中了要当上门女婿的么,怎么又回来南津了?”      武师戊:“啧啧,是啊,听说那位千金大小姐貌美如花千娇百媚,荣大总管这回可真是发达了,财色兼收呢!”      ……      荣越听得七窍生烟心里吐血,别的冷嘲热讽倒也罢了,在南津六年早就听惯了,也不指望这些素来看不起他的武师们能对他如何友好亲切,但是,什么被千金大小姐看中,什么当上门女婿,这不是无中生有的诽谤,红果果的污蔑么!      再一看朱小肥,刚刚还好好的,此际却脸色有些发白,表情有些呆滞,荣越立时便有些急了,连忙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小肥,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哪会去当什么上门女婿,我对你的心可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要在往日,被荣越这番甜言蜜语一哄,朱小肥定会笑逐颜开欢喜不已,可是那些武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位广平首富之女喻水瑶,心里不由有些闷闷的。      在青溪三个月中,因为喻曲两家联手寻找曲风柔下落,喻水瑶经常往来广平青溪两地,虽说大部分时间都与曲风劲在一起,但见到荣越时态度总是比较特别一些。而听说荣越要离开青溪曲家返回北安了,喻大小姐还专程来与他道别,神情间颇有依依之意,而荣越也口口声声表示日后有机会再去广平拜访……      看朱小肥表情荣越便知道小胖子的小脑袋瓜又在胡思乱想了,有心想要好好安抚一番,大庭广众之下又不便做什么亲热举动,只能横眉立目地朝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武师们吼道:“瞎说什么,没有的事!”      众武师被他吼得一愣,旋即火气也上来了,这小子这次是专程回武馆来耀武扬威的么?岂有此理,实在是太欠扁了!当下纷纷卷了袖子要来开架。      朱小肥顿时有些着慌,生荣越的气是一回事,有人要为难他是另一回事,荣越就算再强,能打得过十几名朱武的武师么。      荣越却是不惧的,双拳紧握怒目相视,泥人还有个土性呢,他荣越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当着小胖子的面,事关自己的忠贞清白,那更是不能含糊!      一众学徒眼看着要打起来了,顿时精神大振,饶有兴致地准备再看一场好戏,只差吆喝一句“打啊打啊快打啊”。      场中正乱得不可开交时,忽听苏子玉冷声喝道:“行了行了,都给我滚回去练功去,否则今天每人多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苏大教头在南津武馆一向人缘好威望高,朱二公子与荣越回北安后又代行馆长之职总揽武馆一应事务,因此颇得武师与学徒们的拥戴,此刻开口发话无人不从,当下不无遗憾地四散开去。      一场恶性纷争顷刻间化为无形,朱小肥放下心中大石,对苏子玉的印象越发好了。      荣越虽有不甘,却也不能不承苏子玉的情,当下抱拳道:“多谢苏大教头。”      虽然半年前他曾与苏子玉有过一次莫明其妙而又有些尴尬的“亲密接触”,但之后苏子玉本人明确表示不好他这一口,证明纯属误会一场,因而荣越并未把那个意外放在心上,事隔半年后重见这位苏大教头也未觉得有何别扭之处。      方才苏子玉上来就拳脚相向,却又并未如那群武师般出言不逊,反而制止了武师们的打击报复,荣越对这位曾经将他打趴下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的苏大教头也生出不少好感,毕竟是拜苏子玉所赐,他才能反省自身的渺小不足,从而奋发图强苦练武艺,堂堂正正地站了起来。      苏子玉对荣越的道谢不置可否,只是斜睨着他道:“不是回朱家本宅高就了么,怎么现在又回来了?难道真是来显摆的?”      荣越摸摸鼻子,苦笑道:“大哥你就别取笑小弟了,哪里有什么高就,小弟一辈子就是个劳碌命。显摆什么的更是不可能了,这次来只是带我家,恩,带一位朋友来南津玩玩的。咳,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杨小宝。”      他随口给朱小肥改了个名字,姓杨,是因小胖子的娘朱四奶姓杨,小宝嘛,便是指小胖子是他的小宝贝了。      苏子玉似乎此时方才注意到朱小肥的存在,便淡淡瞥了他一眼,小胖子一见即知没学过功夫,更没吃过什么苦头,一副天真无知的迷糊模样,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荣越介绍含糊语焉不详,他也没有半点了解的兴趣,只当他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于是随意朝他点个头算作招呼。      朱小肥却很诚恳道:“苏大教头,久仰久仰。”      荣越并未向他提起过苏子玉,他也并不认识这位苏大教头,久仰什么的只不过是效仿江湖中人见面时的客套寒暄罢了。以他不知愁苦的娇贵模样说出这番老气横秋的江湖用语,颇有一种不协调的滑稽之感。      苏子玉不屑地撇了下嘴,懒得搭理这不伦不类头脑简单的小胖子,转向荣越半是酸涩半是欣羡道:“这次没能参加武林大会上,一睹你大展拳脚一战成名的风采,真是遗憾。”      荣越连连摆手,“大哥又说笑了,小弟的功夫跟真正的高人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何况,人怕出名猪怕壮,小弟这回可是深有体会了。”      否则他这次回来也不会被武师们视为公敌了。      而且从北安一路南下还遇到过不少麻烦事,有不少同样没参加过武林大会却又听过他的名头的江湖客对他一战成名颇不服气,于是纷纷向他提出挑战,不过最后都一一败在荣越手下。      荣越起初还觉得新鲜有趣,次数一多便不耐烦了,试问随到一处便有人来气势汹汹跟你打一架,既费时又耗力,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太令人愉快的体验。      听他这么一说,本来绷着脸的苏子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清冷的眉目也柔和了一些,眼波流转间颇为动人,“行了,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样吧,今晚我做东,请你喝上两杯,你便讲讲武林大会上的见闻,如何?”      荣越素来没得过苏大教头什么好脸色,此际听他主动相邀,便有些受宠若惊,当下抱拳应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朱小肥被人冷落一旁,看着两人言谈甚欢,心里不无羡慕,看来学武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可以与荣越多一些共同话题。      苏子玉有事在身,与荣越定约后便离去了,荣越就带着朱小肥熟门熟路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半年不在,他原来的屋子倒是还保留着,只是许久无人打扫,家什器具上落了一层灰。荣越立马手脚勤快地忙碌起来,洗洗涮涮晾晾晒晒,尽可能让朱小肥住得舒服一点。      朱小肥无需动手,只用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就行,期间忍不住问道:“你与那位苏大教头关系这么好,原来怎么没听你提起呢。”      荣越随口道:“哪里,其实原来我与他交情一般,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才没跟你提。”      他这可没有说假话,他与苏子玉虽然同在武馆共事数年,却在一开始就生了嫌隙,说交情一般都是轻的,没结仇就算不错了。不过个中详情没必要向朱小肥细说,一来他丢不起这个人,二来既然与苏子玉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善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没必要提了。      朱小肥听了心里却有一种怪异感,隐隐觉得荣越这番话有些敷衍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只是荣越一脸讳莫如深不愿多说的样子,让他也不好再问什么。      转眼到了晚上,荣越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带着朱小肥前去赴约。      苏子玉并未外出请客,只在自己屋里摆了一桌酒菜,见荣越与小胖子手牵手进了门,心中便有些不喜,两道修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这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小胖子也太不识相了吧,他日间明明说得很清楚,只请荣越喝酒,又没说要请他,居然还巴巴地赖着一道来了,真是让人扫兴。      荣越却没注意到苏子玉有些不快的脸色,只是领着朱小肥入了座,然后体贴周到地为他布菜,浑然未觉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当之处。      苏子玉咳了一声,向二人敬了一杯酒,便将话题引到武林大会上来。      荣越有问必答言无不尽,两人同为好武之人,谈起来自然分外投机,说得兴起处推杯换盏格外热络。      朱小肥虽然亲历过武林大会,却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看得心不在焉,对什么武功路数门派之争全无概念,何况现在又化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因此荣越与苏子玉聊得火热,他却只能在一旁云里雾里的听着,竟是插不上半句话。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朱小肥无聊地打起了哈欠,荣越忙道:“苏大哥,小宝困了,今日就暂且说到这里吧,改天……”      苏子玉不悦地打断道:“时候还早,急什么,酒还剩了这么多,我还有些事情没问清楚呢。”      荣越有些为难,正待说什么,朱小肥先一步起身道:“荣越,你继续和苏大哥聊吧,我先回去了。”      他虽然心性单纯,却也不是完全不会看人脸色的,见自己分明成了扫人兴的存在,哪里还呆得下去。      荣越并未多想,告了个罪将他送回自己的屋子,嘱咐他早些睡,便又返回苏子玉的住处。      朱小肥一个人躺在灰扑扑冷清清的小屋里,虽然有些困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眼前晃来晃去都是荣越与苏子玉把酒言欢的画面,以及苏子玉看着荣越时眼神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心里不怎知地有些不舒服。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荣越还未回来,朱小肥躺不住了,被窝到现在还是凉冰冰的,于是便穿衣下床出门寻人。      苏子玉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人声,只有浓重的酒气散发出来。      朱小肥莫名地心中一动,也未直接推门而入,而是鬼使神差地凑近门缝往里看。      屋里的饭桌上一片狼藉,歪七扭八地倒着好几个空酒坛子,而荣越歪在椅上面色酡红,显然醉得不轻。旁边的苏子玉同样玉面飞红醉眼迷离,眼中好似要滴出水来,神态间现出柔媚之色,软若无骨地附到荣越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荣越似乎思考了片刻,然后点头应了。接着两人互相搀扶着来到床边,脚步踉跄着倒在床上,苏子玉的手脚立时如蛇一般缠了上去。      朱小肥霎时如被雷劈一般愣在当场,手脚一片冰凉,心里又慌又怕,不敢再看屋里两人是何模样,转身拔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66 66、告状 ...   起先朱小肥下意识往荣越的屋子跑,紧接着察觉不对劲,猛地住了脚,旋即心慌意乱地掉头往外冲。      荣越居然,居然和苏子玉那样!难怪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原来如此!实在太可恶了,呜呜呜!      时辰已晚,武师与学徒俱已睡下,偌大的武馆里悄然无声,朱小肥没头没脑地居然跑到了大门口,却被门卫给拦了下来。      值夜的门卫换了一个人,不是白天的老唐,也没见过朱小肥,便问他半夜三更地要去哪里。      朱小肥眼含热泪,带着哭腔叫道:“我要回家!”      门卫吓了一跳,还待细问,朱小肥已经撒丫子跑了出去,转眼就在黑漆漆的街上跑没了影。门卫耸了耸肩,也懒得去追人,重新回到门边站好。      每隔一阵子都有娇生惯养的公子少爷满怀幻想进来学武,没多久又因受不了练武的辛苦或武师的严厉责罚而负气落跑的,象刚才那个小胖子,一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跑了就跑了吧,反正还有大把人排队等着进来。      且说屋里那两人都喝得有些多,感官的敏锐度比平时大大降低,竟都未察觉到朱小肥来了又去了。苏子玉蛇一般缠上来后,荣越顿觉气闷不已,同时又有些别扭,除了朱小肥,他素来不惯与人如此近身接触,于是一边醉醺醺地往床边挪,一边大着舌头道:“苏,苏大哥,你这床太,太小了,不,不够咱们两个大男人睡的。”      苏子玉却是借酒行凶,白日的矜持与清高全没了踪影,只是媚眼如丝地望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俊朗迷人,吃吃笑道:“将就着挤一挤不就行了。”说罢伸臂勾住荣越脖子,两瓣水润的红唇随即凑了上去。      荣越本是醉了八九分,然而苏子玉口中带着浓重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脸上,他便立即警醒了两分,适时偏头避过,苏子玉这一亲便没落到实处,一嘴啃在了枕头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荣越立时发力把苏子玉往旁边一推,跟着翻身坐起,“苏大哥,你,你这是……?”      苏子玉呯的一声一头撞上床边的围栏,当即按着脑袋呼痛,又娇嗔着埋怨:“讨厌,你怎地如此粗鲁。”      荣越霎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酒意又醒了两分,只觉喝醉了的苏子玉比清醒时要可怕十倍,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当下深感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赶紧道:“苏大哥,你好好休息,小弟还是回去睡了。”说罢也不待苏子玉回应,忙不迭地出了门。      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房门大敞,荣越不由摇头,小笨猪,睡觉也不把门关上,也不知道被子盖好没有,可千万别着凉了。一边担心着一边进了屋,一摇三晃地来到床前,屋里没点灯,乌七抹黑一片,醉眼惺忪下一时间也看不清床上的情形,荣越便伸手去摸,摸这边没人,摸那边也没人,心里不由纳闷,怎么回事,小笨猪呢?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凝神去看,却见床上被子掀到一边,哪里有小笨猪的影子。荣越转而又想,难不成是从床上滚下来了?遂连忙低头往地上看,然而地上净光溜溜,连床底下也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荣越愣了片刻,旋即又想到一种可能,小笨猪可能半夜内急,所以出门方便去了,对,一定是这样!于是忙又出了门。      然而,绕着房前屋后转了两圈,仍旧没见到人,荣越这才真的着了慌,三更半夜的,朱小肥决不会一个人独自乱跑,唯一的可能便是有贼人趁他不在夜半掳人。一念及此,满身酒气顿时化作冷汗流了一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方才摸到被子尚有余温,朱小肥应该被劫不久,于是立即施展轻功往武馆大门奔去。      南津武馆最初创立时特别花费了一番功夫选址,除了大门所在的南边外,西边为一座壁立千仞的高山,东北两边流经一条十数丈宽的大河,因此若有贼人来犯,最有可能的便是从南边潜入。      门卫正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忽觉眼前一花,一道青影闪过,心中不由一紧,长枪一横大声喝道:“谁?!”      荣越只能百忙中停了一停,好让那门卫看清自己的模样,“我是荣大总管!”      门卫放了心,收枪放行,正准备打个招呼,荣越已经再次蹿了出去。那门卫也是武馆里的老人,自不会干涉荣越的出入,只是摸摸自言自语道:“邪了,今天晚上怎么一个二个都跟赶着投胎似地往外跑……”      荣越本来已经奔了出去,依稀听到门卫的嘀咕,心中顿时起疑,当下快步退了回来,急问:“除了我,今晚还有谁赶着投胎……呸,谁赶着往外跑?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门卫道:“不认识,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大概就半个时辰之前吧。你说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根本半点苦都吃不了的,怎么会来学武的……”      荣越闻言一惊,圆滚滚的小胖子,难道就是朱小肥?没功夫听那门卫啰嗦,连忙打断道:“那小胖子是不是比我矮一个头,皮肤特别白?”      门卫点头,“怎么,荣大总管认识那小胖子?”      荣越顾不得回答,只难以置信地追问:“你方才说,那小胖子是自己跑出去的,不是被人抓走的?”      门卫被问得莫明其妙,又担心自己随便放人出去有失职之嫌,连忙撇清道:“谁要抓他?他自己哭哭啼啼地吵着要回家,我拦都拦不住。”      听说不是被抓走的,荣越悬在嗓子眼里的心顿时落了地,只是,朱小肥为何招呼都不和他打一个,自己哭着要回家?以他与小胖子如今两个人好得恨不得变作一个人的关系,这实在有些于理不合。难道是发生什么了不得又说不得的大事了,小胖子连他也不愿意告诉?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半个时辰之前,他好象正在苏子玉的床上与他拉拉扯扯……不会朱小肥恰好看到那一幕,然后误会了他与苏大教头正在做什么不清不白的勾当了吧?坏了坏了,天要亡我!      荣越心里霎时又凉了半截,连忙又问:“兄弟,那小胖子朝哪个方向跑的?”      “大概是朝东边去了吧。”门卫随手一指。      他在武馆当差三年,还从未见过素来从容不迫的荣大总管脸上出现这般焦急惊惶的表情,不由好奇道:“荣大总管,那小胖子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怎地如此紧张?”      “他是我祖宗!”荣大总管惨嚎了一声,旋即脚下生风朝东大街奔去。      那门卫惊得眼珠子脱眶,半晌回不过神。      另一边厢,三更半夜,夜凉如水,朱小肥认不得路,真正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心情便如这夜色一般凄凉迷茫,脑子里的画面定格在苏子玉与荣越最后四肢交缠的一幕上,一边含着热泪跑着,一边在心里反复念叨,那个大混蛋瞒了他骗了他对不起他,他绝对不能原谅,这辈子绝对不要再理他了!      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第一个念头便是回家找爹妈哭诉,朱小肥也不例外,在东大街上没头没脑乱跑了一气后,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了两分,便又折向北跑。认不得路也没关系,反正北安城在北边,只要一直往北走就好了。      黑灯瞎火地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仍然未出南津城的范围,朱小肥渐渐又累又困,路上看不清路又摔了两跤,腿也痛得厉害,便想着今晚先找个地方过夜,等天明再作计较。可是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又如何能投店住宿?      朱小肥虽然对银钱的数目和购买力没什么概念,却也知道没钱是寸步难行的,四处寻摸了一阵后发现一堆干草垛,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拱了进去,蜷了身子便呼呼大睡。      而此时荣越正满城里四处寻找“离家出走”的小胖子,同时不断“小肥小肥”地高声唤着,却是徒劳无功地找了一夜。      到东方天色微白时,荣越体力再好也有些疲乏不堪了。这样下去不行,看样子朱小肥真是气得不轻,铁了心要躲着他了。恐怕小胖子在外一人落单会遭遇不测,没奈何只好返回武馆,拜托武师们一同帮忙找人了。      ……      朱小肥夜里折腾得也够呛,在草垛里一觉睡到大天光,直到有人来搬草垛才被惊醒。爬出草垛伸了懒腰一看,日上中天,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睡了饱觉补充了体力,朱小肥便继续往北走。只是,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了,好饿啊,到哪里找东西吃呢?他一边走着一边咬着食指馋涎欲滴地盯着路边卖吃食的摊挡看,步子都快迈不动了。      他倒是没想过荣越会急着找自己,那可恶的家伙只怕正忙着与苏大教头卿卿我我,哪里会顾得上他呢。      有一个卖包子的老妇人见朱小肥白白胖胖生得可爱,身上衣服料子虽好,却穿得乱七八糟,头上又挂满了稻草,模样十分落魄可怜,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忍不住拿了个包子往他手里一塞,“喏,拿着吃吧。”      热乎乎的包子捧在手里,朱小肥感动得热泪盈眶,道了声“谢谢大娘”,便忙不迭地狼吞虎咽吃起包子来。      看他吃得如此香,老妇人笑呵呵道:“慢些吃,别噎着。”      “小肥?小肥!”      咦,好象有人在叫他?      朱小肥正吃得不亦乐乎,突听有人唤自己,一时也没听清是谁的声音,当下不由一愣,啊,不会是那个大坏蛋找来了吧?      他霎时着了慌,低头便要往人群里躲,却被闪电般掠过来的一个人拦腰抱住,“小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声音再亲切也没有了,朱小肥抬头一看,正是二哥朱之仁,立时万般委屈辛酸齐上心头,张嘴便哇哇大哭起来。      朱之仁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连忙哄道:“小肥莫哭,告诉二哥,出什么事了?荣越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朱小肥满脸泪水哽咽着哭诉:“他,他欺负我……呜呜呜,他是大坏蛋……”      朱之仁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胸中怒意勃发,“岂有此理!”      轰隆一声,路边一堵院墙被震怒中的朱二公子一拳击垮,惊得周围行人纷纷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67 67、报仇 ...   见到二哥,朱小肥立时有了主心骨,本来举目无亲有家难以归的凄凉心情立时治愈了一半,哭号一场发泄了一通后,便继续将手里的半个包子吭哧吭哧啃完了,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      朱二公子的心哪,紧紧揪成一团,不过一个不起眼的素菜包子,自家小弟却当成宝一般吃得连点渣都不剩,荣越那该死的臭小子究竟把他欺负成什么样了啊!再看小肥满是尘土歪七扭八的衣服和插着稻草鸡窝一般的头发,犹如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更是惨不忍睹,于是忍着心酸帮他整理衣服一一摘下稻草。      打理好之后,朱小肥荣光焕发,又成了浑身贵气逼人的小少爷,向一旁早已看呆了的卖包子的老妇人道:“大娘,你的包子真好吃。”      老妇人半晌才呐呐道:“哪里哪里……”      朱二公子一看便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当下摸出个十两的银锭递到老妇人手中,又多拿了两个包子,然后牵着自家小弟的手走了。      那老妇人把那银锭看了又看,抖着嘴唇激动不已,原来那小胖子是小财神啊,果然是善有善报!      朱之仁牵着朱小肥向停在路边的马车走去,问:“荣越现在何处?”      朱小肥专心致志地啃着包子,心不在焉道:“在武馆吧。”      朱之仁没说什么,与朱小肥一道上了车,马车继续行进。      朱小肥将两个包子全部吃完,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才想起来问:“二哥,爹和娘还好么?”      朱之仁答:“还好,只是都很想你。”      朱小肥一听便红了眼圈,“我也很想他们。”      朱之仁摸摸他的头,“明天二哥就派人送你回去。”      朱小肥重重点头,“好!”      朱之仁又问:“青溪好玩么?”      朱小肥再次点头,“好玩,风景很美,小吃也好吃。就是一直没找到风柔,心里总是放不下来。”      朱之仁轻叹一声,真是好事多磨,朱家人已经将曲风柔视为未来的十少奶奶了,不曾想这位少奶奶居然被贼人掳去下落不明。      不过,朱小肥除了外在形象寒碜了一点,脸色却是有红有白十分滋润,比出门前还略胖了一些,看样子之前一直被照顾得很好,朱之仁稍稍宽了些心,否则若是黄皮寡瘦地回了家,还不得把家里人心疼死。      朱小肥离家四月有余,见到自家二哥有满肚子话要说,当下叽叽喳喳问起家中情形,朱之仁便一一耐心作答。      说话之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恭敬的声音在帘外响起,“二公子,十公子,武馆到了。”      朱小肥先是一愣,继而挥着手连连叫道:“啊,我不要去武馆!我不要去武馆!”      见他好似惊弓之鸟般一脸惊惶,朱之仁心中再次怒意上涌,尽量温和道:“不要怕,凡事有二哥替你作主。”      朱小肥急得语无伦次,“我不怕……不是,我不想再见到他!”      昨晚那一幕想起来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朱小肥恨得牙根痒,已经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见某人,那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朱之仁这次可不会妥协,语气中不觉带上两分威严和强势,“听话,跟二哥下车。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们朱家的十公子。”      朱小肥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那个大坏蛋欺负了他,他就不能欺负回去么?他要理直气壮地质问那个负心薄倖红杏出墙的恶人!反正有二哥为他撑腰,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当即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与二哥一道下了马车。      ……      荣越一夜寻找朱小肥未果,不得已回了武馆,仓促间也不便向人透露朱小肥的真实身份,更不敢把事发经过如实相告,以免引起过大恐慌,只求爷爷告奶奶地拜托昨日见过朱小肥的十几名武师帮忙一起找人。      至于肇事人苏大教头,仍旧宿醉未消地在房中睡大觉。      众武师对荣越本就看不顺眼,哪里肯帮忙,只一心等着看笑话。荣越无法,只得忍着肉痛将曲家赠送的盘缠拿出来每人发了一笔辛苦费,这才劳动了一群武师的大驾出馆寻人。只是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武师们便有些不耐烦,纷纷转回了武馆。      荣越着急上火起了一嘴燎泡,担心朱小肥已经离开了南津城,便也折回武馆,打算骑了马出城追人。      刚刚策马出了门,就见外面停下一辆车体漆黑印着朱红印记的马车,显然来了朱家的主子。荣越顿时叫苦不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朱小肥跑丢了之后再来,老天爷你是铁了心要跟我过不去啊!      本待调转马头从侧路溜走,一打眼,车上下来两个人,当先一人威严沉稳步履如山,正是他生平最敬畏的朱二公子;后者白白嫩嫩圆润灵巧,却不是他苦寻未果的小胖子是谁!      荣越当即喜出望外,翻身滚落下鞍,连朱二公子也顾不得招呼,也忘了要避讳什么,只是抬脚直奔朱小肥而去,“小肥!你总算回来了,我找得你好苦!”      然而,朱小肥一见到他便反射性地往后躲,朱之仁面沉如水,一个箭步拦上前,右掌同时向前推出。      “嘭”的一声响。      在朱小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中,在武馆门卫与几名武师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没有半点准备,死也想不到素来宽厚待人、且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朱二公子会突然发难的荣越胸前中掌,口喷鲜血,飞出一丈开外。      朱小肥刹那间好似万箭攒心般痛到无法呼吸,整个人傻了一般呆在当场,周遭世界的喧嚣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眼睁睁看着荣越好似一片羽毛般轻飘飘飞起来,又重重摔落于地。那飞溅的鲜血旋即好似洒入了他的眼睛里,浸染得他眼底一片鲜红热辣,令他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眼前事物,一时间天旋地转,恶心得直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将他抱入怀中,抚着他的后背连声呼唤,“小肥,醒醒,快醒醒!”      片刻后,朱小肥渐渐从好似灵魂脱窍一般的状态中醒过来,对上朱之仁满含焦虑与担忧的脸,慢慢眨了眨酸涩的眼,茫然道:“二哥,怎么了?”      朱之仁痛心疾首,“小肥,你刚才吐血了。”      朱小肥这才感觉到口里的腥甜味道,却顾不得理会此节,只是脸色煞白,颤声问道:“二哥,你为什么要打他?”      朱之仁沉声道:“他欺负你,罪有应得,二哥只是帮你报仇。”      朱小肥再次傻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荣越欺负他,骗他瞒他,他的确伤心难过,原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再见他,后改为一辈子不原谅他,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来让他得到惩罚。他如何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受伤流血,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地不起?      他直着眼睛望过去,只见荣越躺在地上,襟前染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恐慌与绝望瞬间潮水般将朱小肥吞没,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一边奋力捶打朱之仁,一边发了疯般地嘶声大叫:“我不要你帮我报仇!我讨厌你!是你杀了他!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武馆里的武师管事与大小仆从闻听朱二公子驾到,俱都倾巢而出前来恭迎,便连苏子玉也被人从床上拖了过来,然而到得武馆门外,众人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荣越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而他要找的那面团一般名叫杨小宝的小胖子则哭得肝肠寸断,对神圣不可侵犯的朱二公子又打又骂,状似疯狂。      不必说,将荣越打得吐血倒地之人定是朱二公子无疑,可是,朱二公子一向对那小子青睐有加,此刻刚到武馆,怎会突然间痛下杀手?而那小胖子又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撒野,而朱二公子也由得他放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面面相觑心惊肉跳,无人敢问朱二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子玉更是莫明其妙,不明白自己不过多睡了半日,怎地一睁眼竟会发生如此血案,有心想要上前查看荣越情况,然而同样迫于朱二公子威严而不敢擅作主张。      眼见朱小肥哭得泪流成河浑身发抖,前所未有的伤心欲绝,朱之仁心痛不已,同时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当此之时却不便求证,只轻轻一掌击在他后颈。朱小肥哭声顿止,晕倒在他怀里。      武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行礼。      朱之仁摆摆手,将不醒人事的朱小肥打横抱起步入武馆大门,头也不回地吩咐一句:“找个大夫给他治伤。”      这个“他”不问即知是某人,苏子玉连忙应了,命一名管事马上去找大夫,又随便指了两名武师将气息奄奄的荣越抬进了武馆。       作者有话要说:咳,臭屁荣吃了小肥猪,还要吃一辈子,总得付出点代价的,是不?~ 68 68、沉冤 ...   黑雾弥漫,阴气森森,长着利齿尖牙的妖怪们群魔乱舞,叫嚣着“小胖子我要吃你的肉”。朱小肥独自一人慌不择路地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寻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保护神,无比强大,能庇佑他免受一切苦难灾厄。      忽然,前方的浓雾中现出一个踯躅而行的高大背影,是他!      朱小肥满心欢喜地跑上前,那人恰好转过身望了过来,脸色苍白,唇角含血,向他惨然一笑,“小肥,我对不起你,罪有应得,就让妖怪们把我吃了吧。”说罢迎着他跑过来,却一阵风般与他擦肩而过,笔直地冲向他身后追赶而至的一只足有一座山样大的巨型妖怪。      朱小肥讶然发现那只大妖怪长着一张人脸,非常熟悉,竟然像是……二哥?!      未等他惊讶完,那长着二哥脸的大妖怪张开山洞般的血盆大口,啊呜一声,将他的保护神整个吞下!      朱小肥肝胆俱裂地嘶声尖叫:“荣越!不要啊!荣越——”      “小肥,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朱小肥腾地一下坐起来,满头大汗,急促喘息,睁开眼睛,赫然发现那只吞吃了荣越、长着二哥脸的妖怪就在面前,他不由得再次惊恐欲绝地尖叫起来。      那妖怪连忙伸手将他抱住,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小肥,别怕,我是二哥。”      朱小肥狠命将他一把推开,蜷着身子骇然大叫:“你不是我二哥!你是大妖怪!你刚刚把荣越吃了!”      “什么大妖怪,二哥又怎么可能把荣越吃了。小肥,你做什么噩梦了么?”朱之仁莫明其妙,旋即心里一沉,豁然起身,糟了,小肥不会受激过度,脑子坏掉了吧!?      朱小肥眨眨眼,发现面前站的是个人,人头人身,而非梦中见到的人头妖身,脑子里一个激灵,终于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然而,梦里荣越被人头妖身的怪物吃掉是假的,现实中荣越被自家二哥一掌毙命却是真的,朱小肥想起了武馆门外发生的惨案,跟着放声痛哭,“你把荣越打死了,我不要你这个二哥!”      朱之仁头痛得不行,自家小弟小时候的哭闹他尚且顶不住,更别提眼下厉害十倍的歇死底里了,无奈只得低声吼道:“他没死,还活着!”      一声吼比什么都管用,朱小肥霎时止了哭,片刻后将信将疑战战兢兢道:“你骗我,我明明见到他吐了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朱之仁揉着胀痛的额角一字一顿道:“他现在就在自己的屋子里躺着,你精通医术,是死是活你看了便知。”      朱小肥立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朱之仁低叹一声,缓步跟上。      隔壁房里,荣越仍旧面如白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苏子玉坐在床边看着,修眉轻蹙,脸上掩饰不住的忧虑。      忽听有人奔了进来,苏子玉转头一看,是杨小宝——不对,是朱小肥,传说中在朱家地位直逼一家之主朱万年、被无数人捧在掌心里的、娇贵无比的十公子,而这位十公子头一天一直被他轻蔑地无视了。      苏子玉怔了一下,尴尬而无措地起了身,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好。      朱小肥见到苏子玉心里也很是别扭,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于是丢下苏子玉径直来到床边,把脉听心掀眼皮,片刻后喜出望外,荣越真的没死!      不过,虽然没死,却离死也不算太远,荣越心脉受损内伤严重,情况比当初跳崖后还要凶险两分。      床边小几上搁着一只药碗,里面残留着一点黑色的药渣,气味刺鼻。      只闻味道朱小肥便分辨出那是一剂护心理脉的重药,只是以荣越的伤势,只怕喝再多药也无法康复如初。他痛悔难当,满心凄惶,忍不住又伏在床头呜呜哭了起来。      苏子玉更觉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先前一番鸡飞狗跳后,他已经从几位武师之处了解了自己宿醉未醒时发生的事。他本是聪明人,由于自身的关系对某些事情又格外敏感,当下把事情真相以及朱小肥与荣越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朱小肥伏在荣越身上哀哀哭泣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试问若无特殊的亲密关系,哪有主子如此厚待一名下人的。      虽然满心酸涩幽怨,但荣越之所以会中了朱二公子震怒一掌而身受重伤,与自己酒后失态纠缠荣越脱不开干系,苏子玉见朱小肥哭得伤心,忍不住低声道:“对不起。”      朱小肥闻言身子一僵,缓缓抬起身来,伸手胡乱擦了一把眼泪,不无别扭地哽咽道:“这,这也怪不得你,是,是我不好,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      若不是他义愤填膺地向二哥告状,二哥也不会雷霆震怒,见到荣越后二话不说便动了手,将瘁不及防的荣越打得半死不活。      苏子玉听得一愣,这小胖子还真是单纯,不但不向他发难,反而还为他开脱,这也太……分明是想加重他的愧疚和自责嘛!      这时,床上昏睡的人眼皮轻轻颤动数下,以微弱的声音轻轻唤道:“小肥……”      朱小肥急忙回头,喜出望外,“荣越,你醒了!”      荣越缓缓睁开眼睛,见朱小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便想伸手帮他擦一下,奈何臂上没有半分力气,刚一动便痛哼一声。      朱小肥握住他的手放在脸旁摩娑,吸着鼻子道:“是不是很痛?”      荣越慢慢摇头,声音低哑温柔,“见到你,就不痛了。”      这句话荣越以前也跟他说过,言犹在耳,历历分明,朱小肥心里一酸,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放了他的手,接着起身后退两步,对默默站在一旁的苏子玉慌乱道:“他醒了,你,你来照顾他吧。”说罢转身要走。      荣越立时急了,突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撑起上半身急唤:“小肥别走——”      话音未落,便是一通剧烈的咳嗽,口中再次溢出血来。      朱小肥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荣越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不放,喘息着重复:“小肥,不要走。”      朱小肥看着他唇边的血渍心痛不已,同时又很为难,回头望了一下手足无措的苏子玉,一咬牙一狠心,满脸悲壮道:“荣越,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会成全你和苏子玉在一起的。”      荣越活似见了鬼一般目瞠口呆,“你,你说什么?”      便连苏子玉也如听到世间最离奇无稽之事般傻了眼,这小胖子不会脑子出毛病了吧,居然会主动把荣越拱手相让?      荣越的表情落在朱小肥眼中却似得到特赦之后的不敢置信与惊喜若狂,心里不由又苦又痛,几乎难以自持,却仍旧勉力定住心神故作大度道:“我是说,既然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苏子玉,那便和他在一起好了,我不会干涉你们,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苏子玉闻言又是一惊,荣越喜欢的人是他?他怎么没感觉到……难道,荣越碍于小胖子的淫威,敢爱不敢言,只能将对他的喜欢深深掩藏在心底?      一瞬间,本已完全绝了念想的苏子玉又生出一线希望来,说不定,他与荣越真的有可能?      门外的朱之仁却是无语问苍天,小弟肯放手当然好,但是,就这么不战而退似乎有些没出息,感觉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荣越却是急怒攻心,几乎再次呕血三升,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谁说我喜欢他了,你哪只耳朵听到了?”      苏子玉心里顿时一沉。      朱小肥困惑,“不是你说的么……呃,你好象没说过。不过不说也没关系,我心里都知道的。”      荣越怒吼:“你知道个屁!”      朱小肥被他吼得一愣,继而也来了火气,大声吼了回去:“你要是不喜欢他,做什么和他喝酒到半夜,然后和他一起上了床?我看得一清二楚,别想再骗我!”      说到最后,小胖脸涨得通红,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泪花在眼眶中一个劲儿地打转,眼看又要哭起来。      苏子玉也难堪地红了脸,羞愧得无地自容。其实,昨晚与荣越喝酒,他起初的目的很单纯,真的是向他打听武林大会上的见闻,只是不知不觉喝醉了,他一醉就容易发疯,行为完全不受神志控制,才会做下那等荒唐羞耻之事来……      荣越满头黑线,便急急解释道:“小肥,你听我说,那是个误会!我喜欢的人是你,从始自终只有你一个!昨晚我喝多了酒,苏大哥建议说不如留下来和他挤一宿算了,省得回去扰了你的睡眠,我一起也是,所以才留下来。但是,除了你,我和谁睡一张床都觉得别扭,所以躺了没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天地良心,我和苏大哥什么也没做!后来回房后没见到你,把我吓个半死,还当你又被歹人抓走了,所以满城去找你,足足找了你一个晚上,今天还拜托了武馆的武师们帮着一起找你。我说的这些全是真的,绝无半个字的假话,不信,你问……就问苏大哥好了!苏大哥,你说是不是?”      当此之时,他也顾不得维护苏子玉的自尊了,澄清自己的清白最要紧。      朱小肥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扭头眼巴巴地看着苏子玉,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腔子。如果苏子玉证明荣越说的话属实,他便能继续活了。如果是假的,他马上出门找块豆腐撞死!      苏子玉心中绝望,面如死灰,很想摇头否定,承认自己与荣越的确干下了为人不齿的勾当,但又实在没那个脸皮说出口,而被朱小肥和荣越满含期冀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也无论如何不忍心说出口,半晌后幽幽叹道:“荣越说的不错,昨晚之事纯属误会,我与他之间的确没有什么。”      刹那间仿佛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仙乐飘飘天女散花,朱小肥喜极而泣,猛地扑到荣越身上,哭着叫道:“荣越,我也喜欢你!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沉冤得雪,荣越也是死去活来热泪盈眶,与朱小肥抱头痛哭,“小肥!”      苏子玉心里一片凄凉,再也呆不下去,转身失魂落魄地出了门,连站在门边的朱二公子也未曾留意到。      朱小肥哭着哭着察觉不对,荣越怎地没了声息?赶紧松了手去看,却见荣越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显然已经昏死过去,当下骇然叫道:“荣越,你不能死!不能丢下我不管!二哥,救命啊!”      朱之仁重重顿了下脚,仰天长叹,冤孽啊,真是冤孽!      旋即抬脚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说了我是亲妈啊,才小小虐了一下就放过他们了,啧啧 69 69、包养(正文完结) ...      荣越这一昏便是五天,五天里朱小肥几乎衣不解带寸步不离,从早到晚守在他身边,从喂汤喂药到洗脸擦身,俱都亲力亲为,简直比小媳妇儿还要小媳妇儿。      朱之仁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小弟是朱家人的宝,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是日常生活自理已属难得可贵了,如今竟要如此放低身段辛辛苦苦照顾一个下人,即便他阶级观念较一般人要淡薄,也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这段时日以来武馆中人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和离奇猜测却瞒不过朱二公子,直让素来宽宏大度的总馆长恨不得一人一掌拍死干净。只是无论软硬兼施还是威逼利诱,朱小肥都不为所动,铁了心要将小媳妇儿当到底了。      朱之仁万般无奈只能由着小弟去了。那天在门外,小弟与荣越那臭小子抱头痛哭要死要活的动静他是听得一清二楚,想起来都让他这个年近半百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由着朱小肥还能怎样,难道真把他吊起来打一顿,或者把他关起来不许他见那臭小子么?他不忍心,也不敢。小弟心性至纯至真,平时表现得如外表一般绵软乖巧,一旦倔起来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一味用强,搞不好真的会把人逼疯逼死。因此,对于朱小肥的作为,朱之仁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朱小肥白日忙前忙后围着荣越团团转,夜里也与他须臾不分。荣越的床窄,为免自己睡着后睡相不佳把人挤压到了,便专门让人另搬了张小床在边上放着给他自己睡。本来睡着后雷打不醒的猪,如今夜里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惊醒,或是被自己乱七八糟噩梦给吓醒。      如此日夜操劳,不过数日功夫,原本白白胖胖的小肥猪眼见着就瘦了一圈下来,眼底也挂上了两枚浓重的黑圈,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这一日中午,朱小肥费了不少力气给荣越喂完汤药,便满脸忧虑地问向坐在旁边默然无语的朱之仁:“二哥,他怎么还不醒?不会……”      说话之间,熬红了的眼睛泛出晶莹的水光来。连着几日这个问题朱小肥每天都会问无数遍,荣越一日不醒,他便一日担惊受怕着。      朱之仁只得第无数次耐心安抚:“放心,他死不了的,只是那日气血攻心淤积于内,才致神智昏迷,须得徐徐调理化淤才行,估计这两日内应该就会醒了。”      朱小肥抽了抽鼻子,心中略定,转头又坐去床边看着荣越,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靠着床柱头一点一点地钓起鱼来。      朱之仁起身轻轻将他拍醒,“小肥,你到二哥房里去睡一觉。”      朱小肥下意识便摇头,“不要,我就在这里。”      朱之仁温言哄道:“你看你现在没有半点精神,脸色也差,若他醒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不是得担心难受么,一个不好又会加重病情。乖,去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来,或许你醒的时候他也醒了。”      朱小肥虽然舍不得离开,但想想二哥的话也很有道理,他也不想荣越一睁眼便见到自己难看的样子,于是乖乖地应了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朱之仁起身来到床边,伸手在荣越胸腹之前运气推拿。一柱香的功夫后,荣越一声急喘,猛然睁眼醒了过来。      朱之仁面无喜怒,淡然道:“荣越,我废了你的武功,你可恨我?”      荣越咳了一声,勉力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哑声道:“岂敢,荣越这一身功夫全是二公子所赐,二公子要收回,荣越又怎敢有半字怨言。”      朱之仁不置可否,又问:“我说的话,你可听?”      荣越毫不迟疑道:“但凡我能做到,二公子所言无有不从。”      朱之仁定定看着他,“那好,我让你离开小肥。”      荣越浑身一震,慢慢道:“二公子,对不起,唯有这件事,恕荣越无法办到。我对小肥是真心的,定会一辈子对他好,还请二公子成全。”说罢缓缓起身下了床,双膝跪倒在地郑重磕下头去,因为动作过大牵动内伤,痛得五官都有些扭曲。      朱之仁不为所动,语气忽然转为冷厉,“怎么个好法?且不说男男之道有违纲常,就凭你现在武功尽失形同废人,连自理和生存都尚且成问题,又如何能对他好?难道要他反过来养你?这几日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累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难道你忍心要他这样辛苦过一辈子?”      荣越抬起头来,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然,心中只觉莫大的耻辱与羞愧,有心想要反驳,嘴唇翕动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朱之仁轻叹一声,语气略有缓和,“我知你对小肥一片真心,但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仅有真心是不够的。小肥在我朱家是什么地位,你也很清楚,不单是我,任何一个朱家人都不会允许他跟着你吃苦受罪……”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人大声叫道:“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罪!”      朱小肥跑了进来,手里抱着个匣子,神情激动异常。      荣越见到他眼中先是一亮,紧接着又黯淡下来,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朱之仁蹙眉道:“小肥,你何时学会在房外偷听别人说话了?”      以朱二公子的内力修为,普通人若进入屋子一丈范围内,动静皆逃不过其耳力,只是先前有仆人在屋外洒扫,又没料到答应了去自己房里睡觉的小弟会去而复返,便未曾留心罢了。      朱小肥毫无愧色,满脸怨愤:“二哥,你如果没说什么坏话,又怎么会怕我在外面偷听?”      人情练达城府深沉的朱二公子竟被问得哑口无言,片刻后才语重心长道:“小肥,二哥是为你好。”      朱小肥露出失望伤心之色,将手中木匣举起来,一字一顿道:“二哥,你这也是为我好,那也是为我好,为什么我自己不觉得好,一点也不开心?好比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说罢打开木匣的盖子往外倾倒,几十封书信霎时雪片般散了一地。      荣越看得分明,那些书信的封皮上都写着自己的名字,字体圆润秀巧,正是朱小肥的笔迹,当下错愕,朱小肥曾经给他写过这么多信么?他怎么一封都没收到?      他爬在地上,抖着手将几十封信一一捡了起来,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朱小肥眼泪汪汪地看着,接着颤声道:“二哥,你把我六年里写给荣越的信都扣下来,让我以为他忘了我,半点也不在乎我,让我难过痛苦了六年,然后灰心冷意一辈子,也是为我好么?”      朱之仁脸色有些难看,“小肥,二哥也不愿枉做小人,只是,你和荣越这样是不对的,二哥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朱小肥噙着眼泪,泫然欲泣,“二哥,我不明白,我和荣越在一起,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坑蒙拐骗,没有害到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呢?我脑子笨,很多道理都不懂,但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和荣越在一起,哪怕吃不饱肚子我也开心。他没了武功也不要紧,我说过会养他一辈子就决不食言,我也不用家的钱,我要自食其力,自己赚钱养他!”      说到最后,朱小肥眸光晶亮,一脸慷慨激昂。      荣越一片凄风苦雨的心霎时如同注入涓涓热流,无比熨帖温暖,眼前的朱小肥神情憔悴,眼圈浓重,脸色不佳,实在说不上好看,但在此刻的他看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可爱。与此同时,他更为朱小肥这番勇敢无畏的豪言壮语感到骄傲与自豪,他喜欢的人,果然没有错!      朱之仁心中震动,不认识一般深深看着一脸自信的朱小肥,半晌才缓缓道:“小肥,看来你真的长大了,二哥很是欣慰。只是,凡事说来容易做来难,许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罢,既然你如此不听劝,一门心思地钻牛角尖,二哥就成全你好了,允许你与这臭小子在一起。”      朱小肥霎时心花怒放,欢喜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谢谢你,二哥,你对小肥果然还是最好的。”      朱之仁轻叹一声,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朱小肥赶忙将地上跪了半晌,满脸震惊犹不敢相信的荣越扶了起来,然后抱住他的腰喜不自禁道:“荣越,你听到没,二哥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荣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已然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两条腿控制不住地直发抖,咧着嘴笑得像个白痴。      朱之仁咳了一声,旋即正色:“你们俩先别急着高兴,我这个应允是有条件的,若是过了三年,你们依然度日艰难无以为继,那不管小肥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了。”      荣越醒过神来,无比认真道:“若是三年之后,小肥还跟着我吃苦受罪,那不用二公子下令,我自己把他送回朱家。”      朱小肥听他如此说,本欲着恼,旋又在心中暗暗道,还想丢下我?没门!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朱之仁对荣越的承诺不置可否,只对朱小肥道:“那天已经跟你说了,家里人都很挂念你,明日二哥便陪你一同回去看望爹娘。”      朱小肥一听便急了,“二哥,你不是刚刚才答应了,怎么——”      朱之仁截道:“二哥是答应了,但爹娘和其他兄姐那里你还欠一个交代,你且跟二哥回去,二哥自会帮你争取。至于荣越,伤势未愈,便留在南津养伤好了,若是也跟着回去,恐怕爹盛怒之下大发雷霆,到时候连二哥也自身难保。”      荣越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以那位老盟主的火爆性子,说不定直接一脚踹死他都有可能。      朱小肥显然也是心有戚戚,只得应了下来。      翌日,朱小肥与荣越依依惜别,保证最多三个月一定回南津与他团聚,珍重的话又互相道了一箩筐,才与二哥一起踏上归途。      荣越留在武馆努力养伤,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朱小肥刚走,他便开始望眼欲穿地盼着他回转。      朱小肥对他的心意如今他是半点不怀疑的,只是对朱家人的反应没有半点把握。若朱老爹或杨四奶硬下心肠把小胖子关起来,再也不让他二人见面,那该如何是好?      恩,三个月,他就等三个月,若三个月后朱小肥不来,他便自己上北安城要人!      一个月过去了,荣越方能下地行走。      两个月过去了,荣越除了内力尽失没了武功,其他与常人无异。      三个月……      好在老天开眼,荣越不用亲自出马,三个月还差了几天时,朱小肥挎着个小包袱回来了,朝在武馆大门外几乎站成一尊望夫石的荣越眉眼弯弯意气风发道:“走,从今天开始,我养你了!”      荣越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无论是他养猪,还是猪养他,无论如何,这头小肥猪他这辈子都是吃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正文到此就结束了。。后面会出两三个番外吧,说说两只苦辣酸甜的小日子,再交待一下正文尽未事宜。比如苏大教头,可能会写一个专门番外给他吧,如果还有人想看的话。。。 70 70、番外 苦乐年华(上) ...   站在南津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荣越问:“小肥,你怎么说服爹娘和哥哥姐姐们答应你离家和我在一起的?”      朱小肥答:“我让他们做了一个选择,要么让我和你在一起,开心一辈子,要么把我关起来,难过一辈子,他们考虑了两天就答应啦。”      荣越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朱小肥将手一摊,的确如此简单。接着豪迈地伸手一指,犹如财大气粗的大老板,“跟我走,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于是,大老板朱小肥带着被包养人荣越出了南津,去了与之毗邻的一个规模较小的镇子枇杷镇。      三个月前二哥带他回北安时曾经路过枇杷镇,朱小肥对该镇完全不输于青溪城的明秀风光与纯朴的民风印象很深,当时便动了念头以后要在此处落脚——既然要独立自主自食其力,朱小肥就没考虑过要在北安或南津或任何一个开有朱家产业的地方生活。      荣越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嫁鸡随鸡,跟猪随猪,事实上他本人也很喜欢枇杷镇,虽不若南津那般繁华,但胜在清静安逸,于是欣然应允。      枇杷镇,顾名思义,便是以枇杷闻名,镇上处处遍植枇杷树。这番回来恰好是六月,满镇的枇杷都成熟了,圆溜溜黄灿灿的累累果实压弯枝头,空气里都飘浮着枇杷的清甜香味,简直再美好也没有了。      朱小肥到武馆接荣越时只挎了个不大的包袱,荣越看过里面的内容,只有两套对于朱小肥来说十分朴素简单的换洗衣服,以及一只方方正正粗糙笨重的木头盒子,拿在手里颇有一些分量。      荣越对那木头盒子有些好奇,刚想打开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朱小肥已经忙不迭地把包袱重新打好拉着他上路了,叽叽喳喳说起枇杷镇的风物人情,成功转移了荣越的注意力。      荣越是从南津武馆净身出户的,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一个,虽说有信心能靠自己的辛勤劳作养活小猪,就算不能带给他多么富足尊贵的生活,至少也能保证衣食无忧,但对短时间内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却有些犯难。若只他一个人倒好办,现在有了朱小肥,就算早有吃苦的准备,也不舍得他真地跟着自己吃苦受罪。      朱小肥似是看出了荣越的忧虑,便踮起脚学着荣越惯常对待自己的方式摸摸他的头,“放心,我以后当大夫挣钱,肯定养得起你。”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钱袋,在荣越眼前得意地晃了晃,“这是我回去后在家里的药堂坐诊给人看病一个月挣的钱,家里的钱我一文都没要哦。”      哎,那小胖子几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不是打了水漂么?荣越痛心疾首,然而朱小肥居然能自己坐诊挣钱,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便饶有兴致地问道:“挣了多少?”      “一共二十八两六钱银子。”朱小肥自豪地答道,旋即又略为羞涩地解释,“你别嫌少哦,以前我不知道,但这次回去听人说了,一户人家一年用十两银子就差不多了,现在我一个月就可以赚二十多两,应该够我们两个人用了吧?”      “够了太够了!”荣越喜出望外,对于银钱的购买力,他再清楚也不过,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的小猪也不遑多让啊!      趁左右无人,捧起小胖脸狠狠亲了一口,由衷夸赞:“小肥真厉害,比我厉害多了,一个月就赚这么多钱,我原来一个月只有二两银子呢!”      朱小肥红了脸,笑得格外开心。      来到新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经过来回比较,两人到枇杷镇上一条清静的小街里看中了一间外带一间小铺面,内有三间厢房的小院子。      这套院落租金还在二人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一年五两银子,两年八年,三年十两,租期越长越便宜,朱小肥一咬牙一跺脚,豪掷十两,与屋主一口气签了三年的租约。      接着是添置生活必需的一应家什器具,总共花了不到一两银子,皆是普通耐用之物,剩下的钱则全部用来采购药材药物。      小铺面用来作医馆接诊,院子里的三间厢房一间作库房以及病人的临时休憩间,一间为两人睡房,一间厨房,刚刚合适够用。      两人齐心协力起早摸黑忙乎了十来日,终于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早晨,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名为“信荣堂”的小医馆诞生了!      所谓信荣堂,“信”乃是朱小肥大名朱之信的“信”,“荣”便是荣越的“荣”,取二者名字合为一体,又包含诚信昌荣的美好意喻,可谓两全齐美。      朱小肥与荣越手拉手站在医馆门外,对着黑底金漆的招牌乐得合不拢嘴。然后,朱大夫坐馆接诊,荣越一人身兼多职,迎宾、助手、保镖、厨子、清洁工,样样拿手。      然而,两个人很快便乐不出来了。      信荣堂开了十天,一个上门看病的人也没有,门前冷清得连麻雀都不屑光顾。      两人租赁院子以及开办信荣堂已经花光了朱小肥的所有存款,现在手头只剩下几十文钱,在毫无进项的情况下,只能每日省吃俭用节约开支了。      朱小肥愁眉苦脸地坐在柜台后,一只小胖手托着小胖脸,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北安城坐诊时,从早到晚来找他求医问诊的人络绎不绝,有时候忙得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虽然比较辛苦,一个月下来却也累积了丰富的看诊经验。怎么如今光景这般凄凉,十天都见不到一个人来问诊?难道,枇杷镇的人全都拥用金刚不坏之身,不用看病吃药的么?      荣越对朱小肥为何遭遇巨大落差的原由当然是心知肚明的,在北安有朱家的金字招牌做保证,谁能不卖十公子的面子啊,不管是真的要看病,还是朱家找来捧场的托,都会是应者如云生意不断,如今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枇杷镇,谁会放心让一个嘴上无毛、看着不过十几岁、满脸稚气的小胖子看病呢?      何况,信荣堂不在枇杷镇的主街上,人流量有限,镇上根本没几个人能注意到一条安静少人的小街里开了一间不起眼的医馆。      他一开始便预料到医馆的生意不会好做,只是看朱小肥那般积极热情,哪里舍得打击他的信心,于是每日除了尽可能用简单有限的食材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喂养小猪,夜里在床上更是甘当多功能按摩仪,花样百出地“慰劳”小猪,把辛苦坐台一天的朱大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犹如置身仙宫极乐之地,忘却日间所有烦忧,第二天便能继续以饱满的热情,容光焕发(?)地坐台迎客。      不过,总这样只出不进的也不是办法,荣越狠了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便让朱小肥写了上百份传单,自己拿到枇杷镇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派发,言称信荣堂朱大夫免费义诊三日,前十位求诊者不收分文,若不能治愈还会赔偿双倍药钱。      瞎猫果然能够碰上死耗子,传单发出后,陆续便有无钱看病抓药的穷苦百姓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循着传单上的地址前来求医,朱小肥一一尽心诊治,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坐吃山也空,何况两人本来就没有几个钱,如此义诊了三日,送走了第十位感恩不尽的求诊者之后,两人装家用的小陶罐里空空如也,一个大子儿也没有,缸里也是粒米不剩,连锅都揭不开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荣越真正犯了难,明天怎么办?      朱小肥正在厨房洗漱,荣越便在房里翻厢倒柜,看能不能找出几个遗落的铜板,一面想着今晚要不要出去扮个蒙面大盗劫个富济个贫之类应付眼下难关。虽说他现在没了内力功夫,但长得人高马大,身手还算灵敏,力气比普通人也要大一些,具有一定作奸犯科的本钱。      翻找间无意中碰到了放在衣柜顶部的木头盒子,发出哗的一声脆响。      这盒子一直被朱小肥当成宝一样贡着,从来不许荣越触摸,荣越虽然好奇,但也并未偷看过,只当里面装着什么了不得的珍稀药材。此刻听这动静倒象是金石之声,心中不由一动,里面不会藏着什么金银珠宝吧,那就不用愁了!当下毫不迟疑地打开了木头盒子的盖子。      盖子一开,一阵银光闪耀,几乎闪瞎了荣越的狗眼,定睛一看,盒子里虽然没有什么珠宝玉器,但的确装满了钱,具是二两一个的小银锭,小巧圆润,煞是可爱,粗略算来,一共约摸有好几十两。      荣越抱着盒子手舞足蹈,没想到小胖子居然背着他藏了个小金库啊,这下可发达了!      接着他把盒子底朝天,将里面的银锭哗啦一下全倒在桌上,打算数一下究竟有多少,这一倒却倒出个上好锦缎制成的小布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哈,看来这个锦囊里的才是真正的宝贝啊!荣越眉开眼笑地解开锦囊往外一抖,原指望里面滚出什么夜明珠翡翠镯之类的值钱物事,不想掉出两个灰扑扑的东西来。      荣越一双眼睛霎时瞪得有如鸡蛋般大,那是用秸杆编的两个小玩意儿,一个圆头大耳,憨态可掬,是一只小猪,另一个四蹄撒欢,昂首挺胸,是一匹小马。      两个小玩意儿显然都有不少年头了,也被人经常把玩过,不复当年金灿灿的原色,看上去十分陈旧,也不像当初那般紧实,好似吹口气就会碎成粉末一般。      果不其然,荣越掂起小马的一条腿,那条腿立即与身体分了家,小马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他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心中既感温馨又觉得得意,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朱小肥竟将自己当初送他的小玩意儿一直收着,足见自己在小胖子心目中份量有多重了。      他刚要弯腰去拣,已有个人先一步冲进来,抖着手将残缺不全的小马捡了起来,旋即抬头愤然质问:“你怎么把我的小马弄坏了?”      荣越被朱小肥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这不是我当年送给你的么?”      “你送了我就是我的!”朱小肥嚷道,接着把荣越手里的断腿夺过来,试图重新装回小马身上,然而鼓捣了半天却怎么也装不上,一个不小心,本已不结实的小马干脆直接散了架。      朱小肥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扑扑打在小马零碎的尸体上。      荣越一下子慌了手脚,赶忙将人抱住,“小肥,怎么哭了呢,这玩意儿容易做得很,你要是喜欢,我马上给你做十个八个。”      朱小肥根本不领情,眼泪哗哗地淌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控诉道:“那不一样!这只小马和你原来送我的小猪是一对,他们一直相亲相爱的,你现在把小马弄坏了,小猪就骑不成了!”      荣越又怎么知道,在他离开的六年里,这对小猪小马是他每晚入睡着唯一聊以慰藉的东西,念着那句顺口溜“小肥猪骑大马,骑到城外去看花”,便好似看到了某人一般。于他而言,这只秸杆小马便是荣越的化身一般,陪他度过了无数孤枕难眠的夜晚。      荣越听得一愣,思前想后,百感交集,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将伤心不已的朱小肥紧紧拥入怀中。      抽抽嗒嗒为小马哀悼了半天后,朱小肥渐渐止了哭,毕竟现在人都是自己的了,小马也就失去了当日的价值。      荣越将他放开,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个干净,然后往床上大字一摊,一副任君享用的架势,十分慷慨道:“来吧!”      虽说小夫夫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天天都会亲热一番,但朱小肥每每面对荣越健美精壮的裸/体仍会不好意思,当下脸红红道:“来什么?”      荣越勾唇一笑,“来骑马啊!秸杆小马坏了,我把自己赔给你。”      朱小肥霎时面红耳赤,“谁,谁要骑你。”      请将不成便激将,荣越剑眉一挑,“不会是长时间没骑马,忘了怎么骑吧?”      朱小肥怎肯被他看轻,当即不假思索地否定:“我才没忘!”      “没忘就好。”荣越舔舔唇角,朝他暧昧地勾勾手指,“那就请朱大夫上马一试吧。”      朱小肥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脑子里晕晕乎乎,脸上热得快要冒烟,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脸大无畏道:“试就试,谁怕谁!”      说罢顶着一张大红脸朝床上笑得不怀好意的人形大马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哎,来晚了,抱歉~ 71 71、番外 苦乐年华(下) ...   翌日。      朱大夫兀自在床上睡得正香,荣越已经起了身,将昨晚散了一桌,由于忙着“骑马”而来不及收拾的银锭一个个放回木盒子里码好,全部放回后数量也清楚了,一共六十六两,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      荣越沾沾自喜,如释重负,有了这些银子,就算信荣堂只出不进,也足够二人支撑很久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正想再拿出一锭银子去大肆采购一番,先前一直打着小呼噜的朱小肥突然呼吸一顿,警醒地睁开了眼,一见荣越的动作,立即忙不迭地叫道:“不许动!”      跟着被子一掀就跳下床,然而脚下一软就往地上栽去。      荣越赶忙抢上一步将他扶住,“慢点,小心摔着!”      朱小肥哼哼唧唧,小胖脸苦巴巴地皱成一团,昨晚骑一次人形马,比真的在马背上颠簸一天还要累,腰酸背痛腿抽筋。然而他却顾不得追究某只“烈马”的责任,只是忙不迭地将荣越手里那锭银子抢在手中,“你拿这银子做什么?”      荣越笑道:“当然是拿来用啊。”      难道还能拿着吃不成。      朱小肥把手背在身后,一脸戒备道:“不行,这些银子不能动。”      荣越诧异,“为什么?”      朱小肥咬咬唇,“你忘了这些银子是怎么回事么?”      荣越糊涂了,这银子跟他有关系?他怎么没印象?      朱小肥有些着恼,一字一顿道:“这些银子是你去南津前在我们家当下人挣的工钱,你走前让我替你保管,说等你以后娶媳妇儿用。”      荣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难怪他刚才隐隐觉得六十六这个数字格外亲切呢,居然是他自己的钱!当年让小胖子保管的决定真是太英明正确了,否则这些钱让他自己带在身边,要不早就花完了,要不就和那一千两银子一样打了水漂了!      还来不及欢呼,朱小肥又扁着嘴道:“你现在拿这些钱想干什么,娶媳妇儿么?”      荣越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难怪小胖刚才如临大敌,原来是担心这个!唉,这只傻乎乎的小猪,怎么这么惹人疼呢?      他一把将朱小肥抱起来,在窄小的屋子里团团转,眉开眼笑道:“小笨蛋,我的媳妇儿不就是你么,这些银子就相当于我给你下的聘金了!”      聘金……朱小肥被他转得头晕晕眼花花,原来这些钱真是给他的。      “媳妇儿,不如咱们现在马上来洞房吧!”荣越心情大好,蠢蠢欲动,拥着小媳妇儿便要往床上倒。      朱小肥面红耳赤,青天白日的,洞,洞什么房……不过,话虽如此说,他又哪里抗拒得了身上那个性致勃勃的“夫君”。      两人正在床上天雷地火地吻作一团,前面的店门忽然被人拍响,传来一声焦急的大喊,听声气像是住在同一条街上的李大嫂,“小朱大夫在不在?”      朱小肥的职业素养十分过硬,当即从云里雾里醒过神来,偏头避开某人的狼吻,喘息不定地高声应道:“在,在!马上……就来!”      荣越正在兴头上,哪肯就此罢手,赖在媳妇儿身上不起来,继续上下其手,嘴里满不在乎道:“别理那势利眼的长舌妇,整天就知道说咱们的风凉话……”      朱小肥将他用力推开,红着脸瞪他一眼,拿出老板架势喝道:“那怎么行,还不快去接客!否则,否则今晚不许进房!”      这人一娶进门,原来的乖乖小猪霎时化身为凶悍的母大虫啊!荣越欲哭无泪,只得悻悻起身,努力平复翻腾的欲望,整好衣服出去接客。      于是,在信荣堂开张半个月以后,终于迎来了第一笔生意。      李大嫂的小儿子嘴馋,一早偷吃了厨房里隔夜的剩饭剩菜,以至坏了肚子,上吐下泄的人都虚脱了,李大嫂急得不行,本着就近的原则来向朱小肥求助了。      很简单的问题,朱小肥开了两剂温补调理的药让李大嫂拿回去给小儿子吃了,李大嫂走得匆忙,别说给钱,连声谢都忘了道。      荣越很是不满,义诊已经结束了,若总是这么免费赠药,就是有一座金山也经不起这么耗费的。      朱小肥也有些苦恼,但要他见病不医,或者向人讨钱,他也做不到。      好在李大嫂并没让两人太失望,下午小儿子止了呕吐腹泻后,便带着诊金来道谢了。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五文钱,毕竟是信荣堂开张半个月以来的第一笔收入,让荣越和朱小肥精神一振,大感“钱”途有亮!      从这一日开始,信荣堂终于走出了零收入的悲惨境地,开始磕磕绊绊地挣钱了。      说是挣钱其实也不尽然,毕竟庙窄菩萨小,信荣堂的收入也就刚够维持两人的日常用度与医馆的开销,偶尔运气好碰上个慷慨的病患才有些许结余,离赚大钱还远得很。      荣越每日都在琢磨如何赚到更多的钱,将媳妇儿养得更加白嫩,过上更好的生活,朱小肥对现状却很满足,能与荣越在一起,两人完全依靠自己的双手挣来温饱的生活,夫复何求。      现在医馆有收入了,朱小肥便继续把那六十六两银子藏了起来,这是某人送他的“聘金”,他要压在箱底一辈子,谁都不要妄想动一分一毫!      由于本金有限,信荣堂进的药材大多是常用普通之物,如参茸芝草等珍稀药材成本太高,难以多种类大批量购进。尽管朱小肥医术精湛,往往可以用最普通的药材达到最大的治疗效果,然而随着信荣堂渐渐扩大了知名度,开始有更多病人上门投医,遇上特别的重症急症,普通药材难以起到明显的疗效,此时便显出信荣堂的不足来。      有一日,朱小肥清点库房里的药材打算补充库存时,忍不住感叹,“如果人参灵芝什么的跟院子里的草一样,想拨多少就拨多少,那该多好。”      荣越正给他打下手,听到此处脑子里不由灵光一闪,“小肥,那个山谷里是不是有许多疗效神奇的珍稀草药?”      无须道明,朱小肥便知道他说的山谷是哪一处,“是啊,有好些在别的地方都绝迹了,市面上都没有卖的。”      荣越兴奋道:“没有卖的那咱们自己去采不就行了!”      朱小肥听得眼中一亮,“对啊!不过,你知道怎么进去么?我都记不得路了。”      荣越把胸膛拍得呯呯响,“当然,跟着夫君走就是了,采药顺便再重温鸳梦。”      什么不伦不类的比喻,朱小肥嗔怪地白他一眼,然而想到那处山谷,心中仍是止不住地涌出许多甜蜜来。      两人说干便干,很快便收拾了行装,在医馆门外挂出主人出游暂时歇业的牌子,然后便向山谷进发。      这一趟出游前后一共耗时半个月,途中历过几次险,都让福大命大的两人挺了过来,成功回到山谷后,采得数十种珍稀药材,装满了两人带去的几个麻布大包,又在山谷里幕天席地胡天胡地玩了两日,方才尽兴地满载而归。      回到枇杷镇后,信荣堂重新开张,底气比之往日足了很多,生意由此也更上一个台阶。渐渐的,不止是枇杷镇的人来求医问药,更有周边市镇的人慕名前来看病,信荣堂有个年纪不大却医术通神的胖胖小朱大夫的佳话逐渐在枇杷镇内外流传开来。      看病的人多了,钱自然挣得就多了,两人的钱袋日渐丰盈起来,虽然忙碌时会比较辛苦,但却成就感十足,日子过得格外充实滋润。      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辛苦付出的……男人,对于自家小猪取得的成就,荣越与有荣焉,完全不觉得夫纲不振有何不妥。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枇杷镇的枇杷熟了一季又是一季,过了一年又是一年。      朱小肥只负责看诊,里外琐事全由荣越一人包揽,生意清淡时倒没什么,如今医馆生意蒸蒸日上,荣越一个人便忙不过来了,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时常连吃饭都顾不上,时间一长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朱小肥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便作主请了两个伙计帮忙打下手。      荣越被解放出来,却是生就的劳碌命,根本闲不住,刚好医馆隔壁有户邻居要举家迁往异乡,便拿出部分存款买下了邻居的房子,琢磨了两天后再大刀阔斧地彻头彻尾改造一番。      于是,在两人到枇杷镇生活满了三年后,黄澄澄的枇杷第三次成熟时,名为“信荣药膳坊”的特色饭店便傍着朱小肥的信荣堂热热闹闹的开张了,原本跑腿打杂的荣越从幕后走到台前,摇身一变也正经成了小老板一个。      与当初信荣堂无人问津的凄凉光景不同,药膳坊甫一开业便客似云来好评如潮,让荣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整天乐得合不拢嘴,数钱数到手抽筋。      然而,人红是非多,乐极总是会生悲,有那暗中羡慕嫉妒恨的人终于按捺不住要跳出来搅局了。      一天凌晨,天还未亮,小夫夫俩在后院里抱成一团睡得正香,却被外面一阵桌翻架倒的叮咣乱响给吵醒了。等两人匆匆穿好衣服来到前面,一帮流里流气的地痞已经把医馆和药膳坊砸了个稀巴烂了。有个住店值夜的小伙计也被打伤了腿,倒在地上吓得直哭。      荣越当即就红了眼,怒吼一声,抄起一张条凳便冲上去与十来个地痞打成一团。      朱小肥根本拉不住,只能一边担心着一边把小伙计扶到一边治伤上药。      要在三年前,荣越解决这些地痞无赖根本不在话下,一脚便可踹飞两个,如今不比以往,一场拼命般的苦战下来,虽然将地痞们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自己后脑也被拍了一砖,破了一条大口子,倒在一片狼藉的血泊里昏死过去。      朱小肥开馆三年来,已经见惯了血腥与生死,然而,如今面对浑身浴血身受重伤的荣越又岂能淡定如常,当下便如无助的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然而眼下不能只光顾着哭,朱小肥忍着椎心的痛楚与惊恐把荣越从地上拉起来,打算背回后院医治,然而脚下洇着一滩血,还没把人背起来,脚底一个打滑,便往地上栽去。      恰在此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稳稳扶住。      朱小肥惊魂不定地转头一看,刚刚扶了他一把的人正是二哥,而他三年不见的爹和娘也站在一边看着他,脸上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朱小肥顾不得与三年未见的亲人寒暄,相反流着眼泪愤然控诉:“爹,娘,二哥,你们早就来了是不是?为什么见死不救?你们都是大坏蛋,我讨厌你们!”      杨四奶一听便急了,连忙道:“老爷,你说要考验荣越那小子,如今过了几年了,也该放他过关了吧。”      朱万年哀子不幸,怒子不争,顿足叹道:“冤孽啊,真是冤孽!”      朱之仁苦笑,爹,您这是拾人牙慧,这句话我三年前就说过了。      ……      三个月后,重建后的信荣堂医馆与药膳坊同时重新开业,朱小肥与荣越再次忙碌起来,一个在医馆里坐诊,一个则在药膳坊接待重张后的头一批客人——不多,就三个。      等三位客人品尝了满满一桌荣老板亲自下厨做的药膳佳肴时,坐在首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啜了一口茶,终于慢条斯理地发话了,“味道尚可,还有很大改进余地。”      旁边诚惶诚恐侍立多时的荣老板忙不迭狗腿地点头,“是是是,老爷教训的是,下次一定改,下次一定改。”      朱万年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张口便骂:“蠢货,谁是你老爷?!”      杨四奶在一旁笑吟吟地使了个眼色。      朱之仁咳了一声,唇角微扬。      荣越一愣,紧接着福至心灵,翻身跪倒:“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朱万年把脚一伸,阻止他拜下去,气咻咻道:“谁是你岳父,我家小肥只娶不嫁。”      是娶还是嫁有什么关系,人是自己的就行!荣越从善如流,立即毫无节操地改口:“公公在上,请受——”      话音未落,又被截住,“慢着,我朱家子弟不娶没本事的人,一年之后你若不能恢复原有功力再进境三成,你就等着收小肥的休书吧!”      扔下一本古旧发黄的小册子,公公板着脸拂袖而去。      荣越瞥了一眼,那册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朱武神功”,显然比朱之仁当年给他的内功心法更要高级,当即心花怒放,高声应道:“公公放心,小媳定然不负厚望!”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给苏大教头写一篇番外,不过明天元旦,应该更不了,大家不如过了节再来看。。 如果还有人想看,或许还会写一篇两人的杂锦番外,讲几个温馨的小段子之类。。 顺口问一句,有人要买本文定制么?如果没人买,我就不费那个事开了。 明天就是传说中的2012了,这感觉还真有点复杂,有时候会想,不如大家一块儿完蛋算了。。咳咳,还是祝大家新的一年出入平安,开心快乐吧! 72 72、番外 苏大教头的春天 ...   南津朱武分馆,乃朱家二公子、朱武总馆长朱之仁倾注无数心血亲自创建,该馆规模宏大,师资力量雄厚,共有资深武师上百位,常年在馆学徒数千人,实为南方五省最大武馆。      该馆现任馆长苏子玉,人称苏大教头,刚及而立,年轻有为,功夫虽高,却并无一般武人的粗鲁野蛮,而是斯文俊秀清冷自持,在一众魁梧健硕粗枝大叶的武师中是个另类存在。      苏大教头面相青嫩,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也取得了许多同龄人可望不可及的成就,然而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每晚只影向孤灯,好不凄凉。      其实爱慕苏大教头者不在少数,单只武馆里的数百位女学徒就尽皆为其倾倒,其中不乏花容月貌色艺双全者,只可惜无一人能够博得苏大教头的青睐,不知多少芳心零落成泥,也不知羡煞了多少武师的寂寞男儿心。      时日久了,渐有流言传出,苏大教头早有意中人,只是对方身份特殊,被利欲熏心见钱眼开的家长强行嫁给一名财大气粗肥头大耳的富家子弟,生生断送了一段两情相悦的大好姻缘,以致苏大教头心灰意冷,心如止水,从此再不动心动情,令闻者莫不唏嘘同情,感叹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这一年春暖花开时,武馆例行春季收徒,中有一人乃带艺投师,弱冠年纪,丰神如玉,身手不凡,报名时仅十多个回合便将当时负责考核的一名武师打翻在地,却声称仰慕朱武功法武德已久,仍然奉上丰厚可观的资礼诚心拜师。如此人材武馆自然动心,只是这年轻人武功比一般武师都强,如何能收入馆中?最后无法,负责收徒的武师只能恳请苏子玉出面裁定。      苏大教头亲自出马自然不同凡响,与那名年轻人过招五十回合后将其击败,一袭红衣如火,身姿飘逸,招式凌厉,如一簇跃动燃烧的火焰,博得在场所有围观者掌声如雷。      那年轻人虽然落败,却毫无怨怼愤恨之色,目中如有星辰坠落,熠熠生辉,众目睽睽之下,朝苏大教头纳头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岳容一拜!”      岳容,荣越……苏子玉脸色微变,看着跪在自己身前抬头盯着自己,五官俊美英姿勃发,与某人颇有几分神似的年轻人,一时间神情恍惚,如堕迷雾。      便是这一恍惚,岳容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苏子玉叩首三次,完成拜师之礼。      苏子玉虽然有心将岳容拒之门外,然而拜礼已成,不便再将人驱逐出去,只得收其为徒。      岳容武功既高,又是馆长亲自收下的弟子,别的武师自然不敢向其传艺,只能由苏子玉勉为其难亲自授徒了。      苏子玉现为武馆馆长,总揽武馆一切事务,已不再亲自传武,岳容便成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其他所有学徒原本对岳容能够与苏大教头亲近艳羡不已,但没过多久,便有人开始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岳容那般“好命”了。      在升任馆长之前,苏子玉曾经做过六年的武师,教学经验自然丰富,平素虽然性子冷清,不苟言笑,对弟子却一向宽厚平和,然而自从做了岳容的师父,不知怎地却性情大变,变得喜怒无常不近人情,每日不但对岳容进行诸多令人咋舌的地狱式苦操,且动辙不问因由便对其进行斥骂责罚。      换作一般的弟子,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然后知难而退中途辍学了,而岳容却格外坚韧顽强,无论被苏大教头如何责罚刁难,皆一一受落而无半字怨言,不但学艺更加刻苦,对苏大教头也愈发恭敬孝顺有加,整日围在他身边,师父长师父短的一派恳切,让众武师与学徒无不佩服。      又有一日,岳容不知哪里又惹得师父不开心,苏子玉怒上心头,随手从架上取了一枝竹鞭没头没脑一顿乱抽。      竹鞭落在皮肉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劈啪爆响,屋外听闻之人无不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为挨打之人暗掬一把同情泪,而屋内的岳容却逆来顺受,既不躲避也不反抗,只是侧身背对苏子玉任其抽打。      一盏茶的功夫后,几十鞭子下去,岳容赤/裸精壮的肩背上红痕宛然,纵横交错,看上去触目惊心,却依旧一字不发,甘之若素,连眉毛都没抖一下,仿佛苏子玉在给他挠痒痒,而非对他进行无情地鞭笞。      见他如此,苏子玉的竹鞭已然挥不出去,心里却越发堵得慌,微微气喘着骂道:“你是死的么,几十鞭子都没点反应!”      岳容微微一笑,“师父希望弟子有什么反应?”      苏子玉气结,被打的人是你,你倒反来问我?      岳容也不等他回答,径直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到苏子玉手中,十分体贴道:“师父教武辛苦了,喝口水歇息一下吧。”又拖来一张凳子,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子玉哼了一声,端着水杯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刚喝了一口水,后颈突然落下一双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      苏子玉霎时汗毛倒竖,惊得跳起,差点把杯子扔了出去,回头喝问:“你做什么?!”      岳容神情坦荡,反问道:“弟子给师父按摩解乏啊,有什么不妥吗?”      苏子玉素来不喜与人如此亲近,自然觉得不妥,便板着脸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岳容却不依不饶,一脸诚恳道:“要的,这是弟子一片心意,还请师父笑纳。”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在他肩头揉按起来。      两人此时贴得极近,岳容身上带着一星汗味的清朗体息笼罩身周,苏子玉虽觉别扭,但也不好反应过度失了为师威仪,况且岳容拿捏的力度刚刚好,不轻不重十分舒服,便就由他去了。      岳容在苏子玉肩背上敲打片刻,双手倏然顺着脊柱下滑至腰间,不轻不重地一掐。      苏子玉瘁不及防,被岳容一掐之□子霎时软了半边,一声柔媚的低吟控制不住地冲口而出。      他旋即面红耳赤咬住牙关,羞恼不已地豁然起身,愤而质问:“刚才怎么回事,乱捏什么?”      岳容一脸无辜,举起双手道:“抱歉,弟子一时手滑按错了地方,没有弄痛师父吧?”      苏子玉怒目相向,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片刻后冷着脸答非所问:“把我昨日教你的拳法练上十遍,什么时候练完什么时候吃晚饭!”说罢拂袖而去。      岳容目送那个瘦削修长的背影离去,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兴味莫名的微笑,自言自语道:“腰身真细,真是敏感啊……”      自那一日后,苏子玉单独面对岳容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时常感觉有一道灼热视线如影随形落在自己身上,然而等他着意去看时,岳容却又是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练功的模样,教他心烦意乱恼恨不已,却又无从发作。      转眼到了年底,南津武馆落成八周年,武馆上下自然少不得摆下宴席庆贺一番,更有许多武林同道闻讯纷纷前来祝贺,苏子玉虽然不喜过于喧哗热闹的场面,也不擅逢迎之道,但身为馆长却也不得不尽力参与其中,与八方来客周旋应对。      苏子玉酒量一般,迫于形势喝了几杯酒后眼前便开始发花,脚底也开始打飘,为免再喝下去醉酒发疯失态人前,便借故提前退场,一摇三晃地回到自己在武馆后院的屋子,才在床上躺下没多久就昏然入睡。      正迷糊间,忽有温热毛巾覆在脸上轻轻擦拭,苏子玉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头顶一双璀璨星眸。      窗外月华如水,屋里没有点灯倒也不是太黑,苏子玉醉眼朦胧间,只觉那张俊美清朗的脸庞分外熟悉亲切,情不自禁抬手抚在那张脸上。      那人眸光一暗,侧头轻轻啄吻苏子玉白皙修长的手指。      指尖传来酥痒之感,苏子玉心中一荡,不知不觉轻声呢喃:“荣越……”      那人剑眉微蹙,原本温柔爱怜的眸光霎时转冷,凉凉道:“谁是荣越?”      苏子玉并未醉到十分,闻听此言霎时清醒了两分,定睛再看,眼前之人哪里是荣越,分明是他的弟子岳荣,登时又是失落又是愤怒又是羞惭,抖着手朝门外一指,厉声道:“你管他是谁?!你给我滚出去!”      岳容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我若偏要管呢?”      苏子玉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勃然大怒,扬手便打。      岳容不慌不忙抬手一格,再轻轻巧巧顺势一拨,便化解了苏子玉的凌厉攻势。      苏子玉心中一凛,怎的岳容这两式如此利落,比他以往表现出来的实力高明了许多?他是天纵奇才入馆不足一年武功便青出于蓝胜于蓝,还是深藏不露,从一开始便有意隐瞒了自身的真实实力?然而,当此之时由不得他细心分辨,只能打叠精神与岳容过起招来。      终究还是喝酒惹的祸,苏子玉眼花脚软,功力打了折扣,不过十多个回合,便被岳容扣住双腕压在枕边,随即覆身而上,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苏子玉既惊又慌,气急败坏道:“岳容,你敢以下犯上?”      岳容目中幽明闪烁,仿佛无底深渊,诱人深入,令之万劫不复,“不敢,弟子只是喜欢师父,想与师父亲近罢了。”      苏子玉悚然一惊,张口结舌,“你,你说什么胡话?”      岳容俯身看着他,正色道:“弟子没有喝醉,说的也不是胡话,只是陈述事实罢了。”说罢低下头,含住了苏子玉秀致的耳垂。      苏子玉浑身一麻,禁不住呻吟出声,旋即恼恨万分,咬牙切齿道:“岳容,我是你……师父,你不可……恩……放肆!”      岳容无声轻笑,一面在他耳际颈间轻轻厮磨嗅闻,一面缓缓哑声道:“师父,如你所愿,我不管那荣越是阿猫阿狗,只是,从今以后,我要师父的心里只有我岳容一人。”      苏子玉心里一颤,还待反驳,然而口一张便被一双唇封了个严实,炽热灵活的舌随即强势侵入,用力吸吮勾缠,让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岳容变换角度反复深吻,一双温热的大掌适时探入苏子玉衣内随意游走四处点火。苏子玉年纪不小,平时却目下无尘洁身自好,凭白因为错爱一人而守身多年,此时哪里经得住岳容如此撩拨挑逗,没几下便起了反应,只是碍于矜持自尊,身体仍旧绷成铁板一块,拒不配合。      岳容趁胜追击,手上极尽爱抚之能事,嘴里还不断轻声诱哄:“师父,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你了……师父,你就从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师父……”      苏子玉从未听过此等蜜语甜言,身体久旷,心田干涸,本就在一波强似一波的快感中濒临崩溃边缘,此际在岳容一声柔过一声的呼唤中,强筑的防线终于轰然陷落。      罢了罢了,与其孤寂一生,不如纵情一次,哪怕那句喜欢只是一时的迷惑,他也认了,至少在这个夜凉如水的冬夜里,他能享有曾经求而不得的片刻温存与宠爱……      苏子玉闭上双眼,眼角有泪暗自偷零,在抵制不住的呻吟声中,双臂悄然绕上岳容的脖颈。      岳容大喜过望,低头将苏子玉的泪滴一一舔净,旋即挺身而上,开始狂野恣意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咳,来晚了,见谅~ 明天会更最后一个番外,是个短片集锦,以小肥和荣越为主体,穿插几对配角,讲几个温馨的小段子,大家不要错过哦~ 73 73、番外 人生自是有情痴 ...   之一情书      时间:信荣堂医馆开业之初,生意刚刚起步之时。      安静的夜里,烛火摇曳,一室暖黄。      朱小肥与荣越隔着小方桌对坐,凑着不算很明亮的烛光,一个数钱,一个看信。      朱小肥绷着一张一团稚气的小胖脸,神情分外严肃,比帐房里的老先生还要认真,嘴里念念有词:“一文钱,两文钱,三文钱……”      荣越翘着二郎腿,举着一页纸如学堂里的读书郎一般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地大声读着:“荣越,昨日大姐回家省亲,给我带了一样好吃的点心,我吃了一半,给你留了一半。今天我想,你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等你回来,说不定点心已经坏了,你曾经跟我说,浪费食物可耻,我就把剩下的一半吃掉了……啧啧,小馋猪,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一个人吃独食……”      朱小肥虽然数得专心,却抵不过某人毫无道理指责自己的严重干扰,抬起头来愤愤道:“本来就是,谁要你不早点回去,吃不到活该!”      荣越笑眯眯地顺口道:“是是是,是我活该,反正进了你的嘴就好比进了我的嘴,一样,一样。”      什么你的嘴我的嘴,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正经呢?朱小肥脸上微热,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坐下来继续数钱。      “七文钱,八文钱,九文钱……”      荣越换了一页信纸,咳了两下清了清喉咙,把嗓子憋细了,模仿朱小肥儿时奶声奶气的腔调接着念:“荣越,今天有位什么大侠带着他儿子来作客,姐姐们都夸那位大侠的儿子长得俊,可是我却觉得你更好看一些……哈哈,小肥,你太有眼光了!”      朱小肥红着脸充耳不闻,“十三文钱,十四文钱,十五文钱……哎,荣越,我们今天一共赚了十五文钱哦!”      “不错,有进步,比昨天多挣三文,明天给你买糖吃。”      荣越漫不经心地应道,突然两眼放光,像是见到了一堆金元宝,一唱三叹千回百转地念:“荣越,今天我想了你一百零九遍,你呢,有没有想我?”      朱小肥脸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同时被某人极尽夸张的肉麻腔调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当下又羞又恼地抗议:“这些信你每天晚上都念一遍,不觉得烦啊,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荣越大摇其头,“哪里会烦,圣人不是说过么,温故而知新,所以要每天温习一遍才行。”      见他摆开架势还待继续念,朱小肥再也坐不住,起身便去夺信,荣越也笑嘻嘻地站起来,将信纸高高举在半空中,任朱小肥如何蹦达也够不到,反累得气喘吁吁。      朱小肥恼得不行,干脆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踮起脚在一脸坏笑的某人下巴上“叭”地亲了一口,再抱住他的腰,哼哼唧唧道:“荣越,好晚了,我想睡觉了。”      荣越登时五迷三道晕头转向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手中信纸纷落一地,转而将小肥猪提起来往肩上一扛,雄纠纠地迈向大床:“好,睡觉!”      ---      之二故人重逢      时间:信荣堂医馆开业三年,信荣药膳坊开张数月后      荣老板的药膳坊生意红火,蒸蒸日上,慕名前来的食客越来越多,银钱赚了一钵又一钵,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与媳妇儿亲热的时间都少了一大截。      有一晚,荣老板又忙到半夜才收工,回到后院一瞧,胖媳妇儿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但因为姿势不舒服,小胖脸难受地皱成一团。      荣越登时心疼不已,朱小肥肯定是在等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这样可不行,钱是赚不完的,媳妇儿可就这一个,若是不养好了,那赚再多钱也白搭。      轻手轻脚上了床,将朱小肥搂进怀里,在小胖脸上轻轻一吻,荣老板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能只顾着生意冷落了媳妇儿了!      第二天一早,荣越起来简单收拾了行李,然后到药膳坊里做了安排,又在医馆门外挂出有事外出的牌子,等朱小肥醒了后,便直接领着人出门度假游玩去也。      荣越带着媳妇儿去往西南,领略雄奇壮丽的大好河山,痛痛快快地玩了两个月,才打道回府。      这一日两人在一处山脚下的茶竂里喝茶歇脚,荣越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在上个镇子买的鸡蛋糕给朱小肥充饥。      朱小肥正吃得香甜,忽觉裤脚被什么扯住,同时桌下传来咿咿呀呀的稚嫩儿语。      荣越也听到了,与朱小肥一同低头看去,便见地上站着一个约摸两岁大的小男娃,戴着虎头帽,生得白白胖胖,犹如年画里的娃娃一般趣致可爱,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又黑又亮,正紧紧地盯着朱小肥手里的鸡蛋糕,嘴边的口水流了足有一尺长,直拖到胸口的围兜上。      朱小肥见了小娃娃的模样心里便软做一团,将鸡蛋糕掰了一块塞到他手中,笑道:“吃吧。”      小娃娃咧嘴一笑,捧着鸡蛋糕香香甜甜地吃起来,朱小肥便蹲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不时揪一下小娃娃虎头帽上毛茸茸的小耳朵。      一大一小两个胖娃娃脸对脸地相映成趣,荣越看得也是津津有味,见小娃娃吃得急了有些噎到,便将他抱在膝上端了水喂给他喝。一介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抱着幼儿的动作虽有些笨拙,但却异常细致小心,神情间有种别样的温柔与魅力,朱小肥一时间看呆了。      小娃娃吃饱喝好,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抱着荣越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大口,又被他下巴上的胡茬扎得呲牙咧嘴,把荣越逗得哈哈大笑。      朱小肥心里不知怎地就有些不舒服。      未及多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柔的女声,“小宝,快下来,别打扰两位叔叔。”      小娃娃听了便乖乖松了荣越的脖子转而朝另一边伸出小胖手,“娘,抱抱。”      唤小宝的女声听着十分耳熟,朱小肥回头一看,霎时目瞪口呆。      眼前的年轻女子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挽着发髻作少妇打扮,不施粉黛衣着朴素,然而荆钗布裙难掩国色,依旧明眸皓齿丽颜无双,只是与数年前相比,眉目间多了几分温婉与岁月的风霜,少了少女时代的几分娇矜冷傲。      朱小肥呆了片刻后喜出望外,“风柔,你怎么在这里?!”      不错,这名女子便是失踪长达四年之久的曲风柔。喻曲两家派出人马耗费大量财力物力遍寻天下始终无果,四年过去,曲风劲都和喻水瑶成了亲,两家人也基本认定曲风柔已经不幸罹难,谁料她竟还好好地活着,甚至已经嫁人生子。      曲风柔看清朱小肥与荣越的模样后也是吃了一惊,脸上悲喜难言,又慌乱无措,旋即低了头咬唇不语,只将小娃娃从荣越膝上抱起来转身便走。      朱小肥忙道:“风柔,等等,你家里人一直在找你,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么?”      曲风柔身形一顿,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风柔。”说罢再不停留,抱着小娃娃匆匆出了茶竂。      朱小肥急了,拉着荣越道:“我没有认错,她明明就是风柔,为什么不肯承认?”      荣越神情微凝,“是她不错,难道,她有什么不得已地苦衷?你别急,我们跟上去看看。”      两人遂也离了茶竂快步追了上去。      曲风柔走得极快,显是用上了轻功,在山道上左转右转十分飘忽。荣越没了内力傍身,带着朱小肥在后面追得极为辛苦,好在小娃娃不知怎地哭了起来,循着哭声勉强没有跟丢人。      好在没多久前方山道上过来一个人,直直迎向曲风柔,荣越脚下急停,迅速将朱小肥拉到路边一篷一人多高的草丛中躲起来。      那男子身形高瘦,五官硬朗,正是玄天门少主杜如悔。      离得比较远,两人听不到那边的交谈声,只隔着茂密的野草见到杜如悔将曲风柔手中哭闹不休的小娃娃接过去,冷峻的神情略有缓和,现出慈爱温柔之色,轻抚小娃娃的后背哄了两句,小娃娃便破涕为笑,欢欢喜喜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杜如悔又问了一句什么,曲风柔连连摇头,拉着他的袖子催促着要走。      杜如悔举目四望一下,未发现什么异状,便一手抱着小娃娃,一手揽着曲风柔的肩膀,两大一小依偎着往深山中行去。      朱小肥急得不行,差点跳起来追上去,被荣越眼疾手快地捂着嘴巴按在怀里动弹不得,过了好半晌才松了手。      朱小肥气呼呼地瞪他,“怎么能让风柔就这样跟那个恶人走了?”      荣越无奈地将手一摊,“不然还能怎样,我现在已经不是姓杜的对手了。不过,最关键的是,姓杜的如今对曲大小姐来说,不再是劫持她的恶人,而是她的丈夫,与她孩子的父亲。”      朱小肥语塞,又道:“可是,她可能是被逼的才有了杜如悔的孩子。”      荣越摇头,“我觉得不是,看曲风柔的神情,分明是心甘情愿的,缘分这个事情太难讲了。而且,我看她现在的模样,比原来那个娇骄大小姐可强多了。”      朱小肥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不得不同意他的观点,只是仍有些不放心,频频朝山中张望,“风柔会不会跟着杜如悔吃苦?”      荣越反问:“你愿意跟着我吃苦么?”      朱小肥不假思索地应道:“愿意!”      荣越微微一笑,“那就是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在一起是苦不是乐呢?”      推己及人,朱小肥终于释然。      荣越把小胖手一牵,笑道:“走喽,回家喽!”      ---      之三小宝      时间:夫夫俩游山玩水三个月后回到枇杷镇继续为生活奋斗      此番回来,荣越不再象以往般凡事亲历亲为,而是把手头部分杂事分派给下面的人去做,自己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伴胖媳妇儿。      可是,胖媳妇儿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难事,反而不如原来开心,而且还时常发呆,荣越问了几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晚,朱小肥又在桌边对着油灯皱着眉毛想事情,荣越在床上摆了半天自认诱人的姿势都被无视了,无奈只得悻悻下了床,把人抱到床上固定在两腿之间,板着脸威胁:“说,这段时间究竟在愁什么?要是不老实交待,我可要打屁股了!”      朱小肥扁了扁嘴,似是委屈又似惶惑,半晌才嗫嚅道:“荣越,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荣越摸摸下巴,答道:“还好吧,小孩子若是乖的时候还好,吵闹起来让人头疼,恨不得掐死干净。”      好比李大嫂的小儿子,听话的时候还算可爱,闹腾起来就是人嫌狗不待见的。      朱小肥噗地笑出声,旋即又耷下脸来,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腩,闷闷不乐道:“你还是喜欢的,对不对?其实,我也喜欢小孩子,像风柔的小宝,就很可爱,可是,可是我却不能给你生一个……”      说到最后声音细若蚊蚋,小胖脸上满是苦恼与遗憾。      荣越愣了一下,旋即放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猛拍大腿。      朱小肥恼了,红着脸愤愤道:“有什么好笑的!不你理了!”说罢挣扎着要走。      荣越连忙把人圈住不放,软语哄道:“不笑了不笑了,别生气嘛,不会生也没关系,风柔有小宝,我也有一个啊。”      朱小肥一愣,“你哪里有?”      难道,荣越背着他和女人生了孩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小胖脸霎时白了。      荣越一见便知胖媳妇儿又在胡思乱想了,忍不住在小胖脸上拧了一把,哭笑不得道:“瞎想什么呢,杨小宝?”      后面三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      朱小肥眨眨眼,接着省悟过来荣越说的小宝便是指的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又为自己怀疑荣越的忠贞而感到羞愧不已。      荣越又煞有介事道:“除了小宝,我还有小小宝呢,比小孩子什么的可爱多了。”      朱小肥又是一愣,“什么小小宝?”      荣越暧昧地勾唇一笑,伸手探入朱小肥腿间轻轻一握,一本正经道:“这个啊,天底下最可爱的,我最喜欢了。”      朱小肥浑身一抖,面红耳赤。      荣越拥着他往床上一倒,低低笑道:“小荣越好久没见小小宝了,实在想得慌,快让他们见见面吧。”      什,什么啊……明明昨晚才见了的……      朱小肥哪里说得出口来,晕晕乎乎地被某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压着,再次上演每晚例行的喜相逢。      ---      之四陈醋      时间:荣越苦修“朱武神功”一年后,不但恢复武功,还小有进境,经公公考核后,终于得到认可,成功“嫁入”朱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荣越脑子一热,便带着朱小肥去南津朱武分馆炫耀得瑟,于是沾了媳妇儿的光,被武馆奉为座上宾。      苏子玉已经年过而立,看上去却丝毫不见沧桑老态,反而皮光肉嫩,比数年前更见滋润,眉梢眼角隐含笑意,竟是变了个人一般,让小夫夫两暗暗称奇。      几年前朱小肥曾经以为苏子玉与荣越之间有不清白的勾当,后来证明纯属“误会”,便放下了心中介蒂,再见到苏大教头态度便很自然了。      三人在厅里坐定,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一名身着武服俊美英挺的年轻弟子大步迈了进来,淡漠地扫了荣越与朱小肥一眼,便威风凛凛地站到苏子玉身后,一副忠犬护主的架势。      苏子玉心里一跳,侧头低声道:“岳容,这里没你的事,练你的功去。”      岳容镇定自若道:“弟子有一式不明,想请师父等下亲自指导。”      苏子玉还待说点什么把他支走,旁边的朱小肥好似发现新奇事物一般对荣越笑道:“这个弟子叫岳容啊,倒过来念便是你的名字荣越,真好玩儿。”      苏子玉扶额哀叹,这小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岳容剑眉一蹙,俊脸一沉,冷目如电射了过来,朱小肥无意中看到,生生打了个寒战。      荣越心中一凛,此人好强的杀气!真是莫明其妙,明明是第一回见面,怎么此人看他的眼光狠得好似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岳容沉声道:“你叫荣越?”      荣越抱臂挑眉,“不错,你待怎地?”      岳容冷冷道:“我要向你挑战。”      苏子玉又是羞恼又是焦躁,不待荣越回答,便朝岳容慌不择言地怒斥:“放肆!还不快下去!否则,否则一个月不许进房!”      一个月不许进房?进什么房?朱小肥在荣越身后好奇地探头张望,却见苏子玉原本玉白的脸,此际红得好似要滴下血来。      岳容定定注视苏子玉,星眸中闪烁不定,片刻后终于抱拳应道:“是,弟子遵命。”又冷冷瞥了荣越一眼,这才扬长出了大厅。      苏子玉松了一口气,接着不无尴尬地掩饰:“徒弟顽劣,让两位见笑了。”      荣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旋即弯唇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可以理解,苏大哥多调/教一下就好了。”      苏子玉脸上又红了一分,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胡乱应了个是。      接下来三人随便聊了一会儿,苏子玉始终心不在焉,荣越也担心岳容去而复返,当着朱小肥的面闹得鸡飞狗跳不好收拾,于是很快便告了辞,带着媳妇儿离开了武馆。      走在大街上,朱小肥回味了一下方才见面的情形,有些困惑道:“苏大哥刚才怎么有些怪怪的,难道他不欢迎我们去武馆?”      荣越哼笑一声,“不是他不欢迎,是有人不欢迎。”      朱小肥省悟,“你说岳容么?奇怪了,我们好象没有得罪过他吧?”      荣越耸耸肩,“当然没有。可能他午饭时吃多了老陈醋,所以口气有些冲吧。”      朱小肥十分严谨地点头,“恩,陈醋吃多了也不好,应该适量为宜。”      荣越仰头哈哈大笑,“没错,小醋怡情,大醋伤身啊!”      一场陈醋危机化为无形,不亦快哉!       作者有话要说:哎,总算完结了,不亦快哉! 接下来要休息一段时间了,春节后有空再开新文吧。 感谢所有追文支持某青的朋友,感谢十六和1833821扔的地雷,希望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甜甜蜜蜜,2012平安快乐万事如意!    -------------------------------------------------------------------------------------------------------------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laiey_5126】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